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特的成年禮。」
湯姆差點忘記今日最重要的事情,他慌張地左顧右看,拔腿就朝家的方向跑。
果然,一推開家門,林特和妻子居莉芙兩人早已在客廳正襟危坐,身上穿著正式的禮服,臉上全掛著鐵青。
「整夜未歸,到隔日中午才回來,遇上什麼事嗎?」居莉芙一看到湯姆首先發難。
「這…這個……。」
湯姆跑去找同母異父的妹妹這事,純粹是自己昨晚的臨時起意,居莉芙和林特甚至從沒聽他說過有妹妹這號人物。這霎那之間,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講起,尤其是那段遭人迷暈失去記憶的糗事。所幸居莉芙發現湯姆面有難色,現下的場合也不適合繼續追問,也就不打算為難丈夫。林特倒是看見自己的父親能平安的回家,擔憂的神情瞬間放鬆,讓湯姆感到又欣慰又虧欠。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等等時間一到,我們就準備開始吧。」居莉芙拍拍手化解了湯姆的尷尬。
湯姆和林特相視而笑,點頭附和。
在斯蒂卡這個國家,習俗成年禮的儀式開始時間是依據當事人的出生時間而定,例如:林特是下午兩點出生,那儀式的開始時間,就會訂在下午兩點。所以,在斯蒂卡,有很多人的成年禮是在半夜舉行,這點和其他地方特別不同。
在儀式的過程中,成年者及雙親(如果雙親已不在人世,則由血緣關係最近的長輩擔當)均需穿著正式的服裝,並在胸口別上聖艾娜花。
成年者需先唸誦一段制式的儀式短文,然後再由長輩輪流在成年者的頭上輕輕撫摸,接著在臉頰上狠狠打上一巴掌,象徵成年者得脫離孩童時期的撒嬌與任性,徹底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人。而成年者在被掌摑後,得磕頭感謝雙親的教導,然後喝下禮酒,至此才算完成整個儀式。
斯蒂卡國內曾有青少年保護團體提出要廢除掌摑的部分,認為儀式中掌摑太過不人道,不過卻被國家禮俗協會的主席駁回,理由是,與其他國家成年禮需要切除某些器官的野蠻行為相比,只是掌摑就能讓一個稚兒長大,算得上是非常值得。
林特的成年禮當然也不會有所不同,在他順利被父母親打完巴掌,喝下禮酒後順利結束。
成年禮之後,接著的是湯姆要傳異能給林特的繼承儀式,方法很簡單,如同之前湯姆父親傳給湯姆時的做法相同。
「過來,跪在我的面前。」湯姆神情嚴肅地說。
林特嚥下口水,點點頭,緩緩走至湯姆前方。他的雙唇緊閉,臉的左側還有剛剛被打過的紅腫。他停不下在心裡頭揣測,自己等會兒會拿到什麼樣的異能,是隱形,亦或是讀心?還是跟身體強化類有關的呢?
居莉芙站在旁側,內心比林特還緊張,手上的布巾被她捏得緊繃,自己也沒發覺,雙眼死盯著湯姆與林特兩人。
湯姆深呼吸一口氣,將右手按在林特的額頭上,默念一段那時曾聽父親唸過一次的轉移咒文。
之後,所有人靜默了幾秒,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林特沒有覺得自己有任何異樣,湯姆也是,掌心、身體都沒有感覺到轉移時應該產生的溫度。
湯姆不信邪,再次將手放在林特頭上,重新又唸了一遍,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咒文有錯嗎?」居莉芙問。
「沒有,應該沒有錯。」湯姆不死心,又試了幾次,情況仍是相同。
「腦袋或是身體有感覺到熱流嗎?」湯姆問林特。
林特眼神茫然不停搖頭。
「這可不對啊。」
湯姆越來越緊張了,他開始想施展異能讓自己變身成另外的人,好確認異能是否還在身上,但身體也是一絲變化也沒有,就算在腦海裡換了好幾個目標對象,結果都是一樣。
「沒了,我的異能不見了。」湯姆陷入惶恐之中。
「湯姆,你知道的,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居莉芙說。
「沒有。」湯姆回答時驚慌猶在,「我以我父親的名義發誓,在這神聖的家族儀式面前,我怎麼可能開這種玩笑。」
「父親,如果您真的想保留異能,其實也沒關係,誰說一定得遵循著家族的傳統呢。」林特也試圖想安慰父親,可惜任誰聽起來都像在質疑。
「閉嘴!林特,我說了我沒有開玩笑,就算我真的感到惋惜,也絕不會自私地罔顧家族傳統以及你的權益,況且這可是我父親在遭逢不幸之前,無論如何也要傳承給我的異能資格,我當然也得盡力傳承下去。」
「可是父親……從來沒聽人說過異能還會憑空消失的。」
「當然,你說的對,當然不會…除非…」
「除非?」
湯姆逐漸從方才的驚慌中恢復思考,自從白天在酒吧門口醒來,一切都混亂到讓他無從反應,不過現在仔細想來,這一切肯定都是那個算命師搞的鬼,那間算命館根本詭異到讓人無法不起疑心,況且,夏米目前也還行蹤未明。
「我覺得我可能被人暗算了。」湯姆說。
他決定將昨晚的經歷完整地告訴家人,包含自己不想回家,跑去高級俱樂部找夏米,又遇上詭異的算命師等所有的事情,也算對他們有個可以解釋的交代。
居莉芙和林特耐心地聽完湯姆解釋後,都感到不可思議。不過他們略為和湯姆不同,不止懷疑算命師,也同樣懷疑夏米。
湯姆起初是把夏米排除在外的,原因是最一開始,是自己主動跑去找夏米。在那之前,她甚至連自己還有個哥哥存在都不清楚,那又怎麼能夠設局騙自己呢?
不過,也如同林特所說,異能不會憑空消失,所以肯定是有人將它偷走。
湯姆又想到自己失去異能的同時,等同永久喪失再次獲得得資格,所以湯姆就算真的找到兇手,也無法將它取回。
那麼――
「林特!」湯姆突然大喊,害林特整個嚇了一跳。
「我覺得你也算是這起事件的利害關係人,況且我已經失去拿回異能的資格,所以只剩下你,還能將我們家族的異能取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行動,找回異能,順便當作是成年後的第一個試煉。」
「就算父親沒提,我也打算這麼做呢。」林特鬥志滿滿,像隻蓄勢待發的鬥雞,意欲高漲地想要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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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和林特兩人站在酒吧門前,正感受著所謂望門興嘆的無奈,昨天那位保全正和他們大眼瞪著小眼。這其中最大的差異,是湯姆的樣子不再是酒吧的老闆,而是個中產勞動階級的代表――湯姆本人。
「真該死,我居然忘記自己已經失去變身的能力。」湯姆拼命用手摳著腦袋,彷彿頭上有千隻螞蟻爬過。
保全看上去一點都沒有想要放他們進去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們知道夏米,喔不是,是溫蒂尼有在這間俱樂部裡頭表演,我和我父親都是他的歌迷,能否讓我們進去看一場她的表演就好,我們願意消費。」林特苦苦哀求保全希望他能網開一面。
但保全的表情呆然,就像已經聽過、看過上千上萬次相同的戲碼,早已麻木到失去感覺。
林特見保全無動於衷,忽然轉身抓住湯姆的手腕,大聲嚷著:「父親,看來您的心願是沒法了了,要不然,您先到旁邊的咖啡廳裡坐著休息,您現在的身子撐不住久站,我自己在這邊等溫蒂尼小姐出來就好,到時候我再求她,我一定想法子再讓您聽上一次她的歌聲好嗎。」
林特斜眼偷喵了保全一眼,又說:「沒想到今天醫生還落井下石,說您只剩下半年……唉。」
湯姆這時也裝模作樣咳了起來,兩人背對著大門,一齣拙劣的苦情戲正在上演。
不過,就算是人倫大悲劇,也無法絲毫動搖眼前保全的內心,他的表情依舊如石刻的雕像,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對!
保全不是完全沒有反應,他只是沒有同情,甚至還感到厭煩,他希望眼前的這對小丑能立刻消失,不要在這妨礙他的工作。
「別演了,拜託,溫蒂尼小姐今天到現在,人影都還沒出現,你們也不用耗費心力想進去了。」保全嫌惡地說,順道上前推了兩人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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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沒來?」湯姆一聽,甚是吃驚。
保全無奈地點點頭,並且揮揮手希望湯姆他們能趕快離開,免得讓老闆看見又得挨一頓罵。
既然知道夏米不在,湯姆和林特也沒必要硬留在這,向保全點頭道謝後,兩人只能朝下一個線索前進。
「看來只剩下算命館了。」湯姆說。
在前往算命館的路上,其實湯姆大約已經猜想的到,既然夏米失去了聯繫,算命師應該也不會乖乖待著。
果不其然,算命館的大門緊鎖,由側邊的窗外看進去,裡面漆黑一片,空無一人。
「果然……」林特垂下頭喪氣地說。
一眨眼就失去兩條線索,讓湯姆焦躁地在門前來回踱步。不過老天並非不再同情他們,此時耳後竟傳來一道低沉的人聲。
「您好兩位,看起來你們似乎正在找人,對嗎?」
湯姆和林特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紛紛回頭,兩個穿著卡其色正裝的男子,正站在他們的身後。
「如果你們只是來找算命師算命,那他可能已經關門歇息了,不過,如果你們是來找他問點…嗯…怎麼說呢,關於私人事情的話,那你們也許可以和我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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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已經不太記得剛剛那兩位男子所提到的組織名稱全名叫什麼。只知道是一個冗長又饒舌的名字,依稀是什麼異能、什麼機關的。總之,他們莫名其妙地被帶到他們的辦公室,而且路途中還半強迫式的被要求戴上眼罩,這點,讓湯姆特別不舒服。
但林特欠缺社會經驗,他低落的防備心不足以對他們提高警覺。很理所當然地就接受了對方敷衍的解釋,說自己是國家機密單位,所以基地不能對一般老百姓透漏的說詞。
他此刻正坐在湯姆身旁,向兩位陌生人侃侃而談自己父親被人騙的遭遇,但就在準備要說出被騙走的是異能之前,湯姆立刻伸手按住林特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說得太多。
剩下的部分,湯姆只覺得腦袋亂哄哄聽不清楚隻字片語,直到對面的人拿出幾張照片,才赫然發現裡頭其中一張照片,剛好是夏米的樣貌。
「在這裡面,有你們見過的人嗎?」一位陌生人對著湯姆及林特問道。
林特很快地搖頭並轉頭看向父親,他當然不清楚,因為林特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是聽湯姆轉述,到底夏米長什麼模樣,算命師長什麼模樣,在他腦海裡,大概跟眼前的陌生人一樣空白。
兩位穿著正裝的陌生男子也在看著湯姆,希望能從他的口中獲得些有用的答案。
湯姆猶豫了。
他明明已經發現其中一張是夏米的照片,卻遲遲不敢說出口。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難道要在還未搞清楚所有真相前,就先出賣她嗎?這會不會又是一場騙局,受騙者仍然是自己,只是騙人的對象不同而已。
「欺騙你們的是一群詐騙集團。」陌生男子說的時候神情正經八百,特別誠懇,他可能看出湯姆眼中的猶豫,所以不停地鼓吹,「已經有好幾個受害者出現了,我們真誠地需要你們的協助。所以,如果有任何的發現,請一定要告訴我們。」
「真的嗎?他們也被騙錢了嗎?」湯姆問。
「額…都有…騙錢的也有,騙人器官的也有,但多半是騙錢。」
這顯然不是湯姆可以認同的答案。
「是喔。」湯姆說。「很可惜裡頭並沒有我所見過的人。你們只有這些照片嗎?如果還有其他的,我也能幫忙指認看看。」
「父親,您確定裡頭沒有嗎?要不要再仔細確認一下」林特不明白湯姆的擔憂,還傻裡八機地幫著問。
湯姆無奈,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後搖頭再次說道:「沒有,這裡沒有。」
「既然如此,那非常謝謝你們的配合。」
眼前兩位陌生男子一陣交頭接耳,起身走出房間門外。不過他們似乎忘記將門闔緊,所以湯姆和林特仍能聽到門外的交談聲。
聲音裡頭分的出是三個人的對話,其中兩個是剛剛和他們交談的男子,另外多出來的那股聲音,雖然講話的音色偏低,但可以分辨得出是女人的聲線。
湯姆聽到女子低沉地說了一句:「讓我來問問吧。」
沒多久房門再次被打開,一個年約四十,梳著旁分頭,兩側頭髮剃得俐落的女子走進來。
她走路的姿勢特別挺拔,身材高大,樣子比一般男性還要瀟灑。她穿著簡約的黑色襯衫與九分長褲,配著一雙亮到刺眼的黑頭皮鞋,湯姆一眼就能感覺出她的身分比剛剛那兩位還高。
「不好意思,得再耽誤你們一點時間,因為我還有些問題弄不清楚,不過這個問題,只需要湯姆先生就好,旁邊的小弟弟可以先去外頭休息休息。」女子回頭朝剛剛那兩位男子招手,示意將林特帶開。
林特有些不情願,尤其是被稱呼為小弟弟的部分,不過女子身上有一個強大的壓迫感,讓他一點都不敢拒絕。
林特一走出房門,女子再次將臉轉回湯姆面前。
「好了,湯姆先生,我們來玩個小遊戲吧。」女子從桌子底下的抽屜拿出一張白紙,和一隻筆,雖然只是平常隨處可見的物品,湯姆還是緊張地眼神飄移,狂吞口水。他有一種感覺,這個女人絕對不好對付。
「別怕,這只是個心理測驗。對身體不會有任何影響。」女子說。
「對身體有任何影響?」
湯姆從沒聽過寫個心理測驗還會對身體造成影響的。女子這樣開玩笑,反而有點擔憂。不過湯姆還是點點頭,依言用手拿起筆來,等待對方下一個指令。
豈料,女子卻突然用右手抓住湯姆的左手腕,瞬間一股電流從手腕上的皮膚傳來,刺刺麻麻地直衝腦袋,接著眼前一片黑。
不知過了多久。
等湯姆再次張開眼睛時,他人趴在桌上,嘴巴微張,像是睡過一會,他驚嚇地彈起,看見女子依然坐在他的面前,只是剛剛手上的紙張已經換到女子手中,另外還拿著一張照片。
方才的那張白紙,上頭好像已經寫滿了文字。字跡似乎是湯姆的,女子正興致昂然地閱讀著。
「原來這個叫夏米的,是你同母異父的妹妹。」女子打趣地看著湯姆的臉,「是長這個樣子嗎?」女子將手上的照片翻轉,好讓湯姆能看見照片中人的模樣。
沒想到正是剛剛陌生男子手裡其中一張照片,而樣貌恰巧就是夏米。
湯姆驚訝地反應不過來,沒點頭也沒搖頭。但是湯姆清楚,就在剛剛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大概什麼都說了。
「妳……妳對我使用了異能?」湯姆結結巴巴地問。
「喔!只是個小小的心理測驗,好讓你能不把秘密放在心裡,全部寫在紙上。」女子將湯姆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連同夏米的照片一同收進褲子右側的口袋。
「不過你別擔心,我們是政府機關,能夠保障你的自由與安全,簡單地說,你現在已經自由了,隨時可以回家,我們只是想問到我們需要知道的事情,如此而已。另外,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薩懷爾,如果你們又遇到新的麻煩,或是看見妳的妹妹,請務必跟我們聯繫,謝謝你們今天的配合。」
又一次,湯姆茫然地坐在椅子上,感覺自己像被騙走了什麼東西,一股失落感和挫折感纏繞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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