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春(上)
甯靜夜夕,月亮懸垂在天邊,王永琪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她走到門前正想拿出鑰匙開門時,「呯!」木門被人大力推開了,一個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女人跑出來,她用承載著淚光的眼眸瞟了眼王永琪後便落魂地跑走了。對於這樣的事王永琪早已司空見慣,她搖搖頭,嘆了口氣,轉身把門關上,一邊脫鞋,一邊往屋裏喊:「哥!你是不是有病?你又把人帶回家,然後又把人趕走?今個月都第幾個了?你煩不煩啊!」
王永琪的哥哥王永言,是個專業花花公子,身邊的人換了一輪又一輪,沒那個女生能待在他身邊超過一星期的,他在酒吧見到順眼的人就帶回來,有心情就做,沒心情就叫人走,像剛剛衝出門口的那個女生般。若不是王永言對她不錯,她早就不認這個哥哥了。
王永言身穿睡衣,休閒地拎著杯咖啡從廚房踱步至門口,舉起雙手無辜地說:「這可不關我的事啊,是她自己要跟來的,我早就和她說我沒興趣了,但她硬是不聽!再說,她的長相是你哥喜歡的嗎?」
王永言說得沒錯,他每次帶回家的人都是眼睛圓圓、鼻子小巧可愛的,一副清純無害的樣子,但內在的脾氣卻十分暴燥,還記得有個女生把王永琪當成他的情人,以為是她搶走了王永言,當場就給了她一巴掌,自此之後王永琪對王永言帶回來的人都十分警惕,生怕不小心又要無故被打。
起初王永琪以為這些女孩的相似只是巧合,可是後來多次的重覆、類似、不變,王永琪覺得王永言是故意的,他是依著某個人的樣貌性格去找的。王永琪把鞋子放好後,從鞋櫃仰起頭,鼓起勇氣問:「哥,你是不是在找某個人?」
王永信的視線從杯子轉向王永琪,眼底還帶著少許驚慌,他愣怔了片刻,又回過神,裝作若無其事般,喝了口咖啡,「沒這回事。」
王永琪又再詢問,「你在找誰,告訴我吧?我在國外的時候識了不少人,也許我能幫你。」
王永琪想最差的答案不過是他的拒絕,誰知他的回答比這個更糟更迷惑,他說:「我沒有在找他,我先睡了。」
話落他便回房了。
他在說謊,一切都是謊話,和他喝了咖啡後說要睡覺一般,騙不到自己又騙不到別人,也許在說出口的剎那能感到少許心安,片刻過後,只有無盡的黑夜和清醒的頭腦在等候他,那些被刻意埋下的思緒又再翻滾到心頭,把人纏得幾乎窒息,無法入睡。
「滴答滴答」,時鐘的指針指向三,王永琪早已躺在床上陷入深度睡眠了,和她一牆之隔的王永言房間卻依然亮著燈,王永言坐在椅子上,半個身陷入椅背的軟墊,他揉著眉心,盯著檯上剩下半杯的咖啡,不禁後悔,他之前就不應喝咖啡,搞得一點睡意都沒有!
然而,不喝又如何,就算不喝他也會被惡夢纏繞至清醒,最終還是不得安眠。王永言仰頭看著吊在天花上的水晶燈,開始回想今日的種種,真的想不到啊,永琪那個小丫頭竟然看穿了自己!看來自己也是病入膏肓,難以自拔,連病徵都藏不住了。
混帳,快帶我走啊!與其在這苟延殘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王永言用手臂掩著自己的眼睛,淚珠沿著他的手臂滑落,消失在陰影中。
三月尾,四月初,是春天的開端亦是繁花的舞台,每到此時校門外的小道都開滿櫻花,嬌小可愛的花蕾伏在樹上,靜靜感受著溫暖又潮濕的春天氣息,有些開了,有些半開,它們各有風采各有美麗,粉紅的花朵與粉藍的天空互相襯托,成了畫布上的佳作,令每個路人都駐步,從袋口中掏出手機記錄下此刻的美好。
早晨七點,太陽剛醒,上學的人還不是太多,王永言一邊踱步,一邊看著頭上的櫻花,萬千櫻花婀娜多姿,然而,從密集的花瓣夾縫中王永言竟看到不一樣的景色,比櫻花更美,比春天更豔麗,令王永言喪失鑑賞櫻花的能力,眼中只有他。
肌若凝脂、白裏透紅的肌膚在櫻花的影映下更為粉嫩,看起來吹彈可破,他有著雙典型的杏眼,雙目清激明亮,眼裏充滿對櫻花的讚嘆,對世界的好奇,他的鼻子小巧玲瓏,五官合起來像洋娃娃般端莊美麗、純潔無瑕。
可惜,他一張嘴,便打破所有美景。
男孩感受到王永言的視線,回過頭,盯著王永言,喊:「喂!你看夠了沒有!找打嗎?!」
同樣是青春期的暴燥男生,王永言的脾氣也不遑多讓,他卷起衣服攥起拳頭,衝到男孩面前,「要打架嗎?來啊!誰怕誰!」
但是,這個架還是沒打成,校門外的小道除了是學生上學的必經之路,亦是老師上班的必經之道,他們兩人的對話被後方的訓導主任聽得一覽無遺,最終雙雙被捉去訓導處揍罵,而王永言也因此認識了那個男生,堇軒。
王永言的父母因工作關係不得不移民至外國,他們原來是想帶著王永言和王永琪到外國的,但王永言不願意,也許是因為對陌生環境的抵抗,或是少年人的倔強,他喜歡現在的生活,不想改變,不想離開。為了此事他還和父母大吵一場,後來更離家出走,無奈之下他的父母便放棄了,只帶了王永琪走。現在家中就剩下王永言一人,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留在校園,甚少會回到那冷冰冰的家。
放學後,王永言和他的好友陳成抱著籃球,正想在球場上大展拳腳時,卻發現堇軒早就在了,看見他王永言又想起今日他對自己的態度,一陣不爽又湧上心頭,他走近堇軒,「真是倒楣!又碰見你了,今早未算的帳現在來算吧!不過,換個形式吧!用籃球!」王永言把手中的籃球轉了圈。
陳成聽見後慌忙地拉著王永言,在他耳邊道:「不要和堇軒打,他⋯⋯」
驀然,陳成的話被堇軒打斷,他對王永言道:「好啊!來啊!難道你怕了嗎?」
被挑釁的王永言推開陳成,迫近堇軒把籃球放到他手上,「誰怕了!開始吧!」
激烈的籃球比賽開始了,雙方的實力不相伯仲,不分上下,打得難分難得,一個轉身,一個跳躍,籃球劃過半空完美地穿過球框,堇軒打出成功的三分球,王永言亦不甘下風,半晌,他從堇軒手中奪過球,跳躍投球,又是個漂亮的三分球。陳成瞧無法阻止,只好站場邊等他們完結。半小時後,兩人都筋疲力盡,攤坐在場上,陳成馬上走到堇軒的身旁,上下打量他的身軀並急切地關心他,「堇軒,沒事吧,有沒有哪裏受傷了?」
堇軒淡淡地揮揮手,旁邊的王永言馬上不滿了,他踢了踢陳成,「喂!你什麼回事?你是他的朋友還是我的朋友啊!我打得那麼辛苦你都不來關心我?」
陳成瞟了他眼,道:「你怎麼跟他比啊!你皮粗肉厚的能有什麼事嗎?怕是天跌下來也傷不了你呢!」
王永言偷偷瞄了瞄堇軒,他白白嫩嫩的,看起來像弱不禁風的陶娃娃,的確和自己無法比啊。後來,陳成跑去買水,王永言想起陳成的話,便問堇軒,「為什麼陳成說不能和你打籃球?」
堇軒用手抺去額頭的汗,「因為我有病。」
「什麼病?連打球都不行?」
「血友病。」
王永言整天不學無術,只會打架,但血友病他是聽過的,他驚訝地瞪大眼,「你有血友病還跟我打球?怪不得剛才陳成那麼緊張,你沒有碰到哪裏吧?」王永言來回檢查著堇軒的手腳。
不能怪王永言如此緊張,畢竟一點小傷於血友病患者而言也能成為流血不止的大傷口。王永言球品好,不是打球與打架混在一起的人,所以陳成才沒有阻止他,而堇軒亦沒受傷。堇軒冷淡地拍開他的手,「沒有。」
王永言看著被打紅的手,怒火湧上心頭,惡巴巴地道:「好心沒好報!關心你還要被你罵⋯⋯」可是,說到一半王永言又停下了,他不敢再罵了,之前知道他是像陶娃娃,現在知道他是陶娃娃了,他怕自己吵著吵就會跟堇軒打起來了。
堇軒回頭,「嗯?怎麼不說了?」
「我⋯⋯」瞧見他啞支支吾吾的樣子,堇軒懂了,畢竟他不是第一個,堇軒原本以為他和別人不同,豈知一樣無趣。堇軒挑挑眉,嘲諷地說:「怎麼了?我病了,你就連罵都不敢罵?真無聊!」
話落堇軒起身,正想離去時,王永言拉著他的手臂不讓他走,「你什麼意思啊!」
堇軒回頭,眼裏蘊含著諷刺,「我不需要一個連打籃球也不敢和我打,罵亦不敢罵我的朋友!」
王永言明白他的感受,如果有天他不能打籃球,他也會發癲吧,想及此處,王永言有點同情堇軒,他道:「但你的病⋯⋯」
堇軒用力的甩開王永言,「你知道這個病跟了我多久嗎?十七年!這十七年來我為了活下來,每日都過得小心翼翼的,但這有意義嗎?沒有意義!我想做的事沒一件做到!我的人生除了活下來就沒有其他事了!我不想這樣!我寧願轟轟烈烈地死去,也不要毫無意義地死去!你懂嗎?!」
堇軒的說話震撼了王永言的心靈,少年人總愛尋求意義,最愛問上學的意義、讀書的意義、人生的意義、做人的意義,然而長大後他們就不愛問了,只求今日比昨日好。
少年人總希望自己的人生有意義,能成為金庸小說中的大俠、改變世界的愛迪生以及拯救世界的英雄,只是能做到的有多少人。
王永言對堇軒的話有所共嗚,他上前抱著堇軒,「我懂!我都懂!以後我就是那個會罵你,會陪你打籃球的朋友!」
「不過,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你別那麼囉嗦了跟我媽一樣,我未至於那麼脆弱,只要沒有傷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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