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辦在世貿一館的資訊展盛大開始了。

　　仁雄任職的公司在這次資訊展一共請了八個showgirl：北部辦公室四位，永康分校四位。

　　北部辦公室找來的showgirl是20~25歲的年輕女性。有還在國立大學念書的，本業是網路直播主的，專職跑各式秀場的，還有一位是板橋分校主任的妹妹，也是學員；身材姣好的她們穿著統一的白色女郎賽車裝，這些女生仁雄均在之前的活動上見過她們，專業能力和敬業態度深受公司信任。

　　然而，和校花級女高中生一比，哪怕是職業模特兒同樣相形見絀。北部同事紛紛讚嘆南部單位居然找來超級正妹大玩cosplay：馬休芸跟王小姐扮成時下最流行的騙錢手遊裡的角色『色茄子馬休』跟『女版亞瑟王』；襄襄一襲雲裳羽衣，腰繫寶劍，只要不講話就充滿仙氣，經她解釋，仁雄得知她這是劍俠情緣裡的人物，她零用錢會受難；愛蜜固然不知什麼是cosplay，在和同行姊妹商量後，就叫仁雄課了一套英雄檸檬奶大粒豹女套裝，贈多蘭大標槍一支。仁雄再三告誡，不可以在會場上扔標槍，否則，越遠Ｑ傷害越高。

　　「贏了。哼。」現在showgirl們已在攤位前就定位。長腿併攏，一字排開，裝贈品的提袋上肩，另一手拿問卷跟塑膠寫字板。坐在圓桌前，觀察南北showgirl的OL嘴角微微上揚。婷婷，喜形於言色！很爽。

　　「這到底有什麼好比的。妳不就看板橋分校的人不爽嗎……」仁雄在心中碎念。這個就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學姊與板橋分校主任素來不睦，她最早在北部的時候也是在板橋分校，後來調去台南，她才把仁雄找來公司任職。

　　對仁雄來說，公司花錢請的showgirl，只要能夠持續call客，並在活動結束時上繳充足且填寫正確的問卷，就是非常優質。

　　「學長，為什麼你都有她們的LINE？」襄襄，使用穿越寶的組隊功能發話。

　　「……不要講令人誤會的話好不好？行銷公關部有資源共享。難道上次活動結束，大家互相加LINE，這種小事我也要一一跟女俠您稟報嗎？」仁雄，使用穿越寶的組隊功能回覆。

　　「喉，我要告──」襄襄想說我要告老師哦。仁雄遠遠望去，showgirl中那位仙氣飄逸的丫頭快洩出屁孩味了。

　　「好啦，妳要跟婷婷講就去。欸現在人馬上就要進來了，還有什麼不清楚的趕快發問，要上廁所的也快去。記得，不要把蘋果跟安卓的傳輸線搞錯，同學們如果拿了贈品回去發現不能用，會很不爽，將心比心。」仁雄，在最短時間內將在線四位showgirl注意力拉回。輕鬆歸輕鬆，現在可是上班時間。

　　他們正在使用穿越寶的組隊功能：只要在世貿一館內，隊伍成員均能以心話溝通，也能共享視野與小地圖的位置。之所以如此便利自是因為他們都具備穿越使者或穿越使者角色的身分。仁雄發現穿越寶能夠運用於現實世界時，自是同意了馬休芸跟襄襄的組隊邀請。

　　他們的作戰計畫大致這樣的：馬休芸跟楊襄襄一組，顧攤位的東側幹道，再負責把篩選好，有成交機會的客人優先帶給婷婷，然後再給仁雄；王小姐跟愛蜜則以做問卷為主，她們不像兩位女高中生已經十分融入現實世界，所以仁雄沒要求太多，反覺得她們可以多利用這次機會，多和『普通人』聊聊，認識現實世界。當然，遇到色淫師要勇於拒絕！

　　＂介於有穿越與沒有穿越之間＂仁雄想這句話或許就是當下最好的寫照。自從下載穿越寶後，仁雄越發覺得穿越與生活密不可分，無孔不入。事實上，穿越使者數量不多，卻遠比他想像的多！他連在台北搭個捷運，都能巧遇其他穿越使者。面對這個人類大意志帶來的嶄新變革，最好的方式就是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然後……

　　「先輩，好像有其他穿越使者來會場耶。」馬休芸，在小地圖上看到一個醒目亮點。說這話時她正被鎂光燈閃，手持的圓桌大盾狂反光。

　　「那應該是來逛展的，不用介意吧？」仁雄，在他的桌前用手機綜觀全局。他目光瞥向後方鄰桌，襄襄正帶了一個穿格子襯衫，微胖，帶方框眼鏡的宅男給婷婷。

　　「欸靠！她是從16號入口進來的內，坐計程車，有錢人。」襄襄送完宅男重新回到走道拉人做問卷，望向出口的方向時眼紅。

　　「……不是每個從那邊進來的人都搭計程車好嗎？再說，搭計程車臭了嗎！」仁雄沒好氣問。就在此時，他看見婷婷從厚厚一疊資料夾抽出國營事業聯招的簡章，幹，她不會真的打算在資訊展現場硬賣國考課程吧？妳可以賣他98000的啊。

　　「她還帶了她的角色。」馬休芸補充。另一方面，王小姐對死命搭訕她的色淫師露出了不耐眼神，誓約勝利之劍低配版快出鞘了。襄襄則是被VR試玩吸引了注意力，明明一身仙俠裝扮，卻戴著全罩頭盔，手持帶線光線槍。仁雄感覺女孩子們不太專心，反觀北部同事全神貫注在他們的工作上，他有點不爽。

　　「妳不也帶妳的角色進來拉客嗎？……這個，會影響到我們的工作嗎？如果不會就不管他吧。」仁雄不解。或許是因為台北人多，穿越使者就多，他們一行人從昨天開始就遇到好幾位穿越使者，今早搭捷運跟在全家買義美綠茶時也有看到。而和陌生穿越使者打交道的經驗，學妹可說是經驗豐富。與其擔心這個，中午便當何時才來，這個應該比較嚴重吧？仁雄，吃了桌上北區showgirl送他的甜甜圈一口。

　　「我不知道……」馬休芸將等身高的大圓盾放下，擱在主幹道的紅地毯上。她也明白現在應該趕快認真上工，否則愧對仁雄先輩，但不知怎地，她感到一股怪異。

　　「這個叫做白貞德的穿越使者很高調。」先說結論。現在他們討論的目標，就在全國墊子跟巨棒電腦的十字路口交叉。接著，馬休芸在組隊頻道上娓娓道來：

　　一般來說，在穿越使者腦海中的『小地圖』，只會共享彼此所見的目標，比方說隊伍內的所有人皆能看見婷婷在洗腦宅男買國考課程，這是因為仁雄就在婷婷附近；然而，名為白貞德的穿越使者是自己用系統功能暴露自己位置，類似網路聊天室的廣播，實在非常怪。

　　「再說，哪有人叫白貞德的？黑貞我還姑且相信，黑貞、白貞傻傻分不清楚。」馬休芸，講了異世界的話語。

　　「……我聽不懂妳在講什麼。妳跟襄襄一個ID南商粉毛，一個台南周子瑜，有什麼資格講別人？搞不好白貞德是她的本名啊！就跟我一樣，用本名穿越。」仁雄的推論。雖然，他之所以遲遲未改ID而用原本的名字登錄，純粹是因為，ID很難想！

　　「怎可能，他一定是人妖啦！哪有女生會用這種怪里怪氣的名字。黑貞、白貞傻傻分不清楚。」襄襄，同樣講了異世界的話語。就在此時，正在寫單的婷婷朝坐著吃甜甜圈，旁人怎麼看都像偷懶的仁雄露出：『我98000，你掛零』的微笑。仁雄知道學姊中午吃飯時會彈他耳朵。

　　「好啦，先不管他。我們現在還在上班，襄襄妳去call妳左前方那個乖乖牌女生給我。學姐簽單了。」

　　「你說會買就會買？」襄襄怪叫著。仁雄終於發現她雖是姑姑女兒，卻有赤練仙子的潛力。

　　「當然啊，59400一張，單組合有什麼難？好啦，就先專心一點，學妹妳也是，如果那個白貞德什麼的好奇我們怎麼在這裡組隊，一樣把她抓來寫問卷，明白嗎？」見婷婷的臉色變得難看，知道自己必須趕快監督showgirl的仁雄即刻把甜甜圈吃完。現在女孩子們回到各自崗位，襄襄遵循仁雄指示，去call那個看起來很好簽單的女生寫問卷；太好了，她跟她媽媽一齊，這個仁雄最會。

　　畢竟他們在現實世界。穿越使者多半性格鮮明，不是他們能控制，馬休芸說白貞德怪怪，卻也沒做出什麼會干擾他們之事，自是不用過於擔心。

　　「學長，你跟地方媽媽聊心事時，你的嘴臉真是好噁心呢。」40分鐘過去，仁雄寫單了。襄襄忍不住。

　　「她女兒需要我這樣可靠的業務員來規劃未來嘛。165000。啊學姐剛剛簽那張是什麼？」仁雄問，他剛剛有瞄到學姊不久前位子有人坐，還是愛蜜帶的。

　　「100天線上。婷姐等下吃飯要彈你耳朵了。」馬休芸說。100業績。奇怪，學姊怎麼會賣這個？仁雄抬頭往婷婷方向看：長髮OL頭上有一把火，看來，愛蜜拖了個地雷過來。幹的好！

　　「欸欸欸那個、那個惹！」就在仁雄站在攤位旁深深一鞠躬，微笑目送那位母女離去時，襄襄忽然連話都不清楚，受到驚異。

　　「靠那個白貞德居然是正妹喇。她為什麼要取這麼油膩的ID啊？黑貞、白貞，傻傻分不清楚。」襄襄再度說著異世界的語言；焦點重回嘗試博取他們注意的陌生穿越使者。在展場逛了一圈後，白貞德竟直直朝電腦證照補習班的攤位走來。

　　由於與愛蜜和王小姐擦身而過，組隊裡的所有人均看見了她的長相：金色長捲髮、戴貝雷帽，文青的連身白色長裙。她的年歲要嘛是大學生，要嘛是剛出社會，仁雄眉開眼笑，這讓馬休芸和站在別條走道的襄襄一臉嫌惡。

　　「好，call她來寫問卷。」仁雄生理反應，顧不得對方也是穿越使者，也可能是怪咖了。

　　「吼，你豬哥啊！剛剛才解決一對母女。這個要PASS給婷姐啦。」馬休芸跟楊襄襄砲火一致。另外，中餐的雞腿很小，菜太鹹，這樣要95元太坑了！

　　「所以我就說襄襄搞錯了啊……居然還說她是死人妖。怎樣，妳台南周子瑜忌妒人家正妹嗎？」仁雄，不能接受兩女想壞她的好事。

　　其實仁雄也沒這麼介意正妹。要知道，在業務生涯中，業績以外的東西通通都是屁，有賞心悅目的正妹，充其量只是枯燥作業中的調劑罷了，仁雄會這麼做，比較像是跟校花級女高中生鬧著玩。況且，剛剛愛蜜搞了婷婷一把，這單若再給婷婷簽去，今天的業績到六點結束前就難分難捨，仁雄必須確保業績不被學姊追上。

　　現在白貞德距離他們約60公尺，儘管人來人往，雙方均意識到彼此正互相觀察；不知她是否發現這裡有三個穿越使者正透過組隊的功能上班。她慢慢朝電腦證照補習班的攤位走來，仁雄直覺眾人的焦點均集中在她身上。

　　「……愛蜜，妳想做什麼？」意外的是，有人先出手了。襄襄跟馬休芸下巴要掉下來，豹女！來陰的！

　　「請她做問卷。」愛蜜緊張的手中標槍都拿歪了。她意識到自己不該自作主張，但直覺告訴她：仁雄會支持她的。

※

　　「填完問卷，我們會送禮物給妳，妳知道今天最特別的禮物是什麼嗎？」面談，開始了。

　　「蛤？」甫剛坐下的白貞德匆促道。「不就是傳輸線讀卡機那一類的東西嗎？我以前有拿過……」

　　「當然不是，幫我做問卷的同學，會得到學長特別的掌聲。」仁雄小鼓掌。其實他覺得這招蠻冷，但這對眼前女生有用，果然，她不爭氣的笑了。笑了，距離就比麥香紅茶還近。

　　「那個，我想要請教你……」她忽然開口。仁雄覺得這樣挺好，直接切入正題。

　　「我想要問你們公司的公職考試，這、這樣會不會很奇怪？」她邊說邊張顧四周。前後左右附近都有補習班老師正在介紹課程，從電子商務到工業設計，資料庫後台到遊戲美術，應有盡有，就是沒有公職考試。

　　「……」婷婷無語。

　　「……妳很常被拉去寫問卷吼。」仁雄目光不自覺飄向一旁OL。他們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非要在資訊展上賣國考課程啊！

　　「嗯。」白貞德應了一聲。這樣仁雄倒是可以猜出，她在小地圖上走走停停，不是在逛，是一路被人糾纏。

　　「妳講看看。如果妳是擔心研究所推甄的成績不理想，考教育行政這種死亡之組，也是徒生煩惱。妳就買書隨便讀一讀，如果捨不想花錢，我可以送妳一本，看看高普考跟地方特考妳差幾分，再決定要來準備一般行政還是人事行政。」仁雄一派輕鬆，他的節奏。

　　「……你怎麼會這麼清楚？」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像被電到。教育行政？你怎麼這麼懂？

　　「因為妳是雙魚座的。」仁雄的目光飄向問卷下半部。白貞德，她說不定真是叫這名字。

　　「吼哦，說啦～」被調戲的她顯得彆扭。她不懂自己明明問卷上沒寫學校，神似李敏鎬的男子竟猜的到她的傷心處。

　　「愛蜜，我的NPC有偷看妳的學生證。會把北教大的學生證放在悠遊卡卡夾，想當然爾是學姐。是大三還是大四就要猜一下。」仁雄笑道：這其實有點運氣成分，白貞德幫愛蜜寫問卷時，她是打開自己的隨身包包去拿筆袋裡的筆，就是這個小動作讓仁雄利用從愛蜜的視野瞄到了她的學生證。

　　「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學校新生的學生證，沒有悠遊卡？你真的是學長嗎？」然而，要能夠洞悉女學生的一切，唯有那個外表神似李敏鎬，實則是色狼的補習班從業人員。

　　「我有在看低能卡的唷。」仁雄哼哼哼笑著。低能卡，大學生最夯的大平台上線啦。

　　「你一定是PTT的鄉民。」聽說鄉民都很鄙視低能卡跟巴哈，不像她，她有在用動畫瘋。

　　「偶爾看。」仁雄，五分鐘前還在滑。

　　白貞德，生於南非，父親是歸國華僑，北教大四年級，個性內向，甜美的外表曾擔任平面寫真模特兒。跟據她的自述，她之所以取這麼特別的名字，是因為父親是虔誠的天主教徒。

　　白貞，黑貞，傻傻分不清楚。

　　她的另一個身分是跟仁雄一樣的穿越使者。儘管她的等級很高，在資訊展的電腦證照攤位，仁雄對公職考試的專業讓兩人歡度了一段愉快時光。

　　「哈哈哈！想不到穿越使者也是有溫柔，個性好的大正妹啊！妳們兩個，還不多跟這位學姐學學，不要再白貞，黑貞，傻傻分不清楚了，講那什麼奇怪異世界的話。好笑嗎？好笑嗎？」仁雄，得意之餘不忘數落同隊裡校花級女高中生。他們聊了超過一小時，仁雄寫了整張A4，全是公職考試該怎麼準備！

　　「學長，你會有現世報的。」襄襄冷言冷語。眼中再無別人的他倆已經LINE連動。

　　豈料，襄襄無心插柳的話成柳橙汁，鳩占雀巢檸檬茶的仁雄臉色慘白，高潮氣氛墮入萬里深淵。

　　「她還有帶角色。」馬休芸的話言猶在耳。

　　「啊！！！吉爾！？你怎麼在現實世界這麼暴力啦。對不起老師，我的角色把你的NPC弄壞了，我去商城買一個賠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吉爾德雷˙萊斯5★SR，對愛蜜˙艾艾造成9999點傷害。

　　愛蜜已經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