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注意，以下內容包含主角本人的口述、逼問火球術得到的細節、我自己買的小說，再以一點腦補成分作為佐料。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後者有多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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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作為一名在突兀地被插進故事裡的配角，我不敢肯定自己能夠理解多少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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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惡魔與神明都會被肉眼捕捉的世界，不僅是那些畸形的小鬼，主角也曾見過山丘般巨大的惡魔，律法女神也在教會裡顯靈過，她甚至不止一次和廣場那座會眨眼的的雕像本尊打過照面，祂似乎特別喜愛在迷途之人的面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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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祂們不喜歡我。」主角說。「我們是『灰手』，是不受歡迎的異端，就算是惡魔，也會對我們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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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有些學者會去研究天象，藉此幫助船員避開風暴；有些魔法師用魔法深入地表，探明災難發生的真相；甚至還有專門解讀神意的職業，免得凡人的無心之過觸怒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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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手」也是同一種人，只不過對象是那些啃食生命、與神明為敵的「惡魔」，他們的目標是無法用常理來推斷的敵人，為此他們也更加不擇手段。最後甚至主動去接觸惡魔的力量。「灰手」這個名號就來自長期和惡魔打交道，沾染邪惡而失去顏色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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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曾經是一名因戰爭而流離失所的難民，她從小就沒有父母，和雙胞胎姊妹相依為命，一起在某個城市中的孤兒收容所生活。直到某日惡魔侵入城市中，灰色吞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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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僅存的家人與容身之處後，是一名年老的灰手在混亂的局勢中「收留」了她。這是好聽一點的說法，實際上老人把主角關進籠子裡，準備當成某種邪惡儀式的祭品或實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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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被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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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那時候的我，感覺就像殘渣，像蠟燭底部最後剩下的東西。我認識的一切全都沒有了，活下去的動機、能力……都不存在。如果這種垃圾還能燃燒，還能照亮些什麼……或許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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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我來說有些難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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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所認識的現實之間有條長到看不見盡頭的線，不僅世界觀有根本性的不同，我與她甚至可能分屬不同的演化樹。我想說服自己這種差異才是我無法理解這般絕望的真正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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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才能有時會在意外中發光。當儀式進行時，主角意外控制了召喚出來的惡魔，展現出這個世界上最醜惡的才華，另一條路在她眼前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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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遲早會後悔。老人在主角下定決心之前，這麼告誡她。妳會變成自己最唾棄的樣子，就像妳的老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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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現在後悔嗎？」我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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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女孩咬了咬嘴唇，又重複了一次：「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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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正是這股倔強染黑了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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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老人的告誡不只是告誡，或許是他最後的良心發出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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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說後段的高潮，主角的老師成為無庸置疑的大壞蛋，用惡魔的力量胡作非為，最後迎來悽慘到連惡魔的語言也難以形容的下場。主角沒有詳細闡述事情的經過，只透露老人帶著一堆其他反派、半座城市與一生的成果一起上天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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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後，城裡的人原想把他的學徒跟屍塊一起扔進火葬堆裡。但就算我是灰手，要活活燒死一個小孩……可能會讓某些人良心不安。而且，我還不夠『灰』，沒有傷害任何人，沒有偷走任何東西，甚至沒有半點足以被律法女神認可的罪過。老師……很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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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主角得到的判決是放逐，扔進惡魔和野獸四處徘迴的乾旱荒野，這就是小說的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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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段時間，彷彿口中咀嚼的文字已隨時間過期發酸，無論是吐出口還是吞嚥下腹都噁心得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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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我在絕望前遇上了比惡魔更惡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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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少女的生命如同沙漠中的殘枝般岌岌可危時，一陣強酸性的及時雨恰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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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的火球術，是一名有著火紅色長髮與高挑身材的女子，花枝招展的暴露衣物，誇張可笑的言行舉止，還有臉上意義不明的火球貼紙，無一不在強調她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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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主角幾乎把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異色女子誤認為某位掌管黑色幽默的神祇，或者是死前看到的荒謬幻覺，總之絕對不可能屬於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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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現實不只一種，這名異世界來客溫柔地拉起了少女的小手，她所說出的第一句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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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小學生魔女，把妳人生的版權賣給我，我就救妳一命，怎麼樣？』（註：主角口述的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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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為至少比享年八歲要好一點……」女孩瞪了我一眼。「為什麼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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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認同感？找到同伴的感覺？我跟他……她？我跟火球術的第一次見面，感覺也差不多莫名其妙，那傢伙竟然不分由說地用書背敲昏我，我醒來之後人就在另一個世界的沙漠裡了，半句解釋都沒有。很過分對吧，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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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分。）嚮導鼓起臉頰，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會這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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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分……是嗎？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火球術把我放在鍋子裡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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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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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約定，她說自己有權利挑剔一下主角，而我的皮膚太差、賣相不好，像在爛泥巴裡泡了好幾星期。於是火球術把我綁起來，扔進沸水裡，我只記得全身上下的皮膚開始發皺脫落的景象，記憶到這裡就被切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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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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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之後，傷口、結痂、疤痕、腫瘤和厚繭，全都不見了，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她是不是謀殺了舊的我，然後用屍體當材料重新打造一個新的、更符合她期望的『主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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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我一定要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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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導的沙子腦袋歪向一邊，對此相當不解，他可能認為人類的皮膚和衣服一樣可以更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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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倒覺得自己運氣不錯，至少我沒有像妳一樣墜落到另一個世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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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主角清醒之際，她突然發覺自己身在一處陌生的地方，植物的澀味；土壤的清新；生物的鳴叫聲，在荒蕪故鄉中未曾見過的翠綠漩渦繚繞在她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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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是夢，夢只能重組記憶中的風景，至少在這個世界中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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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現老師的「遺物」，同時也是自己唯一同伴的書惡魔已經不見蹤影，身旁只有一張紙條，以及一些看似黑色磚塊的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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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上是火球術的留言，在洋洋灑灑的一大串版權聲明後，火球術說明她剛才將主角送到了「世界的另一頭」，只要跟著紙條背面的地圖前進就能找到新家，而那些磚塊是名為「巧克力」的某種異世界食物，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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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禮……妳應該不會是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會透露太多私人訊息的那種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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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當然不是。更別說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生日是甚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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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有點噁……我是說有點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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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頭霧水，就和一周前在沙漠醒來的我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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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暫的三觀重組後，主角無可奈何地拿起地圖，嘗試靠著上面的模糊標記和莫名其妙的文字渡過這片綠色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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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不了解陌生的環境中有哪些東西可以食用，她只能依靠巧克力來補充體力，副作用就是染上了嚴重的巧克力成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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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也有日月，但他們是同一顆天體，只有黯淡與明亮的區別。時間過去，在太陽第三次衰落下來的時候，主角吞下了最後一點混著巧克力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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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餓漸漸取代了身處陌生之地的惶惶不安，於是主角試著在夜晚趕路。結果很不幸的，昏暗的月光將她引導到一個捕獸夾上。就是那種由鋼板、尖刺和彈簧組成，一旦觸發便會乓的一聲夾起，把動物腿骨折斷的金屬利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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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短暫的旅途就這樣以相當痛苦的方式迎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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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那只是用來捕捉小動物的陷阱，所以妳現在還能看見我的腿連在身體上。後來，是這個鎮上的人發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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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說著她來到這座小鎮的種種。這裡與她的家鄉不同，遠離貧乏、遠離戰爭，也遠離惡魔的威脅，明明共享同一片天空，使用同樣的金葉，卻如兩個世界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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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過去中，陌生人是不被信賴的；在她的常識裡，脆弱的外表會招致落井下石。但在這裡，傷口成為了一份禮物，替她換取了憐憫與善意的澆灌，對已經習慣乾渴的人來說，些許雨露帶來的刺痛感美好地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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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看得出來吧？我的……品質很差，來路不明，殘缺不全，在他們眼裡卻是包容的理由，律師夫婦沒有孩子，我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最後一個家人，我們對彼此來說都是最意外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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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美好到過分的巧合，還是那名異世界人的刻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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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的時候，一片陰影遮掩了星光，主角抬頭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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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他們應該對我很失望吧。因為這一切都是一場惡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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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從我墜落而下的開口，無首的惡夢緩緩飄落，彷彿她的身軀不過是輕盈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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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心在冒汗，指尖緊緊捏住了作為救命稻草的紙天使。但願變得有點皺不會影響它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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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那個，惡魔通常不是應該，呃，不能靠近教堂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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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大人都很討厭惡魔沒錯。可是她不一樣，教堂的主人接納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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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結結巴巴的笨蛋異世界人不同，大小姐毫無懼色，她起身面對惡魔，灰色的雙手宛若真正的雕像，沒有顫抖、沒有曲折、沒有一絲活物該有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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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隻『夢魘』，是一種能夠讀取人的惡夢，然後變換成任何模樣的可怕惡魔。這種惡魔很聰明，擅長以聲音與魔法搗亂人的心智，還會混入人群之中、尋找獵物。如果運氣夠好，有些個體會在長久的生活中獲得更接近人的心智，然後就此定居在凡人的社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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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慘白的唇綻裂開來：「妳不來自這裡，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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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和妳一樣是外來者，打從一開始就不屬於這裡……」大小姐說。「……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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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情況頓時變得很有戲劇性，這應該是我所見過最劍拔弩張的母女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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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律師先生的妻子？他被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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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也見過他，就知道不可能，雖然我也曾經這麼以為過。」大小姐語氣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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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愛上惡魔的神職者聽起來也一樣難以置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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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神職人員，母親是偽裝成人的惡魔，兩人的禁斷之戀唯一的缺憾或許就是無法擁有愛的結晶。此時一名邪誕風魔法少女從天而降，在雙方不知情的情況下，組成了扭曲且脆弱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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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知道會是家庭暴力的沃土。嚮導，我們捲進了一場很有異世界風味的倫理悲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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