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不顧一切地奔跑。
令人瘋掉的恐慌感壓在我的心上,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放棄了衡量現實的狀況。空蕩蕩的學校在不斷地對我脆弱的神經進行壓迫,我失控地跑過了練習場,全然不顧剛才我還在心裏驕傲自負的分析。
後面的樹葉突然響起一片沙沙聲,我心裡頓時感到不妙。是剛才的男子發現我欺騙了他!他在凝結巨大的魔力,以致屏蔽五感的結界出現了一絲漏洞!會死,我真的會死!我瘋了似的往前面衝,又不停往身後設置防禦陣法,哪怕深知在他面前根本不管用。時間變得無比地漫長,前面的路彷彿沒有盡頭。一想到我離去世不久矣,眼眶居然開始有點濕潤。
拜託了!哪怕一秒也好,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迷迷糊糊地奔跑著,模糊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一模紫色,才猛然想起教學樓是最危險的地方,嚇得我聽了下來,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也才重新把我拉回現實。
剛才只顧逃跑,連方向都沒看。這下子好了,直接跑到教學大樓前面來了。
我緊張地盯著兩座高得幾乎通天的水晶塔,整座塔以最堅固和華麗的紫水晶做的,設計參考了巴比倫塔,塔座到塔尖慢慢變細,同時因為是通道在內的關係所以在塔外是直接可以看到屋內的情形。我滿懷希望地想從教員室的位置找到一小塊人影,可在四周昏暗的環境下,大樓的牆壁也映得有些昏暗,讓人看不清裡面的面貌,壁面還隱隱發著一些詭異的紅光。另一束紅光從塔樓上方射下來,讓本來就顯得洋紫色的大樓變得更陰森。
被教學大樓的景觀嚇到的我終於用起了自己的腦袋,用身邊的風元素跟法陣中的元素共鳴,結果身後的防禦法陣一個都沒少,證明男子根本就沒在追我。我默默地吐出一口氣,快速地掃了一眼四週的景色。教學大樓旁邊是好幾條通往學校各個設施的道路,大樓作為校園中心的樞紐地帶,四周的環境非常開闊,我抱著些微的希望放眼望去,周邊空空如也,一個可以當掩護的地點都沒有。難不成我要站在廣場自間當箭靶嗎?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oTjQrQWry
突然,不知是不是在危險的狀況下觀察力頓時提升了的關係,我敏銳的發現到一個等身大的垃圾桶後面和牆形成了一個小小陰暗的角落。我頓時什麼也不顧的鑽了進去,蹲在角落的垃圾桶後發抖,哪怕從角落裡找回了些微的安全感,心裏的壓迫感依舊陰魂不散。垃圾腐爛的惡臭味被我粗喘著的過程中不斷地吸進肺裡,但此時此刻卻聞起來沒往常一樣刺鼻。
不一樣,跟學校教的不一樣。課本上教的戰略,情勢判斷,心理準備,事到如今竟毫無用處。回想起剛才直接穿過訓練場的偉大事蹟就忍不住想打自己一巴掌,我剛剛是白痴嗎?幸好今天運氣爆棚才沒被人發現,要是一般情況來說都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這次碰巧沒遇到人,但下次呢?每當緊張的時候就賭一次命?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ujuIHtKr7
直到現在,我才體會到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為什麼老師總是板著臉罵我們遇敵演習過於懶散鬆懈。因為真的遇敵時,是不會有準備好的紙箱,及時出現的老師和可靠的同學。
而現在,唯一可靠的,只有自己。
一輪輪絕望在心頭不斷湧現。我知道自己的情況,這在課本中叫喪失鬥志,未戰猶敗,但我卻控制不了自己,甚至身軀直到現在仍然在顫抖。我望著天空,期望著不久之後,結界突然破開,老師同學紛紛湧過來安慰我,一切恢復正常。屆時,我一定會好好讀書訓練,做一個偉大的軍人。
但是萬一學校敗了呢?
我全身豎起雞皮疙瘩,心中的重量愣是加重了好幾分,然後我慢慢地想通了,再次站了起來。
如果現在自己不幫忙,那麼大家就可能會輸了。
下好決心,我心裡的恐懼變得沒那麼重。回想起來剛才的路程並沒有遇見任何人,說明有三種可能性。第一種是敵人出動的是少量菁英部隊,在學校各個地方守備,但學校戰鬥系的老師也很多,所以不太可能會採取這個策略。第二種是敵人已經被老師解決的差不多了,只差法陣還沒有破,但這個推測過於樂觀,保守起見並不能採納。如此就只剩第三種了,就是敵人聚集到一起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宿舍。
然而,現在的情況最好的選擇仍然是去宿舍。畢竟宿舍有學校的保護法陣,而且雖然天上的法陣能屏蔽五感用的,當卻不可能抹消其他事的存在。當大家都集中在宿舍的話,一定會因為太多人而碰到對方,從而確定對方的存在,這樣就可以開始集體行動,一旦開始集體行動就變得安全多了。
「我現在要去宿舍,我現在要去宿舍,一到宿舍就安全了。」我不斷地在心裡提醒自己,以防出現剛才心虛不穩的情況,一邊抬頭望向天空觀察法陣的情況。魔法陣從大樓遙遠的頂端冒出,而且好像變得更深色了。比起課本上公正有序的紋路,天空中的法陣像是樹根一樣從中心延伸到四週,像是攀在牆上的藤蔓般,元素沿著紋路一下一下地轉送到分支,紋路隨著距離變長慢慢地變淡,直到肉眼看不見為止。天空如碎裂了一般,持續的變暗著,暗示著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不能再呆下去了,每消耗多一分鐘就多一分的危險。整理好情緒,我直接從垃圾桶旁衝出來,沿著大道往宿舍衝了過去。我沿著熟悉的道路奔跑著,右邊空曠的地形漸漸地開始出現幾棵松樹,說明我已經踏進了保護法陣中了。我稍稍放慢了腳步,並警惕地撇了一眼松樹旁距離我越來越近的湖水。平日這個湖面被人戲稱成「廢水湖」,因為校方不知道為什麼從沒有安排過人打掃湖邊,令水質異常的差,一眼掃下去就能注意到微微變綠的水面。然而此時的水面反射著血色,湖中僅剩的幾條奄奄一息的錦鯉也不知道游去哪裡了,前幾日已經夠混濁的湖水反常地變得更黑。
是錯覺嗎?我搖了搖頭,希望甩掉我過分的神經質,在緊張的情況下每一分細節都令我分外地警惕,但願這不會令我疑神疑鬼。
我繼續專心地趕路,隨著一排排的松樹向前跑,同時架構起法陣引導擋在身體前面的空氣快速地避開身體。在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情況下,宿舍白色的外牆顯現在樹葉間的縫隙中。隨著一棟棟白理石的建築浮出了葉間,久違的安心感終於驅趕走心中的重量。我衝進最中心的宿舍大樓,沈重的大門被我碰的一聲甩在身後,迅速地穿過簡潔的大堂和空盪盪的管理員工作室,我習慣性地瞄一眼後面的情況,在法陣的加持下,甚至連燈光都變暗了。在一條又一條通道之後,我在通道中一面掛著畫像,看似平平無奇的牆面停了下來,用指尖在牆面上仔細的輕掃。手指間一條細細的縫隙隱隱約約框出了一道門,沿著細縫,我用力按下觸感微異的地方,地下通道的門便緩緩地打開了。
在門開啟的那一瞬間,我迅速地閃進門內並關上門,重新設好機關。地下通道的兩側掛著最普通的蠟燭—畢竟在某些關鍵時刻舊世界科技永遠都比魔法可信,橙紅色的火燭隨著我的奔跑而微微搖擺,一切熟悉的場景竟然令我的心跳在奔跑中稍微地慢了下來,一切重回正軌。短短的通道在幾十秒只能就跑完了,在隧道的盡頭是地下避難所的大門,而我知道,只要進去那裏,我就安全了!
我衝了過去,順著力道撞開避難所大門,狂喜之餘我卻想也沒想為什麼沒有人打開過避難所大門。避難所的大廳如願以償地出現了,被備用火燭勉強照亮的大廳空空如也,而我絲毫不在意,像野獸般在大廳裏橫衝直撞,揮動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拍打,希望事後同學不會記下無緣無故被打的仇就好了。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cnVaTfElr
但沒過多久,我的心卻漸漸地冷了下來。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3egaXmFs9
沒有,沒有,沒有!即便我多麼努力拍打空氣,多麼仔細檢查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我也沒有感受到一絲絲的阻力。
我的雙手雙腳突然如千斤般重,重得令人想就此沈入地面,我搜索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l9jyUk49C
世界再次變慢,我再放眼看去,被燭火照亮的大廳退去了剛才溫馨的氛圍,搖曳的燭光只令我深深地感到絕望。
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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