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是一條川流不息的瀑布,人變了,我的身體變了,看待每樣事物的觀念變了,不敢面對的事情亦變了。我還有些事想開口表白,只不過我的雙手抓不緊時間罷了。
人大了,恐懼的對象變得奇奇怪怪。回想起幼小,我一旦聽到靈異的字眼,膽量便不知飄到那兒去,面容蒼色,連叫人閉講的勇氣也被肢解了。其實迄今為止,關於恐怖題材的遊戲和電影從來沒有玩過看過,完全在於心臟消受不住突如其來的驚嚇。於是,理所當然成為我的禁區。
除此之外,每當想像親人在棺材沉睡,悄悄的跟我告別,丟棄我在孤獨的廢墟。感情就會不由自主地擠出滿溢傷心的淚水,徹徹底底打碎了春天的期望。
中四那年,我不再畏懼那些鬼怪。反正我個性孤僻,沉默寡言,不擅交際,言談間最多四五句話。而且我和其他人格格不入,興趣迥然不同,自然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的人生路上遇到的好友十指可數,其實一個名字也說不出來。按我的未來推算,日後應該不會結下怨情仇,我的性格足以消弭這一切,因此不必害怕虛無飄渺的東西。
後來我學會服下疫苗––珍惜,不會讓離別佔據自己的大腦,任意妄為侵蝕情感。然而,誰料到疫苗帶來很多副作用,效用遲遲未消除,滲入骨子裡。比如我時刻留意身邊的瑣事,更加主動拉近人的距離。
過了不久,我漸漸對世界產生畏懼之情,內心經不起冷酷嘲笑,世界正向我步步逼近。眼前充斥著欺詐和邪惡,以及虛假不真的謊言。我身邊的人早已成黑暗一員,逐一離我而去。我不想踏步靠前,那裏充滿無數醜陋的罪惡,只會無倖免被同化。戰栗常常叩擊我的心扉,弄得靈魂殘缺不堪,剩餘力氣築起一道城牆,好讓我躲藏一陣子。一股深不可測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不斷將我推向懸崖邊。我漸漸頻繁聽到心底呼救聲。精神幾乎接近土崩瓦解的地步,快要撕成碎片。我已經親自把每段關係擱淺了,再沒有人可以保護我。
那時,我逾越陳舊的禁區,眼前卻出現另一個禁區。
這一年我十八歲,總是奢望能成為天邊那片顏色單調的白雲,想一生吃着,笑着,想一生愛着這個色彩班駁的世界,又想裝作無痛無癢地愛着自己。現在卻怕了實實在在的自己,如今聽到內心的深淵的涌動,無以名狀的懼怕感便會倏然釋放出來,恰似蝨子爬上我的身上。
自從在八月五日加入了蕉園後,不知不覺深處的缺陷逐漸擴大。每逢發文的時候總是要嫌棄一會兒,三番四次討厭嘔心瀝血得來的作品。久而久之,變成一種日常習慣,但是我恨透了這根礙眼的針尖。即使我做了很多關於寫作的練習,終究沒有一刻得到滿足。它就像酒精那樣主宰我的人生,數次試圖眷顧一下自己,終究黯然失敗收場。
偏偏界限只圍着我,並不適用於其他人。當我在蕉園看見別人的揄揚便心灰意冷,好像有個人在我耳邊說道:「你這麼沒用,怪不得沒有人喜歡你。」寫作動力因而消失殆盡,揮之不去陰的影令下筆的決心融化了,根本不可追攀。未曾一刻肯定自己,未曾一刻欣賞自己,未曾一刻愛惜自己。我一直為此感到羞恥,很想逃避這個弱點。
有時候寫作變成一個禁區,讓我不敢前進。此時此刻,不得不承應需要人來擺脱我心中的煩惱,願意關心一下我。
有些事總要作出了結,絕不可吊兒郎。那麼我該怎樣做呢……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