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說過妳很討厭?都這時候了還用『見紅斗篷』當餌要我們乖乖跟著妳。」
在吵雜的人群中,藍帆冷不防地丟出這句話,問的對象自然是走在前頭探路的醜頭。
「不肯讓我叫紅斗篷也就罷了,還講話酸我?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會聊天。」醜頭不甘示弱回嘴,隨後壓低聲音說:「剛才就說過了,你們沒事別說話,你們的非本地口音太明顯了,容易被聽出破綻。」
臉上帶著長嘴面具的藍帆雖然還想反駁,但也知道眼下不是開口說話的好時機,乖乖閉上嘴跟在醜頭後面。
他們自螢光色招牌下走過,曖昧的桃紅色光照映在爆鼠東張西望的小臉蛋上,一旁的骷髏帽不得不牽著她的手,免得這小丫頭被人潮衝散——同時防止小丫頭被那些寫著未成年禁止進入的場所吸過去。
骷髏帽不太明白那些場所的用途,只覺得那些在窗台上對他揮手的濃妝女人看起來很邪門,讓他下意識想迴避。
稍早前他們順著秘密通道在黑暗中走了許久,途中醜頭數度停下探測四周,以防密道中有任何機關,一路小心翼翼的前進,倒也什麼也沒碰上,密道本身很單純,甚至可說單純到不像近代的產物,倒像是三百年前作戰時期才會留下的簡陋密道。
「哼,這種老舊的東西也就新灣懷古會那些復古狂才會用,明明以現代的科技水準,連地下磁浮列車都蓋得起,他們偏偏愛這種舊時代的東西。」醜頭碎念著。
密道的盡頭是一間廢棄許久的茶飲店舖,從灰塵和蜘蛛網的厚重程度來看,廢棄了起碼幾十年了。
醜頭對他們說,幾十年前這種俗稱手搖飲料的茶飲店相當欣盛,後來「虛擬味覺」開發後,人們越來越少在真實食物上尋求美味,轉而研發各種各樣讓大腦能感受到味覺刺激的虛擬科技,茶飲店及餐廳業逐漸沒落,非必要性食物的茶飲業率先絕跡,獨留餐廳業還有些死忠客戶在硬撐。
這裡的一切都被保留了下來,滯留在這個曾經帶給人們美好回憶的茶飲空間,任由它靜靜腐朽,直到再也無人記起。
他們從最底層的垃圾場,穿過曾經人聲鼎沸的茶飲店斷垣殘壁,跨過倒在地上的飲料筒,踩過有許多名人簽名合照的舊照片。
他們對這個空間毫無留戀之情,這裡於他們而言就是一座尚未拆除的廢店,他們一腳踩過那些被攝者不知是誰的陳舊照片,邁入科技飛速發展的現代,一個霓虹懸浮招牌在上空飛快的轉換炫目廣告,豪華浮空車滿天飛的世界。
「為什麼大家都戴著面具?」骷髏帽率先發問。
他們身處一條熱鬧的商店街,暖黃色的電子燈籠高高掛,到處都張燈結綵的充滿喜慶氣息,但不知為何每個經過的行人臉上都帶著奇形怪狀的面具,有古老的花旦面具、古日本的能面具、神話人物面具......等各式各樣的面具,在這股怪誕的氛圍中,他們這群來自垃圾場的逃獄犯倒顯得樸素許多。
「哈哈!好多奇怪的人喔!」爆鼠口無遮攔的笑道。
醜頭注意到有些人的目光被他們吸來,驚覺他們這些垃圾場長大的孩子有著不同於當地人的口音和語調,短短幾句也就罷了,成串的句子很容易引來側目。
「接下來非必要別說話。」醜頭趕緊示意另外三人噤聲,「你們的口音太明顯了容易引起注意,暫時由我開口就好。」
醜頭把兜帽的帽沿壓低,這裡的路她還算認識,她示意三人跟上,她帶頭穿越人群。
此時的醜頭穿上一件蠟紅色破舊斗篷,上頭沾著陳年污漬似乎永遠洗不掉,正是「紅斗篷」蕭連清清走前留下的遺物,醜頭使用這件紅斗篷的兜帽蓋住大半臉部,盡可能降低被認出的可能性。
這件紅斗篷的贈與是藍帆所能做的最大讓步。
考慮到醜頭的真實身份相當敏感,能遮多少算多少,藍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拿出一直收在身上的紅斗篷遺物讓她穿。
對於曾經想把垃圾場做為反擊據點的醜頭來說,這件紅斗篷是她非常想得到的「精神地位」,如今據點夢化為泡影,這件紅斗篷到頭來只起到幫她遮臉的作用。
於現在的醜頭而言,這只是件沾有嘔吐物的斗篷,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是。
但對藍帆他們來說呢?
她心想,且不說骷髏帽和爆鼠,紅斗篷對藍帆是別具意義的存在,這件紅斗篷或許能起到牽制藍帆的作用,讓他能夠跟在自己身邊。
為了完成她的反擊計畫,她必須好好算計如何讓這些孩子幫自己。
至於救命恩人這樣的恩情,她將來會把蕭連清清的故事好好傳唱的,做為她回到王座時的「宣傳故事」之一,能助她完成宏圖大業那女孩也不枉此生了。醜頭心想。
他們穿過熱鬧的商店街來到一處圓環,圓環中央是個小公園,正中央有塊紅布蓋著一柱狀物,聚集在柱狀物周圍的人特別多,還有許多人拿著虛擬攝影機在合影,似乎是在紀念什麼,這裡的人潮特別多,他們找了一處僻靜暗巷躲了進去,才得以從緊繃的情緒中喘口氣。
「沒想到高臺城有這麼多人,多到讓人不知所措呢。」骷髏帽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短短的路途讓他感覺把這一輩子會看到的人都看盡了。
「不......平時的高臺城沒這麼多人,今天是特例。」醜頭回答的聲音有些乾啞,臉色也頗為難看,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情緒。
藍帆望向那個被紅布蓋著的柱狀物,好奇問道:「那個紅布蓋著的是什麼?形狀看起來像個人?」
爆鼠情緒異常高漲,笑道:「嘿嘿,好像有什麼好玩的事要發生了!」
「......」
一路都在為他們講解個沒停的醜頭靜默了。
因為她知道那個紅布底下是什麼。
沒等其他人察覺醜頭的心思,圍著紅布的人們發出狂歡聲,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哇!要開始了!」
「馬的!老子等這刻等很久了!」
「快掀開!快掀開!快點掀開它!」
人們的狂歡聲逐漸變了調,從歡呼漸漸轉變成鼓譟聲,最後變成激憤的怒罵聲。
在藍帆等人還沒搞清楚狀況前,紅布被掀開了。
紅布底下是——被塗滿咒詛紅漆的向虹焰等身人像。
「暴君終於被推翻啦!」
「砸爛它!砸爛它!」
「國慶日萬歲!」
在人們的鼓譟聲中,醜頭——向虹焰——靜靜的往後退進陰暗處,緊握的拳頭和顫抖的身軀無聲訴說她的不甘。
作者後記:在台灣因為歷史因素各地都能看見某人的銅像,在作者所住的城市曾經發生過圓環中央的某人銅像,被人潑上紅漆拉倒,之後被蓋著白布(?)拆離,當地戲稱是發生血案,作者描寫這段情節時就是想起這件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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