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寫著夢想的明信片。
陽光明媚的午後,一葉扁舟緩緩駛過,鏡面般的河道蕩起了些許波瀾,船夫撐著細長的竹竿熟練地駕著船前行,徘徊在杳無人煙的威尼斯水道,他望向遠方,漫無目的地在穿梭城市間,就這麼隨波逐流吧,現在只需要享受這陽光,讓自己沉浸在這南歐式的從容。
這幅畫的背後,明信片以歪斜的字跡訴說我七歲時的夢想,縱使鉛筆碳粉已經被時光抹糊,字裡行間依然不失那份天真無邪。我想要追隨船夫的腳步,那一片浩瀚的大海也在呼喚我,此時耳邊傳來海浪拍打聲,我看見浪花在岸邊綻放,白似雪的花瓣紛紛舞落,忽然一陣海風拂過我的臉龐,它捎來大海的消息,獨特的鹹味告訴我該回家了,回到那一個蔚藍的家。我應該是位船長,乘風破浪遊覽世界各地,目標是率領夥伴駛上夜空中那道璀璨星河,這樣才能從甲板俯瞰大海的全貌,把她的美烙印在我的心底。
我睜開雙眼,看著眼前泛黃的明信片,方才眼前的景象瞬間灰飛煙滅。我呆愣愣地坐在沙發上,腳下踩著水泥地,冷灰色的牆侷限了我的視野。我在剎那間失去了所有,只因為別人一句「乖乖讀書」,我被迫卸下代表船長的徽章,手上握著的,不是記載亞特蘭提斯遺址的藏寶圖,而是一張張塗滿紅墨水的考卷和作業。我悄悄瞥了一眼明信片,一筆一畫拼湊出破碎的兒時夢,我的船失去了舵,擱淺在名為現實的海灘,身為船長,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青苔一寸一寸侵蝕整艘船的夢想。我回來了,我回到了最初的碼頭,滿載而歸的落寞和失落阻止我再次航行,我的靈魂化成了泡沫,只剩一具空殼,看著漫天星斗殞落。
這是一張寫著夢想的明信片,我拭去眼淚再一次確認,灰濛濛的天空下漂泊著一葉扁舟,船夫憔悴地倚著竹竿,似是孤魂野鬼般迷失方向,這裡沒有南歐的悠閒自適,只有地獄般的死寂。我憐憫那一位船夫,只能沿著冥河默默地航向遠方,路途有多長我不曉得,我只知道碼頭有我替他送行,盡頭有死亡歡迎。
我嘆了一口氣,驀然回首,船夫有我的送行,然而又有誰願意為我送行?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