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閉空間瀰漫著潮濕的味道,牆壁暗綠色的膠漆似是襯托憂鬱氣氛的佈景。下班時間中塞滿人流的地底隧道,除了繁忙的象徵也只帶來跟下雨天一樣的煩燥。中央機械式的廣播音,提示著行人與行車保持一定的距離。然而月台上的忙碌人群,雙目中只顯出對回家路程和天氣的急燥。
「叮叮叮叮叮叮⋯⋯」又一班列車準備駛走,往車廂裏擠壓失敗的乘客只好退後至月台安全的位置。在群眾中的他也不例外,手執殘舊的公事包,另一手握著剛從便利店買來的廉價黑色長傘。儘管他五官分明、身姿也不遜色於電視上的節目主持,但他跟在場的所有人一樣,都是要在列車擠迫得透不過氣、只為快一秒趕快回家。
「唉⋯⋯」馬斯格輕聲嘆息,為擠迫的環境、為社會的經濟不景氣、也為現場所有可悲的靈魂哀嘆。
原本是戲劇演員的他,因劇組的倒閉而四處求職。在困難的經濟中找到能糊口的工作可是不容易,但是他也在試用期最後一日的今天被公司沒預警的辭退。看怕是各大公司在這時勢下使出的壞招數吧。
算了,他也早料這一天了。
「叮叮叮叮叮叮⋯⋯」在晃神之中,原來下一班列車已經駛進路軌。在著急人群之下,下雨的潮濕和納悶的他也被半推半湧的塞進了地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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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出現能力者暴亂,城市進入癱瘓狀態⋯⋯」車廂中的電視所播放的新聞報導,使狹窄空間裏本來沉寂的社會鬱悶越發不可收拾。
不知何時,世界各地冒出了大量擁有不可思議能力的人類,大部分還隱匿在人類都市中默默無名,但是新聞中報導的壞事使人類社會泛起排斥的風氣。
「哎呀⋯⋯這樣景況還要亂來⋯⋯乳臭未乾的小子們。」
「一定都是那些小子們作祟,經濟才那麼壞。」
「誰來把他們都打死啊⋯⋯」
疲累的人群面對自我認為反面的事,心情糟透得不行,甚至連報導的真確性也沒法批判。正站在電視前的他微微瞇起眼,無比冷靜的他想到整個報導只有主播獨自的話劇而缺乏實際證據的佐證,對事情的可信性、甚至對事實的真假都作出質疑。
政府說能力者的可怕連一段影片也不能流出。但是究竟是真是假,也不是他這種小市民能確認的事。算了,他從公事包掏出小說,以天馬行空麻醉一整天的不順。
「你這個神經病,滾回地下室賣笑更適合你。」看不起他的上司,如此說道。
封閉、被現實所囚禁,不願接受他人的惡者充斥在這世界。然而可怕的是,他們主宰著「大多數」的名替別人端上異端的名號。
他只是偶爾舊職業病發作,行事的表情都比較誇張而已。當初滿懷夢想的他,已被灰暗的現實壓制得見不得光。要是他跟路人說出自己是一個演員,看怕只被當成不務實的騙子了吧。
不管了。他低頭專注小說塞住耳朵,與世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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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道中落的少年原本為了生活受盡了屈辱,然而某人他與某一把傳說的劍梢相遇,一切都不同了。他握緊了劍柄,在百年一次的大祭典中拼上性命爭鬥,只為奪回名譽⋯⋯」
他沒想到一時興起而購買的小說令他如此著迷,內心似回到青年時的雀躍般。由於身上沒有書籤、更不想在喜愛的書藉上折一角,他只好將食指卡在當前的頁數、將它握緊在懷中。
在地鐵中搖晃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也是超過平時允許的午飯時間了。但是令人煩厭的雨並沒有減小的跡象,無形的鞭策行人的步速。
他也不例外,但腦袋充斥的是對故事後續的期望。滿腔的興奮驅散下雨天的灰暗,心臟躍動如同雨滴打擊手中黑傘子的激昂。
快一點回到間陋的小單位,在昏暗的燈光下繼續觀看吧。到底男主角怎樣絕地反擊呢?男主角如何在荒謬的世界掙扎呢?滿腦子的想像更令他無法冷靜。
不行、不行,要忍著表情。要否又被當神經病了。
只是,意外總在冷不防間發生。右肩被突如其來的衝撞撞到,在發現衝撞的源頭來自酒醉大叔的奇怪行徑前,他先為自己鬆手而暗叫糟糕。啪嗒一聲,掉至水泥地面的小說宣告沒救。地面的積水沾濕了封面,原本紅棗色的封面瞬間被染成惹人側目的暗灰。
「老大不小了,還在看故事書。注定沒出息……唉……嗝。」回頭的醉翁如此說道,然後繼續搖晃的身姿前進。
愣然注目於地上書藉的他,水坑中浮現的反而是他憤怒而僵硬的臉相。
「回來……」他壓下聲線開口,發現聲音震抖不已。
他以為他能忍下一切,無論是生活上的失敗還是任何人對他的屈辱。然而,每一份劇本,每一個故事都是難以匯聚的努力。身為衷於戲劇的演員,馬斯格不能容忍踐踏他人成果的沒眼光傢伙。
「給我回來!你這個空著臭皮囊的小人!」他冒出發自靈魂的怒哮。不如說,他再不能忍受這無理的現實。
無論是誰、無論可時,每走一步都給他透不過氣的壓力。身為創作者、藝術者就得罪你們了嗎?在灰暗社會沉溺,逃避於酒精就是正常?怎麼可能!
可是似乎豪雨淹沒了他的吶喊,連前方的醉漢也叫不住。然而,地面如回應他的憤怒激烈晃動。方圓八公里內的行人都站不住腳,因突然的震動加上慌亂走動的人群使馬斯格呆了半响。
「你這小子!是能力者嗎!」前頭的醉漢似乎誤解了甚麼,回頭直直往他衝來。「我才不會怕你這種小兔崽子!」
其實你剛才是聽到的吧!馬斯格的話還未出口,身體反射般用手上的傘擋住醉漢襲來的拳頭。但是,意外再一次的解臨馬斯格身上。
黑色在他眼前掠過,但是那不是預期的傘子。當馬斯格回神,醉漢的喉嚨上的赤紅令他腦袋空白。順著赤紅看去,才驚覺刺穿它的兇器是自己手上漆黑的劍。
民眾因眼前的殺人事件而驚恐得四處而逃,可是四周的大廈也在地震的時候自行移動,如被操縱的緊緊囚禁現場的目擊者,想逃離也逃不了。2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8L8UxXV9r
人群中間出現勇敢的正義之士,都向馬斯格撲來。「不……不要!」馬斯格內心驚恐吶喊,十公尺外的都被無形的力量撕碎成為肉塊,而使旁邊眾人面色比地震的時候更加慘白、冒出絕望的神情。
甚麼……手上的一直不是傘子嗎?何時被換成一把劍?馬斯格頓時頭腦混亂不已。但是未到被解釋的時候,旁人的尖叫將他硬扯到另一個問題上。
儘管他也沒清楚眼前事件的發生,但所有人都看到劍在自己身上,而面前斷了氣的陌生醉漢、倒在在身旁血泊中的息事人就是殺人證據,他百般解釋都沒有用。
「哈……哈哈……」馬斯格冷笑,緩緩拔出了劍。今日一整天都不走運了吧。他已經不知道除了自嘲以外的選項,彷彿連天降的豪雨都是上天對他的惡作劇。
不敢接近卻沒無處釋懷的眾人,開始亂抓東西往他丟去。儘管馬斯格被無形的力量保護不受傷害,但人群壓力令他卻羞愧的低下頭,不想與所有人有任何交集。
真是……糟透了。他乏力的半跪,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自己。這下子,他完全成了人群眼中的罪人了。除了掩面苦笑,還能做甚麼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陷入絕望中的馬斯格,在混亂中幾乎瘋掉。指縫間露出的眼神空洞得不像人類。可是映入眼中的,是那一本濕透的可憐小說。
等等……馬斯格的臉從書本上回復原樣。他抬起頭四周察看連成一起、包圍現場的大廈的頂端向內彎起,形成了某種建築物。這是……競技場!
是嗎……是嗎!原來一切都在劇本之內!馬斯格這才領悟。在小說中,男主角在國家競技場中緊握著黑劍,受盡冷眼跟前來的各眾權貴們決戰……他低頭觀察手握的劍刃,仔細一看才知道原來是黑色尼龍布包裝成的鐵架子,也即是說黑劍其實是由剛才手上的黑傘子變化而成。
『你這小子!是能力者嗎!』
為證實自己的推論,馬斯格戰戰競競的摸起身旁的公事包,往自己頭上一頂。皮質的材料隨自己意志如絲變形、從額間滑下,以面具掩蓋他難以壓下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馬斯格終於明白,自己再不是平凡人。在皮製面具下不止的放聲大笑,冰冷的雨水拍打瞼上卻是無盡的歡愉。
半跪的雙腿復甦、助他站起來往前踏上一步。廣場的地磚如湖水泛起了漣漪,激昂地躍動、輕盈的搖擺,將攻擊他的人全都掃倒。而同時間,磚下的硬土急速聚攏至施術者自身腳下,塑成高台。
他自身就是舞台、他就是主宰劇本的主演。將靂魂供奉於戲劇,衷於自身熱情的大演劇家。他張開雙手,高處的空氣舒暢不得了。
「各位先生、小姐,歡迎來到我的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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