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夜晚很寧靜。
明月高掛,繁星點點,漫天微光灑落大地,給夜晚的行人帶來一抹安寧。
突然,一陣大風颳起,彷彿是在躲避著甚麼,一片厚重的雲遮住月亮,大地的光芒一下子為之一暗。
「框啷框啷框啷框啷……」
一陣雜音打破了寧靜,只見一輛馬車和兩匹馬在道路上奔馳。馬車很大,由四匹雄壯的黑色雙角獸共同牽引,通體漆黑的車廂足以讓四人共乘,但上面卻沒有任何車窗與裝飾,位於車尾的車門被粗大的鎖鏈緊緊銬住,使其整體像個巨大的貨櫃,在樸實的外表下有著出人意料的堅固,不知其中裝著何物。
馬車駕駛座上坐著兩名男子,他們與騎馬的另外兩人都穿著一身黑色的輕甲,披著隨風飄蕩的紅色斗篷,護胸上刻著一塊黑色六芒星國徽,彰顯他們士兵的身分。
沒錯,他們是士兵,而且從臉上的幾處舊傷疤,以及縈繞於周身的殺伐之氣可以看出他們的身經百戰,但這群士兵卻沒有絲毫從容,騎馬的兩人不斷的警戒四周,握住馬車韁繩的士兵更是握到手指發白,牙齒咬的死緊,生怕尖叫聲不小心從齒縫間流出。
他們腳下的道路其實是一座非常高的橋樑,由數百根傳說出自神明之手的純白色橋墩所撐起,橋下與橋的兩側皆被一片一望無際的森林所覆蓋,在夜間望去彷彿置身漆黑的汪洋大海,迎面而來的壓迫感足以讓意志軟弱之輩四肢發軟。
然而這顯然不足以成為他們害怕的理由。
「兄弟們,就快到了。」坐在馬車上的隊長說,口氣穩重而可靠,絲毫沒有洩露心中的恐懼,「再十分鐘左右就能回到艾隆布拉了,撐著點!」
「還、還有十分鐘嗎?」坐在隊長身旁負責駕車的男子面色蒼白的重複,他控制不住情緒,語氣中帶著顫抖,「我、我們抵達目的地的前十分鐘就死了一個兄弟,回、回來的頭十分鐘又死了兩個。還、還有十分鐘……」
「夠了!別結巴了,那只是意外!」左側駕馬的士兵怒罵,但他的口氣也只是色厲內芿,根本沒有說服力,「神殿位於命運之森深處,本來就是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他們早就做好覺悟了。你看,我們已經快要離開森林了,現在不就沒事了嗎?」
「可、可是,我們只是出來迎接幾位『大人』而已,他們死的卻比打仗還快,這、這……」
「都別吵了!」隊長大吼,他的目光掃過兩人,深深吸了口氣,柔聲安撫他們:「我知道你們在怕甚麼,這條敬神之路穿過半座命運之森,自古以來就是個生人勿近的死地。但你們要明白,將勇者大人們帶回王都的任務非常重要,這可是陛下親自下達的命令,攸關人類的未來!」
兩人抿了抿嘴,顯然對這話不能接受,但也不再爭吵,把注意力轉回手上的工作。類似這樣的對話已經重複不只一次兩次了,隊長並非不明白手下們的心情,但他也沒有好方法能解決現狀。
「只能祈禱之後不會再有事發生了……」隊長默默思索,雙手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合十,暗自向天上眾神祈禱:「生命之神特蕾莎大人、光之神密斯拉大人、武神努達大人……信徒在此請求天上眾神守護我們!」
「魔獸來了。」
祈禱才剛做完,一聲簡短的示警竄入三人耳中,他們連忙看向右邊一直沒說話的士兵,他的雙眸內有一個十字準心的圖案,直直盯著後方某處,繼續報告:「有三隻,正沿著橋墩往上爬。」
「是甚麼魔獸?」
「猿狼。」
報告的士兵口吻淡然,但眾人聞言臉色一變。下一刻,後方傳來一陣狼嚎,四隻龐大的黑影跳上橋面,以不輸給馬匹的速度奔馳,不一會兒就趕到馬車後方。
牠們有一身腥紅的毛皮、修長的四肢以及一條長長的狼尾,但脖頸之上卻長著猩猩的頭,撐起坦克般身軀的也不是腳掌,而是有著利爪的五指猴掌,每次著地都掀起一陣氣浪,彰顯其力量之強。
儘管長著獠牙的嘴還流著唾沫,但他們的目標顯然不是四人。最接近馬車的猿狼一點一點加速,在快要碰到車廂的時候舉起大手,想要將其一掌拍碎。
「醜八怪,你想都別想!」
左邊的騎馬人一聲怒喝,腳不動,腰向後一扭,雙掌一合、一分,一顆籃球大的火球憑空生成,泛著熾熱的紅光,溫度高的足以融化岩石。
「吃我的火球啦!」騎馬人奮力一擲,火球挾帶著勁風飛出,直直砸穿猿狼的手掌,餘勢不減繼續往前突進,連牠的腦袋也一起射穿,熊熊烈火從傷口噴湧而出,瞬間便將猿狼燒成一具焦屍。
第二隻猿狼見他凶狠便選擇暫避鋒芒,決定先拿負責示警的人開刀,牠奮力一躍,碩大的身軀遮蔽了月光,眼看就要將其砸扁,那名士兵神情卻依然冷靜,他雙手一撐、靈活的轉了個身,背靠馬背,雙眸凝視猿狼,眼中的十字準星變形成一把劍。
「貫穿。」他只說了兩個字,映在他瞳孔裡的猿狼身子猛地一滯,胸腹之間出現一道碩大的裂痕,一下就貫通至背脊,彷彿有一把無形的大劍突然出現,眨眼間將牠斬成兩半。
最後一隻猿狼沒有絲毫猶豫,牠在第二隻猿狼的屍體落地之前就撲上半空,剛用過強力魔法的冷靜士兵一時無法出招,使用火球的士兵也攻擊不到這個死角,眼看冷靜士兵就要被壓成肉醬之際,隊長及時站起,用力跳上車頂,雙手虛握,像劍道高手一樣高高舉起。
「喝啊啊啊!」大量空氣被吸入空無一物的雙拳,然後凝虛化實,一把重型機車大小、佈滿尖刺的半透明大槌憑空生成,隨著隊長的一聲大喝重重揮下,紮紮實實命中猿狼的腦袋,直接將牠砸進地面,在年代久遠的橋面上留下一個大坑。
三人各顯絕技,一眨眼的功夫就擊敗了三頭猛獸,強橫的實力可見一斑,但他們還是沒有放鬆,迅速回到原位警戒。那名冷靜的士兵揉了揉眼睛,雙眸中的劍再次變回準星,抬起頭,將四周的情報盡收眼底。
他的臉色霎時一白。
「魔獸又來了!」
剛放鬆的隊長心中的大石再次提起,立刻詢問:「甚麼魔獸?」
「黑龍!」
「黑、黑龍?」最膽小的馬夫嚇的差點鬆開韁繩,其他幾人身子也抖了一抖,「真的嗎?連黑龍也來了?你的魔眼沒看錯吧?」
魔眼士兵點點頭,指向遠方的天空,像是在配合他一般,天上出現一個小點,小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一隻展翼翱翔的黑色巨龍映入眼簾,轉眼間就逼近橋面。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龍是魔獸中最強大的一類,有強壯的身軀、疾風般的飛行速度以及堅不可摧的鱗片,每一隻都不是人類可以單獨抗衡的。
這一仗,會是一場惡戰。
「吼喔喔喔!」黑龍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靠強橫的肉體直撲四人。不過他們也沒有坐以待斃,這次出手的是膽小的馬夫,他一邊冒著冷汗一邊向左右兩匹馬伸出顫抖的雙手,兩道紫光分別從兩手射向馬,馬身上泛起好幾道複雜的符文,四足猛然加速,一下就脫離黑龍的攻擊範圍。在確認他們安全了之後,馬夫重新抓起韁繩,對拉車的雙角獸同樣施法,整輛馬車也跟著加速,如火箭般竄出。
「磅!」黑龍從馬車背後擦身而過,飛彈般的碰撞聲震耳欲聾,地面傳來的衝擊差點掀飛馬車,牠見自己一擊不中勃然大怒,也不再起飛,直接以四足追擊。
龍的速度很快,而且每一步都有驚人的威勢,嚇的馬夫完全不敢解除魔法,一旁的隊長大聲吆喝:「兄弟們撐著點,快到王都了!」,前面兩人不敢應答也不敢回頭,只是拼上老命快馬加鞭,將馬的速度催到極限。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呀啊啊啊啊啊!」龍越來越靠近,已經使盡全力的馬夫瘋狂尖叫,隊長再次跳上車頂直面那頭可怕的猛獸。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眼相對,可以看見黑龍身上如重型鎧甲般的黑鱗、巨岩大小的魁梧身軀,以及那張彷彿看見無上佳餚、狂流口水的猙獰大嘴。
「是青年龍。」隊長強作鎮定,冷靜的在心中做出判斷,「我們的運氣還不算太糟,天生強悍的龍族通常都很莽撞,年輕氣盛的青年龍更是如此,而且更重要的是黑龍不會使用吐息,這樣應該還有點機會。」
黑龍不知道也不在乎他的想法,牠再踏出一步將馬車納入攻擊範圍,接著舉起右爪,狠狠刮向馬車,想要連人帶車一起打爛。
隊長深吸一口氣,調動體內的所有魔力,雙手向前一擋,一塊比之前的巨錘更巨大、更堅固的盾牌立刻成形,由頂尖高手所有魔力鑄成的盾牌碩如城牆,連攻城錘都能輕鬆擋下。
「喝啊!」隊長為自己吶喊助威,將巨盾擋向黑龍,黑龍的爪子重重拍上,在一秒內就擊破盾牌,隊長被餘威震倒,只覺胸口氣血翻騰,一時之間再起不能。但他也並非徒勞無功,巨盾成功將爪子稍微推開,使其僅僅劃過車門上的大鎖,將其一分為二,大門登時順勢敞開。
出人意料的,裡面沒有坐人,而是四具黑色的棺材,每一具棺材上都描繪著絢爛而帶有力量的花紋,如呼吸一般一閃一閃泛著光,顯然絕不是單純放置遺體的普通棺材,肯定內有玄機。
一看見棺材,黑龍開心的咧起嘴,腳下不停,伸出左爪就想要將它們帶走,但就在此時,驚慌失措的馬夫從口袋中取出某種藥物服下,讓雙角獸加速的魔法立刻得到強化,速度硬生生提高了一大截。黑龍眼見獵物要飛走了不禁心中大急,左爪無意間多出了幾分力,結果用力過猛,其中一具棺材被爪尖勾起,撞破了馬車的一角,高高飛上半空,往橋下的森林直直墜落。
「糟糕!眠棺要掉進命運之森了!」隊長驚呼,但他也無計可施,只能呆呆坐在車頂。被甩開的黑龍勃然大怒,看了看馬車又看了看橋下,最後選擇展開雙翼,為了那具黑色的棺材飛下橋,從此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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