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西小姐總是面無表情。
每當有別人問起班西小姐,她的朋友們、亦或同事的第一反應總是「一個看不出情緒的人」。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因為班西小姐的確就是那樣的表現。也並不能說她毫無感情,事實上,她對於周遭的人們總是抱持著和藹可親的態度,甚至會熱心的主動幫忙。
班西小姐就是如此一個善良的人,但由於面無表情,初次見面的人總會誤以為她是個冷漠而不易親近的人。
班西小姐十分美麗。她有著一頭白色的長髮,總是用銀梳將他們整理的平滑柔順,經常穿著白色或灰色的衣服,每當微風吹來,白髮隨之飛揚,那是美不勝收的一幅光景。
因此班西小姐有著「冰山美人」這一綽號,雖然她的朋友們都知道她並不是冰山,而是一座溫暖和樂的森林,充斥的暖陽與潺潺溪水。但無奈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謠傳久了,自然就成這樣了。
但說起面無表情,其實也不能怪班西小姐。她出生於喜百泥亞凱里郡的一個普通家族中,要說與一般人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們家族擁有報喪女妖的血脈。
是的,報喪女妖,便是那個大家耳熟能詳的在友人即將逝去時會出現哭聲的那個報喪女妖。班西小姐一家的女性皆有報喪女妖血統,因此也都有預知死亡的能力,也因此,他們家族以喪葬為業,他們的葬儀社不是等別人去世來承接業務,而是主動去尋找逝去之人家庭。也因此,他們並不愁沒有業績。
但相對的,每當家族中的女性友人哭泣時,他們便知道又有人去世了。這種感受相當不好,而從小生長於這種家族中,同時也擁有這種能力的班西小姐就更不適應了。
同時,她的朋友也不算多,雖然在這個傳說與人共存的時代,許多人們已經知道各類妖魔鬼怪的存在了,但身邊有個一哭就代表有人逝世的人在,多少會有些害怕吧?當然她的同學多半不在意,同事就更不用說了,但她還是有意無意地和別人保持距離。
因此她總是害怕自己會哭泣,久而甚至害怕自己擁有情緒,因此總是面無表情地面對他人。因為她知道,一但自己哭泣,便又是另一樁悲劇的發生。
「不會吧,我覺得還好啦。」吳哲聳了聳肩,拿起咖啡喝了起來,完全不在意她不可置信的眼神。
「不會?你是不相信這個傳說嗎?都可以實證了耶!」班西叫道。這位吳哲是位從亞洲來的留學生,黑髮的他是位華人,但究竟是神州、寶島還是南洋海灣來的就不得而知了,甚至可能是位朝鮮或東瀛華僑也說不定。
「我沒有不信。」吳哲深了個懶腰。「但倒是妳了解傳說嗎?」
「什麼意思?」
「傳說裡報喪女妖會在有人逝去或即將逝去時出現並哭泣,可是報喪女妖哭泣就一定是有人去世嗎?」
「咦?」
「我覺得有道理。妳總是糾結於妳的能力,為何不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呢?」這時旁邊的一位金髮女孩潔西‧林奇說道,她是班西為數不多的好閨密之一,平時的思想便較周圍的人更加跳脫與多元,她相信神話,但不迷信神話,甚至認為神是可以戰勝的。如果哪天給她個超能力,沒準她真會跑去弒神。這點是十分吸引班西的地方,但同時也令她有些頭疼,畢竟每過一陣子潔西就會做出一些超格的事情。
扯遠了,總之現在班西身邊一個東洋來的東方思想、一個跳脫的超現代思想,雙邊洗腦之下她也想嘗試看看了,如果說真的哭泣不完全代表悲劇呢?
班西喜歡演戲。
因為本身血脈的關係,她其實一直不敢告訴自己家人,甚至大部分朋友也不知道這點。但其實她很賦有演戲天分,少數知道她夢想的人如潔西總是一直勸她向自己喜歡的事物踏出第一步,然而她卻總是退怯,深怕她一哭,就又有人逝去。而直到今日,遇到這位東方來的神奇少年,或許,可以嘗試看看了?
「可、可是,我這身能力會招來死亡……」班西還是擔心。
「報喪女妖只是訴說死亡,這是祝福的能力,而不是詛咒,我們過去不論東西方,有太多的迷信與未知,造成多少的祝福被當成詛咒、多少無辜的人因此遭受不幸?」吳哲嘆了口氣。「我們應該改正這個觀念,妳應該獲得幸福。」
「況且,妳家人的意見,其實妳並不知道,不是嗎?」潔西也在旁俏皮地眨了眨眼。
「好吧,你們都這麼說了……」今晚,就試一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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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班西家族。
按照慣例,大夥圍在桌前禱告後開始用餐,用完餐後彼此分享一天的日常,並且交代隔天葬儀社的工作。今天沒有任何一位女性哭泣,因此陰沉的氣氛減緩了幾分,壁爐裡燒著熊熊火焰,溫暖取代了死亡的寒冷,今天的班西家少見的充斥較多生的氣息。
正當大家都用完餐要離開使,班西叫住了母親。
「媽媽……那個,我有話想說。」鼓起勇氣,班西開口了。
「怎麼了?我的小凱莉森?」母親的口氣帶有幾分驚訝。凱莉森是班西的名字,班西是他們家族的姓,由於這個性並不常見,加上她親近的人並不多,因此外人大多禮貌性的叫她班西小姐。而就算在家族裡,凱莉森也是比較沉默內斂的女孩,因此平常不開口的她突然有這舉動才會令母親有些驚訝。
「那個……其實我一直沒跟你們說,我喜歡演戲。」
「演戲?」
「是的,我們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從是葬儀社工作,我們是帶來死亡的家族,所以以前,我總是認為這也是我註定要走上的道路。」凱莉森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但我其實一直很喜歡演戲,也想舞那邊發展,最近,我遇到了鼓勵我的朋友,所以,就算可能惹你們生氣,但我其實不太想往家族產業發展……」
凱莉森緊閉的眼,用盡所有力氣把話講完後,迎來的是一陣沉默。一陣短短的沉默,家族內每個人都默默地看著她,任她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但她沒有退怯,她知道,這次是她第一次的改變,她不能退縮。
過了許久,母親開口了。
「小凱莉森,妳說的朋友,是誰呢?」母親緩緩問道。
「沒、沒有,就剛認識不久的朋友而已......」母親生氣了嗎?要去找他們算帳了嗎?不行,不能供出來!這是當下凱莉森的想法,她開始緊張了。
「我要好好感謝他們啊!我家小凱莉森終於交朋友了!」母親突然一改平日的嚴肅態度,撲抱住了凱莉森,力道之大甚至讓室內拖直接飛到了二樓。
「咦咦咦欸欸欸欸欸?!」意料之外的舉動讓凱莉森有些慌張,母親反差的舉動更是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你們不生氣嗎?」
「怎麼會呢?我們家族一直都是直持子女往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的!做葬儀社只是因為能力方便賺錢,有別的想法大家都支持!」
「可是我們的哭泣不是會招來死亡嗎?」凱莉森困惑道。
「招來死亡?不不不,是死亡會讓我們流淚,而非我們哭泣招來死亡,女兒啊,妳一直搞錯了。」母親搖了搖頭。「我們是報喪女妖,不是死神,我們不是收割靈魂的鬼差,只是發出告示的妖,有事件發生我們會流淚,但我們流淚不代表有人去世。」
「原來……是這樣嗎?」
「是的,所以小凱莉森,盡情去追逐夢想吧!妳的背後,有我們。」母親笑了笑。
原來,是自己一直搞錯了。
原來,自己太過糾結傳說,結果什麼也沒問,才造成自己顧自的哀怨與小心。這樣看來,還得去謝謝吳哲和潔西呢!是他們打開了新的可能、打破了自我設限。
「謝謝妳,媽媽!」在母親懷中,凱莉森流下了淚水。
這是第一次,她為自己而流淚;這也是第一次,她因開心而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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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學校。
「事情就是這樣。」凱莉森簡短的和吳哲以及潔西說明了狀況。「還有,從今以後,別叫我班西了,叫我凱莉森吧!」
「等等,妳叫凱莉森?妳家人給妳取的名字嗎?」吳哲突然有點訝異的問道。
「是啊,爸爸取的,怎麼了嗎?」凱莉森歪頭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呢,」吳哲聽了笑了笑。「凱莉森hyacinth是風信子。」
「欸對欸,怎麼了嗎?」
「原來如此啊,妳父親很愛妳呢。」這次換潔西笑了。「風信子的花語啊,是重獲新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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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1hyacinth其實翻起來更接近海爾森,但想要女孩子一點的音譯就只能用凱莉森了。
2喜百泥亞:明代對愛爾蘭的古稱。
3班西:報喪女妖又叫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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