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喪禮期間,全家人都絕口不提世瓔自殺的事,除非有必要,否則世瓔的名字不會出現在對話裡。
每天的餐桌上,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沉默之間度過,桌上雖然擺著和以往差不多的飯菜,卻彷彿吃進肚裡的只是憂鬱和悲傷。羅世傑帶著緊張的心情吃飯,看著沉默不語的父母親,實在很想趕快吃一吃躲回自己的房間,但一想到這是他們一整天下來,唯一能夠靜下來相處的時間,他便還是忍耐著,細細嚼著塞進嘴裡的飯菜,偶爾故意穿插一點今天他做家事時,洗衣粉不小心加有點多的小事。
羅世傑到現在還是感受不到一點真實感,至於父母親,他能從空洞的神情中,感受到他們也是同樣的心情,甚至比自己失去了更多。三人之間的對話,僅僅只是維持著基本日常生活中的問候,或是討論喪禮進行的程序,雖說是討論,但也只是像傀儡一般遵循著葬儀社的指示而已。沒有自己的意識,腦袋的某個機關卡住了。他們彼此將心裡與外界切斷聯繫,躲在心房裡自己默默哭泣。就算面對面,也不肯把軟弱的那一面嶄露在彼此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讓父母親預先在世瓔的塔位兩旁買了自己以後的位置。也因為這樣,羅世傑很怕他們其中一個人會做什麼傻事。
「那我出門了。」在玄關的羅世傑,綁好鞋帶轉頭說道。
今天是他請假兩個禮拜後第一天上學,身心雖然尚未休息足夠,但如果請假在家的話,總覺得自己會被心裡的那股不知名的情緒給吞噬。他知道目前家裡的狀況,不允許他讓那股情緒恣意流露出來,若是連他都沉浸在那股悲傷中,這個家可能就會徹底崩解。
他不能讓這個情況發生。
「路上小心。」父親露出疲憊的笑容送孩子上學。以往都是母親站在門口送雙胞胎出門,但自從喪禮結束後,母親精神狀況一直不見起色,也沒有太多精力去照顧其他人,就連平常喜歡的烹飪也都提不起勁,這陣子都是羅世傑和父親輪流負責。
推開了大門,戶外的陽光照射在羅世傑的制服上,白襯衫被照的發亮,但卻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照不進心裡頭去。
羅世傑就讀的高中只要徒步就可以抵達。如同以往,前往學校的路上一定會遇到同校的同學,許多和他一樣穿著毫無特色的白色制服的學生前前後後穿插在騎樓下,因為都是朝同一個方向前進,所以都只能看到彼此的背影。
他暗自祈禱不要有人認出他,也不要有人來找他搭話。
抵達路途上最大的十字路口,被紅燈阻擋的羅世傑習慣性瞥向斜前方的公車站牌。
以後再也不用特地陪世瓔過馬路去等公車了。
為什麼會養成這個習慣,他努力回想後才想起是他們兩人在上高中第一天,羅世傑自己主動說要陪她等的。或許只是一時興起,但這之後也持續了一年多,就算到最後只是走在世瓔旁邊滑手機,他也還是維持著這個習慣。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平常的我們看起來是如何呢?羅世傑試著用第三人的視角去想像那個畫面。看起來會像家人嗎?還是像陌生人?
每天早上明明都有機會問她,就算只是一句在學校過得怎樣?或許就可以讓她開口。但他卻在世瓔的生命開始倒數計時的時候,依舊只看著自己。
「欸,就是他。」
「妹妹跳樓那個?」
羅世傑忽地轉頭怒視,和站在身後兩位同校的男生對上眼,對方似乎沒想到會被聽見,假裝看旁邊掩飾尷尬。
交通號誌由紅轉綠,所以人面向自己往身後走,被瞪著的男學生低著頭離開,羅世傑還是不放過他們一直瞪著。小綠人開始閃爍,羅世傑才邁開步伐快速穿過斑馬線,一邊從書包裡拿出的耳機,連接手機後大聲撥放音樂。
◆
果然在這小城鎮出了這麼大的事,幾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羅世傑踏入校門後低著頭避免與人接觸,將自己的視野侷限在正前方,眼角餘光瞄到旁邊的人盯著他竊竊私語,但他告訴自己那都不關我的事。
一進到教室,同班同學們看到羅世傑站在門口,紛紛停下自己手邊的動作看著他。羅世傑同時也稍微環顧了一下這些直勾勾的雙眼。每天都能看見、再熟悉不過的臉孔,在這一瞬間好像全都變得很陌生,就像世瓔慘白的臉一樣。
教室裡的時間凝結,這些視線雖然沒有惡意,但還是讓羅世傑感到不太舒服。他繼續低著頭往自己位置走去,心臟莫名跳動的很快,很像做了什麼虧心事的焦慮感襲來。
才剛坐下掛好書包,隨即有人點他的肩膀。抬起頭,張德皓便站在他位置旁邊,和平常一樣向他道了早安。
「嗨。」羅世傑勉強地露出笑容。
「在我面前不用這麼勉強。」張德皓走到前面,反著跨坐在世傑前面的位置。「事情都忙完了嗎?」
羅世傑不客氣地收起笑容回答:「嗯,都已經結束了。」
「那個惡作劇,最後怎麼樣了?」
「雖然報了警,但也查不到什麼,警察也沒積極在找,最後殯儀館退了一些錢給我們。」
「真的是太可惡了,要是我知道是誰我一定跑去揍他。」
羅世傑輕笑一下,說:「平常比我冷靜的人居然說要揍人。」
看見終於露出笑容的朋友,張德皓放心不少。
「我知道這需要時間,但還是希望你可以像以前一樣……雖然好像也不會和之前一樣了……我不會說啦,總之你有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張德皓抓了抓頭,不擅長說安慰話的他支支吾吾。
「我知道你的意思,謝啦。」
「今天放學在路上吃點什麼吧,我請客。」
羅世傑原本想拒絕,事實上他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天,然後回家繼續窩在自己的房間裡。但張德皓給了羅世傑一個溫暖的微笑,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個平常只會講屁話的死黨,在重要時刻還是滿可靠的。雖然心意傳達得七零八落的,不過因為張德皓的關心,至少讓羅世傑感受到久違的溫度。能夠感同身受痛苦,又能在身邊陪伴自己,有張德皓在的話自己或許就有勇氣面對妹妹所留下來的空洞吧。
◆
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鐘聲響起,羅世傑感到如釋重負。一整天大部分時間他其實都無法專心上課,一直被不斷襲來的疲憊感和與有關世瓔的回憶沖刷著,才終於過完這一天。
和張德皓一起走往校門口的路上,還是有許多人對羅世傑投以好奇的眼光,煩躁的感覺也還是在內心滾動著,不過似乎也漸漸習慣了,只要他們不來打擾,他可以繼續忍耐。
走出校門後,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羅世傑的眼裡,令他反射性地回頭多看一眼。校門口邊有一位綁馬尾的女孩,身上穿著藍白相間的水手服,身高和世瓔差不多。根據制服領巾的顏色,得知女孩和世瓔同年級。她反覆墊起腳尖,死命盯著一群群走出來的學生。
羅世傑停下腳步,不停將那個女孩和世瓔的影子重疊。他無法控制自己附著在女孩身上的視線,即使看著那套衣服只會讓他的胸口像被針扎著一樣刺痛。
聖修女中的制服是台灣少有的水手服設計,當初世瓔就是因為這套漂亮的制服才跑去比較遠的學校就讀,就算要搭乘路途遙遠的校車也甘願。
世瓔是穿著這套制服自殺的,也不知道是來不及換下,還是因為只穿了它一年多的時間,所以想在死去前的最後一刻也穿著。
「羅世傑?」張德皓一臉狐疑喚著他。
不小心就陷入非現實的思緒,羅世傑將注意力轉回現實,才發現張德皓已經走在離自己有段距離的前方。他回頭看,那女孩依舊朝著門口的人群裡到處張望,似乎是在找人。
或許是盯太久了,女孩發現了羅世傑的視線,也不甘示弱地朝著他瞧。
羅世傑急忙低下頭,想快步走向張德皓,但才剛轉身,背後傳來了女孩子的聲音。
「你是世瓔的哥哥吧?」女孩斬釘截鐵地問。
羅世傑停下腳步,轉頭發現正是剛才那個穿著水手服的女孩。
「請問有什麼事嗎?」張德皓走過來擋在羅世傑和那女孩之間。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世瓔的朋友,有去過你們家玩的沈方沂。世瓔的告別式我也有去,只是沒有和你打招呼。」
羅世傑仔細盯著那個自稱沈方沂的女孩,試著回想眼前這張臉是否存在於記憶之中。
「我知道這個名字,但我不認得妳。」說完就想轉身離開。
「欸欸你等一下啊!我有話要跟你說!」
沈方沂見羅世傑要走掉了,趕緊衝去追他。張德皓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但沒抓好,一個重心不穩兩個人都跌在地上。
「你幹嘛抓我啦!痛死了。」
沈方沂揉著撞到的腰,五官痛苦地揪成一團,一旁的張德皓摸著手肘也痛的動不了。
「沒事吧?」沈方沂聽見聲音抬起頭,發現羅世傑伸手想要將她拉起來。
因為羅世傑沒有跑走,反而回過頭來,沈方沂激動地迅速站起,也不顧沾在裙子上的灰塵,用力地抓著羅世傑的肩膀。跌倒時壓在下面當肉墊的張德皓,已經沒有力氣再阻止這個血氣方剛的女子了。
「你看世瓔的日記了沒?」她劈頭就問了羅世傑想暫時拋在腦後的事。
「什麼日記?遺書嗎?」
「不是遺書,是羅世瓔留下來的日記啊!你不知道嗎?」
羅世傑對這突如其來的質問感到有點不爽,甩開沈方沂黏在自己身上的手。
「我不知道。」
「羅世瓔一定有留給你的!可能是在電腦裡或藏在某個地方,總之請你一定要找出來!就算你現在不相信,你也一定要記得我說的話。」
「到底在說什麼啊?」張德皓滿臉疑惑地看著沈方沂。
「世瓔她是被害死的,你一定要幫幫她啊!」
「為什麼我一定要聽妳這個不認識的人說這些啊。」
因為羅世傑一直不相信,沈方沂也被逼急了,用嚴肅的語氣說:「世瓔的喪禮被人貼了惡作劇的紙對吧?」
「……妳看到了嗎?」
「我從你丟的紙堆裡看到的。」沈方沂緊張地抓著裙擺說:「事實不是那樣的!世瓔是被逼死的!世瓔這麼善良,她怎麼可能霸凌別人!她沒有將真相說出來而是選擇離開,但一定有留下寫著事實的日記或信之類的……所以你必須找出來,一定可以的,然後幫世瓔把真相說出來!」
「妳怎麼敢這麼肯定我可以?」羅世傑冷冷地問。
「因為世瓔說過你是可以和她分擔痛苦的人。」
羅世傑聽了一股莫名的怒火湧上,迅速走向沈方沂,因為速度太快,沈方沂嚇得後退半步。他直直地看著她的臉說:「重點是她死之前怎麼不說?既然我在她心裡是這樣的人,那為什麼她不說?他媽的現在這樣到底有什麼屁用!她有想過我嗎?我也一樣痛啊!」
羅世傑的怒吼在空氣中迴盪,首當其衝的沈方沂嚇得無法說話,眼淚在眼珠子裡打轉。張德皓趕緊向前將羅世傑拉開。
「當時世瓔她真的很痛苦,她崩潰的速度比想像的還要快……」
羅世傑冷笑一下,說:「那妳那時候在幹嘛?既然妳有辦法來這裡堵到我,為什麼當初不來和我說這件事?」
「我以為她會告訴你啊……我也很害怕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沈方沂哭了出來,邊抽氣邊說道。
「她就是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妳和我還有那些妳剛剛講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加害者。不能挽回的事就不要白費力氣了!」
羅世傑轉身快步離開,這次他再也沒停下腳步,越走越遠。一旁的張德皓覺得不該就這樣丟下沈方沂不管,站在原地躊躇不前。
「走啊!」羅世傑轉頭過來對著張德皓喊道。
「我送她回家吧,你先回去。」
羅世傑輕蔑地笑了一聲,什麼話也沒說就逕自離開了。
因為附近沒什麼地方可去,張德皓只好先把沈方沂帶到附近的公園裡安撫情緒。
「先喝個水吧。」張德皓走向坐在鞦韆上的沈方沂,遞給她一罐在自動販賣機買的冰涼礦泉水,自己則打開運動飲料,坐在沈方沂旁邊的另一個鞦韆上。
「謝謝。」沈方沂接過水瓶,但並沒有馬上打開,只是垂頭喪氣地看著地板。
「妳啊,劈頭就跑來和家屬說這些事情,沒有人會聽得進去的啦!」
「為什麼他要這麼生氣啊!我明明是在幫他。」
「對他們家來說,不管做什麼世瓔都不會回來了,這就是他們現在能接受的唯一事實。」
「難道他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這樣也太奇怪了吧!」
「現在羅世傑沒辦法想到這麼後面的事,請妳原諒他吧。目前他連自己的心理狀態都還找不到平衡點,根本沒有力氣去找原因。」
沈方沂低下頭,覺得有點抱歉,但當事人已經不在這裡了,她無從道歉。
「他剛剛說我和他都是加害人……我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
「因為他很自責。朝夕相處的妹妹發生這樣的事他卻沒發現,所以感到很生氣吧。他並不是要針對妳,妳別在意。」
「不對,他說的沒錯!我應該可以做些什麼,但我都沒有做。」沈方沂將頭靠在膝蓋上,非常懊惱的樣子。「當時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世瓔會做什麼可怕的事。那時候世瓔一直說她好想要離開……離開這世界,所以我從她身邊逃走了……應該在她身邊的時候我卻逃走了!」
沈方沂用了非常隱晦的方式表達自殺,但張德皓還是愣了一下才再次開口問:「妳沒有和其他人說這件事嗎?」
「沒有,我太害怕了。談論死什麼的,我怕嚇到別人。」
張德皓頓時之間想說的話卡在喉嚨,不論現在說什麼聽起來都會像是指責,而且他並不想要這麼對待一樣也很痛苦的沈方沂,於是他保持沉默。
「對不起……」沈方沂啜泣著,像是為這段沉默道歉。
張德皓努力讓自己用不顫抖的聲音說:「我每天都在想自己當初如果做了什麼,是不是事情就不會這樣。明明知道這樣想一點用也沒有,但是……但是我們都好希望世瓔還活著,就算遍體麟傷但至少她還活著那就好了。」
「要是我在第一時間幫助她,說不定還有機會的……」
「不,或許我們誰都沒有辦法阻止這件事。」張德皓抽了一下鼻涕,低頭沉默了許久。
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一直沒有消失,但也說不出什麼話,各自的內心都還是無法平復,或許沉默才是此刻最好的對話。
過了許久,太陽即將隱沒在布滿雲層的地平線,張德皓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距離放學時間已經過了一小時了。
「妳不是住在這邊的吧?時候不早了。」
「嗯……我家在聖修附近,我有查過這附近有可以直接到我家的公車。」沈方沂說完,馬上操作著手機查詢公車班次。
「妳說的真相,是指什麼?」
張德皓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沈方沂抬起頭,思索了一下後回答:「讓世瓔自殺的真相。」
「那妳剛才直接告訴羅世傑不就好了?說不定他會馬上相信你。」
「因為我也不知道真相是什麼……我很氣自己無能為力,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世瓔會隨手寫一些抒發的日記,所以急著想要請他找一些蛛絲馬跡,卻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排斥。」
「我相信羅世傑有天一定會去找出來的,不過可能需要點時間吧。但就算找到了,之後想要怎麼做,都是他們家的人決定。」
「我知道……還好今天有一起遇到你。」
「謝謝你來和我們說這件事。」
「我只是衝動行事而已。」沈方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頰。
天色轉眼間變的些許昏暗,張德皓陪著沈方沂走到了最近的公車站牌。
「以防萬一,如果之後有什麼事需要妳幫忙我會連絡妳的。」
張德皓拿起手機開了LINE的QR CODE條碼,然後遞給沈方沂。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趕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掃條碼,將張德皓加入好友名單。
「要是有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們,我會盡力幫忙!」沈方沂加完好友後,將手機還給張德皓。
過沒多久,公車緩緩地進站。張德皓看著沈方沂上車的背影,雖然今天才第一天認識她,卻覺得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因為世瓔,每位她身邊的人身上都壟罩著同樣的悲傷氣息。
車門關閉,公車伴隨著烏煙和引擎轟隆聲離開,方才被遮蔽的遠方景色出現在張德皓眼前。
過於耀眼的日光終於完全消失,不再諷刺地照亮沒有世瓔的世界。
◆
打開家門的那瞬間,凌亂的客廳讓羅世傑稍微冷靜一些。客廳的窗簾沒有被打開,即使天還沒黑,夜晚已經先行降臨在家中。窗外的光線從遮光窗簾的縫隙溜進來,在靠窗的地板上形成零碎的亮點。
羅世傑開了燈,動手將客廳整理乾淨。
堆了好幾天、連打開都沒有的報紙堆在沙發上,羅世傑將它們堆放整齊後,集中在玄關專門放回收的地方。拿起垃圾桶,一併將矮桌上的垃圾掃進桶子裡,吃剩的餅乾袋子,還有像是擤過鼻涕的衛生紙隨意分布在桌上。
羅世傑掃試著桌面,目光停留在桌邊一角的藥袋,上面寫著母親的名字。因為好奇,他仔細看了上面的處方籤,看到了抗焦慮、憂鬱的字眼。隨手拿起來,每種藥裝在不同的袋子,最上面用釘書機釘在一起,總共有四袋。
突然他停下動作,發現父母親的房間有說話聲。方才太專心在整理,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才是最後回家的人。
望向房間外的走廊,木門虛掩著,羅世傑放下垃圾袋,輕手輕腳走到父母親的房門口。
「好了,不要再這樣想了。」父親安撫母親。
「我以為我和她很親近,但我現在才知道她根本什麼都沒有說啊……」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已經哭了很久,濃厚的鼻音使字句有些模糊。「我是不是在照顧他們上有做錯什麼?為什麼她不願意和我說?」
「妳沒有做錯,妳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照顧他們也不是妳一個人的責任啊。」
「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了……」
母親接著嚎啕大哭,有好幾次像是哭到沒有力氣似的,只剩下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的嗚咽,父親最後也忍不住一起哭泣。
羅世傑只是靜靜的在門外聽著,腦中想的不是父母親,而是覺得沒有流淚的自己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
他走回客廳揹起書包,拿著剛剛扔在桌上的大門鑰匙,提起垃圾和報紙,逃離陷入永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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