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很冷的深秋。
有一列迎親的隊伍,進了白雲鎮。天已到中午,轎夫仍前行趕路,看樣子是要直接往京城去的。
白雲鎮距離京城十幾里,是貿易往來常聚集之處,人口眾多,市集與街道都很熱鬧。平常也是看慣了娶親熱鬧,但這隊伍離奇的長,蔓延了好幾百公尺,跟尋常人家的娶親規模可不一般!這就引起了路旁閒人的駐足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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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這大陣仗!這是哪個王爺娶親了嗎?』
『欸,不是王爺,但也差不多了,吶!就是京城的名流——段家娶媳婦。前陣子不好多人眼巴巴地往段府送禮去了!也不知道哪家姑娘這麼福氣!』路人七嘴八舌地議論。
『竟然是段家!這女方要不是有點來歷,想來也難入段家的門呀;說不準是娶了什麼王親國戚。』
『可是這段少爺怎麼沒有親自來迎接呢?』大夥不解地看向隊伍前端,沒見到新郎的影子,新郎親自迎親可是規矩,這又引來眾人一陣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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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夫邁開步伐趕路,但內心中卻惶惶不安。
實在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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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去莫府接了新娘子之後,轎內的哭聲傳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今兒就完全沒有聲音了,連一點點動靜都沒有,甚至沒有轎內人重量不均、變換坐姿的感覺。要知道這樣長時間坐轎,可不是件舒適的事,讓人懷疑新娘是否已經⋯⋯。今天傍晚就要到段家了,千萬不可誤了吉時、不可出了差錯,這可是事關重大,人命關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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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領隊得知了這情況,剛出了白雲鎮,就在路邊喊了一個休息。稍加思忖,便往後轎去,讓那莫家小姐的貼身丫鬟進轎給小姐喝點水、伺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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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桂悶了好久,終於等到休息時間,從轎內出來還伸了個懶腰。
她接過水壺,往花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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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小、小姐,喝點水休息一下。』香桂悄聲說道,要知道那轎夫可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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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轎內的邵懷之才悠悠轉醒,頭疼到不行,激烈地咳了幾聲,似乎很久沒有呼吸,過幾下這才調順了氣息,但胸口仍是悶脹,頭疼的感覺未能散去,反而更為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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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公子保我妹妹周全⋯⋯』突然間,一道悠長而深遠的非人之聲在耳邊響起,邵懷之瞬間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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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莫不是⋯⋯還魂術嗎?原來的邵懷之,早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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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魂術是極為少人能習之的禁術,發動此術者,必然得耗費施術者元神,將死去亡魂招來之後,附在另一個將死之人的身體之上。此術準備繁複、步驟一但出錯,不僅招魂可能未成,施術者也可能受反噬而死,故十分難學,且條件甚多,必須被招魂者的魂魄完整,且附身者也自願讓出身體,才有可能完成此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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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是極少能達成這樣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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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沒事嗎?』在外一直等不到回應,香桂掀了簾子,見邵懷之狀似痛苦,忙上前來拍,又服侍他喝了點水。『這就快到京城,再撐一下就好。』
邵懷之搖搖手,示意他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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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轎夫一聽,內有聲音人沒事,那就無大礙了,還是趕緊趕路去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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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起身趕往京城,越近京城那鑼鼓更是喧天,就是要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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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轎內的邵懷之驚疑不定,這敢情是要嫁出去了!?好死不死怎麼找個女子還魂?但是一摸身上,更為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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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男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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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是演哪齣?沒聽說哪個地方有娶男子的民風,還煞有其事地上了花轎。邵懷之想走,可是身體尚未調整好,別說走,他得先適應這身體一段時間才有辦法協調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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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著運氣,卻毫無動靜。看來這原主,並不是個練武的底子。這可不太好辦。還魂後可以調出原主死前三天的片段記憶,閉眼片刻,七拼八湊之下,這才湊出個前後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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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原主名叫莫言,有個相貌相同的孿生妹妹莫雨荷。莫言從小就體弱多病、禁不起風雨、個性內向,身子底很差,簡直像扶不起的阿斗,於是被莫家人嫌棄。莫家本是經商,因為欠了京城段家的款子,便異想天開,要把女兒嫁去給段少爺當小妾還債。這莫雨荷生得閉月羞花,是個遠近馳名的大美人,段家貪圖美貌,因此也就答應下來,不僅原本的債務一筆勾銷,還給了莫家一大筆聘金、請了大轎去接莫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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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這莫雨荷已經有了心上人,在婚禮前一晚跟相貌相同的哥哥交換了衣服,偷了點聘金就往江南私奔去了。相貌相同的兩人,做這件事竟也神不知鬼不覺,莫言就帶了一個知情的丫鬟香桂,留著看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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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本就身體不好,加上天氣寒冷又在轎內整日哭泣,竟一口氣岔不上來就死了。邵懷之的魂魄剛好在附近,憑藉著還魂術與天時地利人和,就上了原主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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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莫言也是可以反抗的,但他卻一點也不介意,反而一心求死,很好心地將身體讓給了邵懷之。大概是想若嫁去大戶人家被拆穿了,這等羞恥之事也比死還難過,不如死了就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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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的記憶中,完全沒有他原本妹婿的一點資訊,邵懷之閉目養神了一陣,只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原主身體本就虛弱,且非練武之人,還魂後的磨合時間本就比較長些,經過了幾個時辰,他大抵能勉強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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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轎子終於停下。聽得前方人喊:『吉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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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懷之哭笑不得,前世的自己還沒娶親就死了,這一世倒好,趕了進度,一醒來就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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