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大之後想做甚麼工作?」小時候爸爸經常問我這個問題。而有時我會回答巴士司機,舞者,甚或是老闆。但是我最記得有一次爸爸問我的時候,我回答了一個連自己也驚訝的答案⋯⋯
「我想成為天文學家。」
「為甚麼呢?」
「我想知道太空長甚麼樣子,不過我不想做太空人,因為我不想死。」
「哈哈......小傻瓜。」爸爸輕輕的撫摸我頭,然後便去準備工作了。我望着窗外的景色,看着爸爸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不佔我看見的空間。又望望天空,想着自己設計的實驗可以由國際太空站的太空人為我完成,又或者在想我正在看的那一片天空有多少個超新星爆炸。直至現在,我依然在空閒的時候望着窗外的景色。不如為何,但只是純粹的看着。像一個傻瓜一樣,不知在追求甚麼似的。忘記了⋯⋯已經忘記了,由中三開始我已經打消了念頭,因為我知道這個夢想已經被扔進腦中的堆填區了。所以説,我現在為甚麼還在對着窗子發呆呢?
人們都説,小時候的夢想才是長大後最值得追求的,因為那時候的夢想是無雜質的。是最原始的。我曾幾何時有想過努力追回小時候的夢想,但是世界總是跟我作對,要求我屈服。亦有人説人才不需要有夢想,有夢想會令自己覺得辛苦,它是一種自身的捆鎖。但對於沒有夢想這一件事我感到羞恥,因為《論語》中提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知己也。」沒有夢想又怎會追求能力呢?所以我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垃圾,也不想像寺內壽太郎一樣,對別人説:「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最近因為肺炎的關係,所以太空館的講座在家中也可以聽。我希望可以以此把自己小時候的夢想列車喚醒,可是不論我怎樣把煤炭放進夢想列車的蒸汽機裏,也好像沒有甚麼反應似的。聽着聽着,我覺得被遺棄了,很多內容也不太明白。這不是講座,講者或聽眾的問題,是因為我失去了得到基本物理知識機會帶來的後果。對,這只是因為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圈子的人了,由中三選科開始已經一錘定音了。但是,我好像明白了自己這方面興趣的定位,也許我在天文知識只需以受者的姿勢來攝取新的天文資訊就好了。
我會成為天文學博士的可能性像光譜紅移一樣,慢慢的加速離開我的夢想列車,沒有目標的夢想列車不知何去何從,便不懂得繼續前進了,大慨某一天列車會被「現實」的標籤貼上,然後像奴隸一樣被社會消耗吧。
我成為了一個典型的「打工仔」,那是大學剛畢業的事情,因為學歴也不至於沒有人錄取,所以職業很快就定下來了。幹甚麼工作呢?幹的也只是銀行的櫃員,幹個兩三年,勤勤力力,從來都沒有怠慢。很快就做財務管理的工作了,多勞多得。爸爸也沒有甚麼三言兩語,倒不如説還挺喜歡我的工作。也能給家用,妹妹也出來工作了。與女朋友也交往了七至八年,也快到要談婚論嫁的階段。可是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的。所有事都很順利,但是有點不舒適的感覺。好像忘記了甚麼似的,可是又説不上來是甚麼。
「幹甚麼在發呆?」
「沒有甚麼,只是在思考而已。」朋友的一句打醒了我。
「對了,不如找個陌生的地方闖一闖吧,疫情過了這麼久真的很悶呢!」
「不過去哪裏好呢?」穿着便服的我很苦惱。
去書局好?不過最近已經去了很多次。還是電影院好?不過好像還沒有解封。爬山又怎樣呢?不對,現在熱得要死。
「不如去流浮山吧,去那邊吃海鮮大餐吧。」那位朋友正在查那邊的地圖。
「等一下,為甚麼是流浮山,那邊可沒有甚麼好玩的。再說,吃海鮮大餐不是應該去屯門三聖嗎?」
「你真的懂那邊嗎?我可是從來沒有聽過你去過那邊。」
對了,我真的懂哪邊嗎?回想起最後一次到那邊,已經是兩年前的冬天了。也許,那邊的變化也不少吧。也許,又變回陌生的地方了。真是的,世界總是不知不覺的變化,又再次變得陌生了。人也是,沒見幾個月,一切建立的關係也回到起點了,就像從來沒有見過對方一樣。
「變色龍……等一下,你在聽嗎?」朋友又一次打斷了我的思緒。回過神來,原來我們已經在巴士上,一直往天水圍直奔。
「唔……變色龍?」我歪歪頭。
「果然沒在聽,對吧。為甚麼今天這麼不集中呀?」說完他便歎氣了,然後便望出車外。
變色龍,變色龍……對了,是那一張最近討論熱烈的油畫吧。有人說牠是金白色的,又有人說是橙藍色的。
「我有在聽呀,那一張油畫對吧。甚麼金色藍色的。」我拍一拍他的肩膀。
「那麼你到底覺得牠是金白色,還是橙藍色的?」他又回頭看我了。
「唔……也不太想得出來。反正選哪邊也一樣,又不會有人說『你答對了,真捧!』」
「真無聊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段車程長得要命,隨便附和一下就對了。」
「唔……硬要說一個答案的話,還是說我不選擇任何一個好了。」
「為甚麼要這樣固執呀?隨便選一個真的有這麼困難嗎?」
「『薛丁格的貓』你有聽過嗎?」
薛丁格的貓?我到底在甚麼時候聽過這個概念詞呢?
「沒有呀。」他撓撓頭。
「那是一個把貓放進盒子中的實驗,再放甚麼有毒裝置。然後封好盒子,進行實驗。」我捏一捏下巴,慢慢的說。
「好殘忍。」
「到了這裏有兩個可能性。一個是毒氣裝置正常運作, 貓死了。 一個是毒器裝置失效, 貓沒有死。不過,結果只能在打開盒子之後才會顯現。」
「換句話說,即是不見棺材不流淚吧。為甚麼要這樣婉轉的說?」
「誰知道呢?」
到底我在幹什麼呢?毫無頭緒。明明是朋友覺得悶,與我有何關係呢?我大可以一邊安坐家中望向天空,一邊回味夢想的苦澀。可是我偏偏跟了朋友去天水圍,明明自己根本沒有多想去那邊。而且又要附和這位朋友,真是太麻煩了。所以説,到底我在幹什麼呢?
到了流浮山,也不是很久的事。不過天色已暗,吃完海鮮便到了養蠔場旁邊的小泥灘漫步了。天氣很好,沒甚麼雲。地面也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只見黑黝黝的污泥沾上了鞋子,潮濕的空氣令呼吸不太自在,臭臭的污泥味有些少噁心。但是,我只感覺到溫暖和舒適。忽然有一道藍光打亂了污泥的秩序,原來反射了天空美麗的彗星。抬頭望過去,它好像在説:「美麗動人的事情就在身邊。你看,不是抬個頭就看到我了嗎?」
也許我所追求的事物很偉大,又或者一點也不偉大。無論做甚麼也好,麻煩的事,輕鬆的事,好像只要快樂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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