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嬌憨且美麗，根本無須擔心他人評價。」我坐在湖邊的長凳，細細點評她的長相，「一頭夢露都嫉妒的金髮！」我說，「陸地上的男人多數喜愛金髮。早期的影視形象將金髮女郎塑造得又傻又笨，他們愛掌控人的快感。」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Mz5dLDzy
人魚看我一股腦地發表意見，廢物自唇舌中排泄，她咯咯地笑，在她好似只可歌唱的嗓子中擠一點小聲。計我說，母牛的奶聽起來都比這易擠。我皺起眉頭，聽這位水中傳說的模樣。確實傻，傻得好笑，我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1JY86g6Vy
金髮女郎是我的理想型。我向來喜愛西方面孔，淺色的眼睛深刻的雙眼皮線，魅力早早始於出生時。可惜戀愛過於麻煩，應付女孩不止，還得應付女孩的親朋戚友。單純論愛對人類而言太不足，我曾幾次因此認為自己不是人。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MeRukRLh
人魚是會說話的。她說話像在歌唱，絲絲縷縷的吐出來，說像吟詩又過於蜿蜒，說是唱歌吧，又過於平淡。總括而言是好聽的，只是費耳力，聽五分鐘就要休息上半小時，經濟效益不太高。人魚不懂，她能誘惑人，她費了好大的勁才用喉嚨說幾句話，才表明她並非要誘惑你。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CkyBVGRP
「哎呀。」人魚學了我的語氣，「寶貝兒，你在羨慕。」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uRqkHPqj
羨慕個鬼？氣人，實在氣人。一句話將刀子插入心臟，不知道該說她通透，可我眼冒白煙，站起來就要把她拎起來質問。人魚翻身露出閃亮的尾巴，比我臉上的高光還亮，要瞎了，她又逃了。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4vvsYPGYz
活了二十多年，自知只有年齡在增長，心智未成熟。我那四十歲的年輕養父告訴我，你跟蛇一樣養不熟，不認人，多少年都保持一雙尖利牙口，準備將飼養你的主人咬得血流如注。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S8CLXXaFw
我不滿意，敲爛了杯子，「那就代表所謂的主人也沒有被臣服的資本。」臣服的意義在於情趣，我不可能臣服於誰，只可能是他的反應過於取悅我，我才會作出行動。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3MzvAx8x
我向來是主宰的一方。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7raQUUVJy
遇到人魚是在夏日。我並無朋輩壓力，獨自一人到海灘，換上比堅尼，就算無觀眾也不礙事。給自己找藉口實在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個個說自愛，個個說打扮只為取悅自我，我說好，真虧你們能說得冠冕堂皇。我看到發光的金髮在海邊，以為是哪個享受孤獨的女孩兒，正要過去搭訕，就看見了那條亮得瞎眼的尾巴。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YPzNZRkN
種族的差異不妨礙我搭訕，甚至增添了些許興趣。「你是什麼？」我問，像抑鬱怪異文藝片的唯一台詞，接連接著不斷重複的暈眩畫面。天空的雲不斷飄過，天空是藍色的，天空是黑色的。我打斷了腦內的播放，集中在眼前那雙無辜的大眼睛，我又問，「你是人魚？」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JGxb3nzT
來者裂開嘴角點頭，比想像中溫柔，甚至比起預想中如同克蘇魯不可名狀的恐怖差了不止一大截。這種與幻想的差距更加令人不適，「你還是別笑比較好。」我說。人魚似懂非懂地收起笑容，繼續用無辜的藍眼睛看我，點點頭。多麼可愛，多麼標緻。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JiWWhVxaD
跟所有長篇小說一樣，持續接觸的緣份才有被記錄的意義，我之後又去了海岸幾次，她或在或不在，浪潮都顯得磅礡至極。人魚滾了滾藍水晶般通透的目，金髮確實使她的眼被凸顯。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8Rr1pQJOS
我與無人知曉的生物熟稔，程度遠超於養父，親情被我拋到腦後，也無法分清這是不是愛情。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Gq8hZ00y
我與她分享的的日常大小事務，她或許嬌嬌地點頭，或許在喉嚨發出嗯嗯得聲音。計我說，告解室裏的人比她更重視一些，可是人魚又不是牧師，更不是神父。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f8DEnSEV
到後來，她學我的語氣同我說話，躺在沙上用手指戳戳我的腳尖——她沒有的東西。我氣得縮腳，也敗不過她的美貌。可我從未聽過她唱歌，都說人魚最擅長用歌聲迷惑人類，再露出尖牙，把來人吞吃入腹。我想聽聽，卻還是怕被啃掉皮肉。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pH0HoMME
金髮的人魚把我拉入水，溫柔地說，「哎呀，不要緊的，你怎麼這麼在意啊？」我用指節抵住她的鱗片，夏天倒是涼爽，冬天就顯得黏膩濕滑，涼得受不住。轉念一想人魚也是有感受的，我換一換姿勢，把她攬住後往下一拽，現在我們脖子以下都浸在水裏了。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JaGFqHwE
魚尾在水底反光，跟我網購回來的廉價彩虹燈一樣色，可她的尾巴高級多了。她呢喃——「哎呀，哎呀，可人兒，寶貝兒，你愛我一下子，就不至於會在意那些人說的話啦。」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jJexrp6z
我三隻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這就是人魚誘惑人的招數嗎？這麼俗、這麼俗？」我以為至少要有一點歌聲，文字無法描寫的詭譎歌聲。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4zOXyEcz
海裏自由的她要把我拖入深淵。「我可沒有鰓。」我說。她回以一串無法理解的泡沫聲，湊到我耳邊用金髮遮住我的臉，傳遞她愛我的訊息。她告訴我，我是個有趣的人，當日我是帶著滿臉笑盈盈的春風回家的，並沒有甚麼被褒獎的感受，只是覺得整個事件也沒有很離奇。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xoiq7hjS
過於世俗了，小說的男主角對女主角說有趣，只會令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69y7640V
皮膚在海裏會泡腫泡爛，我才不接受變得醜陋的自己。我愛我自己勝於所有人，人魚小姐也想成為公主，她與我無異。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ofctZBoP
於是我上岸了，我在海岸稍遠的沙子上看她閃亮亮的魚尾。藍色的，泛著粉色的光，人魚的金髮在鱗片的對比下顯得稍黯淡，她是美麗的，是我的理想型，是我潛藏在心底下的產物。她實在無需在意他人眼光，肆意暢游，她本可以歌唱魅惑我，我是個很好的糧食，可她沒有。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U1KZuWkr
與人魚的約會不算順利，她與我的距離無法估算。愛的地圖拼不到一塊去，就算多麼嬌憨多麼是我的類型也無用。你問我是否愛她，我認為深海之呎無法估算。
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x6rIIa1q
———她將我的手指送入後腦的髮絲裏，「寶貝兒，寶貝兒，這可不是誘惑，這是愛啊。」
ns 15.158.61.4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