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校門百米路遠,路上遇見了好友真葵。我們也是四月中旬出生,僅僅早她一天出生而己,恰巧在同一間幼兒園讀書,在此繫下友情結。我倆關係如影隨形,好比雙雁相隨。每逢鐘聲響起,便背起書包走在一起吃午飯,陪伴一起在海堤踱步,暢快地講人的是非,每句話都注入了樂趣。我們互相靠近打招呼:「你好」,輕快的踏起腳步上梯級。我偷偷的瞧她幾眼,果然她一如既往地很美麗。我們談起昨天光顧的咖啡店,她喋喋不休地講到華美的咖啡店招牌、外表俊美的侍應、手工精湛的杯具。引人奇怪的是,她不提及那間店舖出品的咖啡的味道,我不由自主地暗自思量。她也許過度專注抹着窗子的男侍應。
我走進課室,坐在最後排,跟真葵不遠。她正坐在我前方,佩戴眼鏡的男同學隔絕在中間。我把書包放在校桌的鈎子,打開鏈子取出一本薄薄畫本。它的封面鑲了四朵薔薇花,一朵白色的,兩朵金色的,一朵紅色的。裏面都是心血來潮的風景畫、素描和自畫像,其中一幅是我上英文課時,心不在焉地畫上真葵的自畫像。
我心裏在想:我要把我的作品分享給心愛的人,得到他們的稱許。我確實需要別人的關注,才能樂以忘憂活下去。
真葵是開朗善談的人,她給我的感覺就是面向太陽生長的向日葵。她的笑容給人一種隨和的表現,我被她的魅力深深吸引住,每分每秒留意着她。我深知這樣做不妥當,但是腦海早已充斥她的影子,牢牢地烙印在我的日常。我想在她微笑時找出哪一邊部分「造作」,然而她是不折不扣笑起來。我慢慢相信「真相」是貶義詞。頓時浮現各種邪惡的思想。我很嫉妒她不偽的性情。我真的很不喜歡!我希冀一字不漏學會她的笑法,毫無防備淺笑。她那副豁達的臉容不知不覺傷害我的心,無論我怎樣莞爾一笑,可惜徒勞無功,顯然看出半點端倪。我被迫接受殘酷事實,我壓根配不起真葵,卻硬要陪在她身旁,裝作若無其事地相處。
我想在真葵印象中成為最親密的人,佔據着不可取代的地位。目標極為遙遠,不免遭遇多座巨大的冰山,阻礙我前進,使夢想不可觸手可及。有一次,我將畫簿交給她鑑賞。沒想到換來同樣答覆:「畫得真好。」她敷衍了我的期望,跟我的家人和其他人都一樣膚淺。她沒有給過我一刻尊重,惆倀在某處綻放。加上一次,我們為作家的小說爭論,我認為《遠大前程》更好看,她卻認為《德米安》更好看。完全沒有絲亳退讓的態度,堅定地對峙。她驀地淡然說道:「我不管你呢。」聽她一言,我不禁傷心難道,心脈疼痛起來,鼻酸眼紅。她連忙解釋只是放棄說服我,背後沒有任何特別意思。我才徐徐放下憂慮,忽然胡思亂想。消極的想法加劇膨脹,她一定思忖:無時無刻要理會這個懦弱者的心情,太麻煩了!
首節課堂完成兩份問卷,一份訪問學生的讀書近況和自身心理健康,一份則訪問學生對學校的評價。我花了零碎時間處理好。第二節課堂,師生們安頓在禮堂寫揮春。本來我認為揮春是幼稚的玩意,現在卻興致勃勃握起毛筆,認認真真寫上新年願望。毛筆的握法依然刻骨銘心,即使在記憶隱沒良久。雖然握得有些差勁,總算勉強寫起字來。我一臉驕傲,雙目散發出光彩,仿似達成一件難度頗高的事。
我希望母親長命百歲,希望父親不要再為腳疾垂頭喪氣,希望有人無條件保護自己。一直以來,我渴望在愛面前處於被動,備受矚目,帶上我體驗人間的温暖。我所愛的人一心一意守護我柔弱的心靈,從此廝守。風雨來時,替我遮擋。陰天來時,替我發光。愁緒在無風靜夜中消失。可是,奢望總在人顯得可笑又可悲,一吹就斷。我知道,它一生都不會來造訪的。不過,我還是願意深信它一定會來,只要閉起雙眼睡着,明天就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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