在我的國小時期,同學間流行養寵物鼠,灰色一團小小圓圓的模樣甚是可愛,也沒什麼脾氣、吃得不多、需要的生活空間也不多,開銷也不大,非常適合國小生用多餘的零用錢,瞞著父母養一隻,天天帶去學校和同學之間炫耀與交流。
當時我也偷偷養了一隻,總是把祂裝在一個小小的扭蛋殼裡,帶到學校陪著自己上課,不過很快就被父母發現了祂的存在,後來就算是名正言順的養在家裡了。
後來國中全家搬到了南部,似乎是因為水土不服的關係,原本健康的寵物鼠,某天突然渾身痙攣扭曲,我被嚇壞了,但又求助無門,不懂得要去找獸醫,只能眼睜睜看著祂在自己手中緩緩死去。
最後還是媽媽在家裡找了個空盆栽,幫我將祂埋葬了。
那幾天真的是傷心透了,一看到寵物鼠的飼養箱、祂吃剩的小零食眼匡就會發熱,總是想到祂死前掙扎的樣子。
但日子總是要過,再多的悲傷都無法讓我忽視眼前堆積的作業,過不了多久,那些舊物就被堆積到倉庫角落、壞掉的零食也都進了廚餘桶。
又過了一個月左右,這件事就算真的被我掏諸腦後了,小孩子總是喜新厭舊,很快就被寵物店裡其他漂亮的小寵物吸引,開始央求父母要養新的小寵物,當然也都被父母以『麻煩』、『功課為重』等理由拒絕了。
又過了幾年後,我愛養寵物的性子一直都沒變,接連也養過兩隻寵物鼠,但都養不過兩年就死了,到後來我甚至有點病態的麻木,不將他們的死亡當一回事,直到大學養了一隻侏儒兔,沒想到養了不到一個月就死了。
當時那隻兔子是急性腹瀉,送去給獸醫看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看完醫生的隔天早晨,侏儒兔就只剩一句僵硬冰冷的身體了。
自那之後我就再也不敢隨便亂養寵物了,當時個性也越來越獨立,喜歡到處瘋玩,不再需要寵物的陪伴,養了寵物要照顧反而不方便,也就對這件事情漸漸失去了興趣。
某次和母親聊到這件事時,母親忽然神色變得嚴肅,明明房裡沒有其他人,卻壓低了聲音說:「你還記得,小時後養的那隻老鼠嗎?灰色的,剛搬到台南就死了的那隻。」
「記得啊。」雖然養過很多隻,但我也不算是太沒良心,每隻都還是記得很清楚。
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這件事很久了,我只跟你爸說過,我們講好不要對你說的,不過我想也過了這麼久,你應該不會再被這件事嚇到了。」
我被母親的語氣勾起了好奇心,催促著要她趕快交代是什麼事情,還以為她要說起什麼家族秘辛之類的。
只聽的母親娓娓道來:
家裡當時的住家是一間兩層的獨棟,樓梯間有一個小燈照明,足以照明整個二樓的空間和下樓的樓梯,一樓的空間也可以看見一個簡單的輪廓。
當時那隻寵物鼠剛死沒幾天,天氣剛入冬,太陽出來的晚,那天母親照常早起,天還是黑的,她走下樓時,隱約透過樓梯間的燈光,看見我的書桌前坐了個女孩子。
母親也沒有看清她的長相、在做什麼事情,她剛起床也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只是直覺那是個女孩的背影,家裡唯一符合『女孩』條件的只有她的女兒,也就是我,她當下就以為那是我早起用功讀書了。
「怎麼早起也不開燈啊?」
母親一邊念叨著,一邊去開玄關的燈,按下開關的瞬間,母親腦海裡瞬間閃過還躺在床上酣睡的我,頓時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立刻回頭,但書桌前、乃至於整個一樓,什麼人也沒有,空蕩蕩的令母親心裡一陣發寒。
她非常確定自己看見了一個女孩子、穿著簡單的衣著,但她當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女兒是短髮,而那個女孩有一頭長髮,簡單的披在肩上。
母親的第六感立刻聯想到女兒的寵物鼠,只是她不確定那隻寵物鼠的性別,屍體也已經埋葬了,女兒正為此事傷心,她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就怕不只讓我傷心了、還會讓我害怕。直到數年後,她才敢對我提起這事。
我此時大腦有些當機,一時也不確定該為這件事做出什麼表情,我那時確實很傷心,在睡夢中也希望寵物鼠可以變成靈魂陪著我,只是沒想到寵物鼠居然真的做到了,而自己毫無感覺,還在祂面前喜新厭舊,有了更多新歡。
有些宗教說,萬物輪迴,所有生物在死後都會變回它們身為人時的樣子。
我不受控制的想像是我的寵物鼠變成了魂魄的樣子,時時刻刻地在我身邊,親眼看著我和其他小寵物親暱要好,拿祂用過的東西來討好新歡,牠們甚至在我擁有更多經濟能力時,獲得比當時更好的待遇。
有感情,都是會嫉妒的。我不敢想像祂會有多嫉妒,進而扼殺所有寵物。
然而,後來弟弟家裡養了一隻懷孕的母貓,生下一窩小貓後,他將其中一隻送給我養,這隻倒是身體健健康康的長大,偶爾偷跑出去還會打獵回來。
我常想,難道是因為老鼠總是怕貓,才打破了這個『詛咒』嗎?
畢竟我知道,那隻寵物鼠當時在購買時,老闆就有說是一隻母老鼠,我和同學還天真地希望要養一對生一堆鼠寶寶,那該多可愛,幸好後來同學沒有買下公老鼠。
只是不知道祂是否還在我身邊,這是否就是我家貓每晚看著牆角叫喚的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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