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思空開著她的汽車行駛在漸小的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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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車身幾乎與茫茫的夜色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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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裡有三個人，但卻毫無人的氣息，只聽得見輪胎滾動過柏油馬路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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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儒山躺在後座上，而另外一個綁著小馬尾的男人則正要替他處理手上猙獰的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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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護箱的用品都還沒拿出來，男人卻忽然抬起頭看向駕駛座，而花思空也有所感應似的瞥向右上方的後照鏡，回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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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嘴脣飛快地蠕動，面容焦急而擔憂，他無聲地說道：「老大，快走！他們想殺了妳和鄭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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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空心神一凜，微微眯起眼睛，手依然放在方向盤上，似乎仍在專心開車，但目光卻牢牢鎖定鏡子中男人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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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連忙繼續解釋：「如果沒在期限内得到方法，他們就要同時解決你們兩個，不，就算問出了方法，老大妳說不定還是會被滅口啊！老大，妳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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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空見他說完了話，眼神便從後照鏡飄移，眼皮眨也不眨地望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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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更是如坐針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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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息的時間，她才側過臉，男人只看得見她開開合合的半邊唇瓣，還有那總是翹起的唇角。
花思空同樣無聲地道：「你要對我有信心。何況，我還能逃去哪裏呢？」
花思空低垂雙眼，纖長的睫毛在臉上勾勒出一道一道細細影子，她的視線透過鏡子輕輕落到鄭儒山蒼白的臉龐，然後，再黏到馬尾男的臉上，「呵，蔣尚元，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她輕聲道，嗓音溫柔的像寒冰一樣。3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9Z33P0c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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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尚元的臉色一時間變了數變，最終又化為擔憂而且冤枉的神色，「老大，我可是無意間聽到特別來提醒妳的！妳總是這麼不信任人！再不走真的會完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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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接著說了許多話，但花思空早就沒有在注意他了，只看著前方的路，平靜地道：「幫鄭儒山處理一下槍傷，他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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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尚元一愣，這才閉上了嘴巴，低頭做事。他嫻熟而迅速地清理鄭儒山短了一節的小指，然後用紗布一圈一圈地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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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雖小，但不弄乾淨以致感染的話，也是會要人命的。何況鄭儒山如今體力透支，被揍得虛弱，還又淋了雨，必須小心對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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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人命那麼脆弱，那麼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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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做花思空這類工作的人，感觸更是深刻。一抬手就是一條命，上面一句話下來，她們便能讓一個城鎮從地球表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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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人類文明的發展便能帶來和平？
分明只會帶來更兇殘的野蠻。
—
汽車行駛到開闊的郊區，停下，花思空和蔣尚元搬著鄭儒山到另外一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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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在淅瀝淅瀝地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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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又濕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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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空抹了一把臉，再次專注地開起車，而蔣尚元則望著車窗外的一片漆黑，時不時地透過玻璃的反射來觀察花思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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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空極為敏感，她在蔣尚元地三次偷窺時，轉過眼珠在窗戶玻璃上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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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尚元悚然一驚，覺得那雙眼眸彷彿野獸一般，幽冷地讓他汗毛豎起，但卻又似乎燃燒著兩簇烈焰，吞噬著他，威脅著將他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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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尚元飛快地避開眼神，隨即卻又暗罵自己愚蠢懦弱，他清清白白的問心無愧，現在又是在心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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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不理解花思空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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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事四年了，她仍是對他懷有強烈的戒心，好像她無法信賴任何人一樣。花思空很可靠，很強大，是一個稱職的隊長，大家都跟她親近，但沒有人能讓她真正掏心掏肺的對待，因此她終究是跟隊員們相隔了一段難以名狀的距離。
而有些人卻仍是自不量力地想要打破那層隔閡，做著無謂的掙扎與嘗試，像他這種清醒明理的人就早早放棄了。
不過還是會不時的感到挫折。
那種被徹底不信任跟排斥的感覺真的很讓人心灰意冷。
尤其是他還這麼喜歡她。
花思空的長得很美，是人們所說的「冰山美人」，神秘而寒冷；可是她骨子裡卻又有一把火，充滿了瘋狂與野性，讓所有男人都無法抗拒地想要靠近，想要征服。
蔣尚元基本上不希望這個隊長死去的，但她若是消失了他也不介意頂替上去。有一點矛盾，就如同他愛著她，但又常常期待她在哪一次任務中殉職，這樣花思空便不會屬於其他男人了。3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bOErDt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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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尚元知道他終其一生是不可能走進花思空的心裡了，尤其是在經過這次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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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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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儒山動了動，喉嚨深處發出不適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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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繼續睡。」花思空頭也不回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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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蔣尚元在紗布上倒了麻藥，摀住了鄭儒山的口鼻。動作時，他想過多倒一點麻藥，過量的麻醉，讓鄭儒山再也醒不過來；亦或是摀久一點，讓他窒息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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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空的那些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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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不想這樣便間接害死花思空。她跟鄭儒山接觸許久了，如果鄭儒山真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上頭一定會覺得她隱瞞了事情，或是知道太多了而隨便找個原因對她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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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對她太輕鬆了，蔣尚元想看她為情所困，然後掙扎，然後痛苦。
就像他自己一樣。
—
後半夜，他們又換了幾台車，最後才抵達一座私人機場，與其餘三人會和，連同鄭儒山一起上了一架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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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早在機上等待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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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們的直屬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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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空等人的小隊目前隸屬於董漢翔所統領的分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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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據說董漢翔其實是屬於某一國政府所成立的地下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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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花思空也不是那麼在意，她要的只是穩定的工作還有流通的資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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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來了。」董漢翔對著踏入飛機的一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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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空不置可否「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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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帶來了，很好。」戴了一副金框圓眼鏡的光頭男人微微笑道，缺了一角的耳垂上銀色的耳環反射著幽幽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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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內的四角各站了兩三個穿著西裝的壯漢，肌肉幾乎撐破他們的黑色外套，山一般的體態，他們戴著墨鏡不苟言笑地貼墻而立。
兩排香檳色的沙發配著繡金線的絲質靠枕，還有中間純白的木桌上散亂的報紙跟酒瓶，極為奢華的水鑽吊燈，讓整個空間都有種暴發戶的糜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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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空坐到了董漢翔身前的位子上，其他四個人則環繞著花思空而立。3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yjuImd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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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啊，大家都坐下，把這裡當自己家。」男人懶懶地靠在柔軟的沙發椅上，半個身體都陷在裡面，他翹著二郎腿，對眾人大力揮了揮手中的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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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望向花思空，見她拍掉衣服上沾到的煙灰，然後點了頭，才一一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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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穩當地慢慢起飛，花思空冷淡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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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這麼打算的。把那個鄭儒山關個三天，不給吃不給喝，問不出來就解決掉。」男人笑著回望花思空，「然後，妳陪他待在裡面。看妳還要不要用什麼另外的手法逼問他，上面不會介意的。妳也和他相處了一陣了，而且聽說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似乎還跟他談過戀愛？應該很瞭解他吧？知道怎麼讓他說話吧，嗯，思空？食物還有水也就不另外發給妳了，反正妳也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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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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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個囚禁室就在我們等下要去的離島上，除了思空，其他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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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漢翔，這方法是誰提議的？」花思空猛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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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歪著頭，笑得越發燦爛：「是我。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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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花思空眯起眼睛，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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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反正其他人就回到各自的藏身處吧，最近應該不會有什麼任務了......」男人慢悠悠地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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