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雛菊

　　我身上刺滿了我深愛的人的名字，房間置滿了雛菊是她喜歡的花朵。空氣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還有淡淡的雛菊本身的香氣。

　　今天已經是我得到花吐症的第六個月。

　　聞著這個刺鼻卻也香氣的氣味，我全身無力的躺在床上，即使想打開窗戶也是一件很疲倦的事情。頂著一雙黑眼圈，我伸手對著窗外的月亮，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冰冷無比。

　　髮絲下的脖子滿滿都是Jamis的字眼，就連手臂上也是。

　　「Jamis......」我輕聲喚起她的名字，隨之喉嚨引來了強烈的不適。嘴裡一朵又一朵新鮮的雛菊隨之湧出，白色的花瓣上鮮血斑駁，仿彿就是從鮮血裡滋長的花朵，純白的牆壁上嬌小的身軀猛烈顫抖。

　　像是中毒了一樣，咳嗽停止不下來。

　　腦海裡那個喜歡的臉龐生動著，我記憶最清晰的是那一次在某個夏天，課室裡天花板上的風扇也有氣無力的運作著。在昏昏沈沈的氣候裡，她那清澈的雙眼認真的望著我，拿起筆振奮的畫作起來。

　　課室一片鴉雀無聲，只有畫筆摩擦的聲響，還有風扇咿呀咿呀的響著。

　　還有，她興奮且美麗的笑容。

　　「晚晚你看我的畫作！」她把畫板翻過來給我看，雖然不是很好看，比例不對的五官和僵硬的線條，特別的搞笑。但她的笑容卻把我吸引住了，強烈的心跳聲瞬間掩蓋了她的聲音。

　　我雙眼無法離開著她，如她的名字一樣，她仿彿是上帝的寵兒。那精緻潔白的鵝蛋臉，擁有琥珀色的桃花眼，粉嫩的小唇瓣微微勾起了迷人的角度，她微笑的時候，雙眼是月牙灣十分的漂亮和迷人。

　　那時候，我不知道我對她的情愫是如何。

　　我以為，我們永遠秉持著好朋友就這樣行走下去直到永久。但這個可笑的想法，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如果，我沒有在那一個喜歡上她......

　　如果，我當時沒有偷吻她......

　　如果，我當時沒有問她......

　　或許我們依舊會是朋友。

　　「晚晚你不會熱嗎？」她好奇的問道。

　　「啊？」我驚嚇的看著她，面對她的問題，我下意識緊張的抓緊脖子上的高領，「不熱，或許是因為我生病了吧。」我心虛的不敢直視她的雙眼，或許是因為她的雙眼太過乾淨無暇了，我不想要給她看見我身上那對她赤裸裸的愛意，我不想對於這個異類的愛情給她帶來了社會的排斥和目光。

　　或許……我更加害怕的，其實是她知道我的心意後，那雙厭惡的眼神看著我吧。

　　緊緊的拽住脖子上的領子，我低下頭趕緊加快腳步進去了校園。

　　「Jamis！」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對於她的名字開始有著明顯的敏感，每當聽到有人叫著她的名字，胸口便會劇烈的跳動著。

　　我不知覺得停下腳步，班上的人們直接略過我，跑到了我身後。我望著身後一大堆人圍繞著她，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和他們打鬧著，即使很失落，但心卻還是很不爭氣的的悸動著，過了許久也無法緩下來，喉嚨間也酸澀的不是滋味。

　　或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吧。

　　她就像是天上的寵兒，而我就像是地面上被遺忘的人兒。

　　如此這樣平庸的我，卻深愛著這樣潔淨的你。

　　真的可以嗎？

　　夏天的風帶著濕熱輕輕拂過她的劉海，晶瑩剔透的汗液也流了下來。即使她熱得雙臉通紅，卻也無法幹擾她昏昏沈沈的睡意。

　　這時是體育課，利用生理期的謊言我和她便留在了空曠的課室裡。

　　就只有我們兩個。

　　和她緊靠著的手臂，我似乎能夠感受到她的體溫。不知為何，在這個寂靜的空間裡，我那激動的心跳聲十分明顯。

　　身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我拿起筆在畫紙上隨意的塗鴉，但心緒卻不斷的跑到她的身上。

　　我單手撐著下巴凝視著她的臉蛋，她修長的睫毛加上因為天氣而緋紅的臉頰，仿彿就像是降落在人間的天使一樣。純潔而寧靜，美麗而高雅。無法想像這樣潔白的人兒，如果被沾染了骯髒的色彩，那是多麽的可惜。

　　但……

　　我雙眼深邃的盯著她粉嫩的唇瓣，漸漸的貼近著她，溫熱的氣息帶著香氣。在那一刻，我仿彿像是夏娃和亞當要嘗著這麽誘人的禁果。

　　心緊張雀耀的亂跳。

　　真的可以嗎？這樣如同異類的我，能夠嚐到美味的禁果嗎？

　　她臉上的陰影越來越大，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我的心跳聲逐漸掩蓋了整個世界，我無法控制著理性。仿彿有雙手把我拽入了地獄，我無法看見我自己正在做什麽。

　　只是感受到了嘴上的柔軟。

　　這個時候仿彿世界靜止了，我呆呆地楞著感受著嘴上的柔軟，還上癮的想要探索得更深。

　　我緩緩的閉上眼睛，突然一陣血腥湧上喉嚨。我衝去廁所，對著馬桶幹嘔，一朵又一朵鮮豔的白色雛菊就這樣掉落在水中，鮮血落入水裏緩緩散開。

　　我劇烈的咳嗽聲引來了其他人的註意，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和老師的問候。但，我回答不上來。

　　一朵一朵雛菊代替了言語，代替了我的暗戀。

　　懲罰我這嚐了禁果的行為，把如此潔白天使染了汙點。

　　來懲罰我這錯誤的愛。

　　「晚晚你還好嗎？怎麽你看起來生病很嚴重，要不要再休息一天啊？」她焦急的在我額頭上試了溫度，又抓起我軟而無力的手臂。我下意識緊張的把手抽開，她呆楞的望著我，仿彿不明白為什麽我反應這麽大。

　　我緊緊的拉住袖口，試圖不要把手腕上她的名字裸露在她的面前，我結結巴巴的轉移話題。

　　「額……聽說最近其他國家有在馬路上示威的行為。」她聞言，便無奈地答道。

　　「對啊，因為他們試圖要把同性戀這個事情可以讓國家可以接受，所以他們現在正在努力的要把同性戀可以得到婚法。」她很喜歡了解相關政治的事情，她一面說著一面搖頭，看來對於她來說這個事情似乎不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看到她的表情，我失望的低下頭，小聲問道：「難道同性戀對你來說就是一個不可以得到認同的行為嗎？」

　　她聽到我的疑問，不禁錯愕。

　　而我卻期望可以得到不一樣的答案，為了自己那深處的愛意，身上那刺滿的愛意。

　　「對啊。」

　　聽到這個答案，我心驟停一下，喉嚨又傳來的強烈的不適感。

　　她沒有註意到我的異樣，繼續說到她自己的想法。

　　「自從我們小時候，就知道愛情就是要一男一女形成的。這個社會我們都是這樣了解的，突然看到兩個同性相愛，接吻，甚至發生性行為。你不覺得噁心嗎？」

　　即使知道會得到這個結果，但心此時很疼痛，我張開嘴想大口喘氣，卻感受到的是喉嚨間的撕裂感，和嘴上瀰漫的血腥味。

　　「我還是希望吧，正確的愛情就像是雛菊一樣，潔白又純潔。晚晚！你怎麽了？」

　　我無法再聽下去，我怕，再看見她的眼睛。

　　如果她發現到我喜歡她，那該怎麽辦？

　　無視她的呼喚，我跑回去租屋，還沒來得及上開門，我便在玄關嘔吐。

　　一灘鮮紅色的血液上面漂浮著白色花瓣，像是長滿花海一樣，一路從玄關到房間都吐了一地的白色雛菊。

　　嘴角掛著血液和花瓣，我坐在血灘裡，濃烈的血腥味和花香味讓我一瞬間清醒。

　　可笑吧，她覺得美好的愛情，我的愛卻不是。她喜歡象徵純潔的白色雛菊卻代表著我懷著純潔的愛意在深愛著她。

　　但無法說出口的愛，只能化為花朵來代表著我的愛意。

　　花吐症，該患者因為暗戀著某人，深愛卻無法說出口。便把愛意化為花朵，最後生命在半年便隨著花瓣消失殆盡。

　　溫水流過身軀，從腿到脖子，滿滿“Jamis”的字眼刺滿了全身。時不時咳嗽聲響起，紅而妖媚的鮮血融入溫水流下，不知不覺白色雛菊快佔滿了地面。

　　我虛弱的走出浴室幾步後便昏眩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直到陽光照射雙眼，強烈的光芒讓我不適得睜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好像看到了她的臉龐。那雙琥珀色的雙眼依舊清澈，她蹙眉緊張的模樣，並沒有讓她失去美麗。

　　她似乎在說什麽，那該死強烈的心跳聲，我無法聽見她的聲音。我想伸手撫平她緊緊皺著的眉毛，想告訴她，我其實沒事。

　　突然，我感受到脖子一片涼意。我似乎看到她驚愕了幾秒，她的眼睛充斥著不可思議，裡面也夾著一絲的噁心。

　　我害怕被發現的秘密，終究還是被發現了。我焦急的想向她解釋，我沒有其他的想法。但此時我卻無法做到，我只能宛如小孩子焦急的不知所措。我無法用言語去解釋，用行為去掩蓋身上的愛意。

　　過了幾秒後，她便匆匆忙忙的跑走。

　　「唔……」看她從玄關消失後，喉嚨一灘雛菊又佈滿了地面。白色雛菊在鮮紅色的雛菊裡，十分的顯眼，淡淡的香甜和血腥又瀰漫了整個房間，仿彿就在吶喊著我無法訴說的愛。

　　我……

　　真的錯了嗎？

　　就因為我是異類。

　　床褥上白色雛菊嬌豔欲滴，花瓣上的血液鮮豔無比。我周圍都被包圍，感受不到其他的氧氣，只有那濃烈的香味和腥味。

　　也不知道此時已經是什麽時候。

　　那個關上的玄關再也沒有開過。

　　眼角緩慢的流出一滴淚水，胸口此時疼得無法承受，快要窒息的感覺像是沈入水裏無法呼吸。一朵一朵的雛菊像是沒有停止的意思，繼續淹沒著我。

　　對不起……

　　我不應該喜歡上你。

　　白色的花瓣像是到了盡頭逐漸枯萎，血液也慢慢凝固。

　　如果你沒發現身上的愛意，那該多好。

　　雛菊已經淹沒得剩下頭暴露在空氣中，一朵比其他雛菊更大的雛菊在嘴巴裡燦爛的綻放。

　　就這樣寧靜的隨著花朵消失殆盡。

　　直到了幾天後鄰居聞到了屍臭味，警察闖入了房間，才發現到一整個房間枯萎的雛菊和已經腐爛的屍體。

唯有雛菊才能告訴你，其實我對你的愛，宛如它一樣純潔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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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萎的雛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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