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水流而下，道路逐漸開闊，兩旁的樹木已經稀少。日照將上入正午之時，平坦的泥路地已經出現，蜿蜒道路的盡頭，一個小聚落顯現在遠處。再遠一些，可以見到石製建築物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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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落之處，有一座小磨坊，圍繞在磨坊旁只有零星的耕地。大概這個磨坊是某位領主的專屬物，因此附近也沒有太多耕種的人。幾位頭戴草帽的農民，任由未入正午的太陽曬暖身軀，隨意坐在路邊石垛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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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請問附近有城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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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興奮呼叫。既然這裡有座磨坊，那方才隱約所見石製建築物多半是城鎮。也許是某位騎士的小堡壘，更好一點甚至能見到領主的城鎮。如果能找到一個騎士閣下，蘋果酒村莊的孩子就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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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位農民停止了侃侃而談，一致的望向我這個聲音來源。其中一位頭髮花白、眼睛半張的老者瞇眼看著我大跨步走向他們，臉上帶著鄙夷，嘴中已經喊出蔑視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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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乞討的話請換個地方，自由市不歡迎沒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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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教士。我遇難了！需要向領主大人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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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惜了，這裡可沒有什麼該死的領主大人。”他們哈哈大笑：“如果你想裝成什麼教士先生，那麻煩你先了解這個職業的行情。首先，這附近可沒有什麼山賊流民讓你遇難。其次，麻煩你梳洗乾淨，塗抹動物血到臉上又如此邋遢可不會顯示你是那些好乾淨的教士。最後，你能念段那不知名語言的禱文，我們才相信你是個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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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知道你們請求禱文的原因，但願神保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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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古羅西林語，念了幾段經書中的禱文，大意是神明降臨於世間，話語安慰幾位受到驚嚇的農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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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面面相覷，看來沒有從剛才的禱文中回過神來。半晌，其中一個年輕點的農民有點不可置信、支支吾吾的回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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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些神父......似乎也是這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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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也可以把證明用的印章給你們看。不過我有急事要上承，你們能快點帶我到城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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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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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表情，由輕蔑，到難以置信，最後是畢恭畢敬。他們略作商量後，讓年輕農民帶我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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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是入城，也並沒有廢多大力氣。這個城市粗略一看，規模不算太大，可能是因為附近村莊圍繞，貿易往來讓這裡變成了市鎮。因此，除了村莊間的往來，這裡沒有太多商隊絡繹不絕，大門口的守衛閒得哈欠連連。而我的“邋遢”教士身份，也遭到了守衛的白眼，就差沒有要求我如剛才一樣，念一段禱文。不過有旁邊年輕農民的佐證，我很輕易的入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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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建設，只能說一切正常。木製的圍墻、略微規劃的街道、簡易的旅店，基本的城鎮配套均有，經過市場可以聽到裡面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音。但也許因為這個城鎮本身不位於商路上，雖然市場附近有廣大的置貨空間，但裡面擺放的貨物是肉眼可見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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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從哪裡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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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市政廳的路途中，年輕農民好奇打聽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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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說......我沿著水路、從樹林那邊過來。那附近有座村莊，商人說那裡的蘋果酒曾經很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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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澤尼辛德鎮（Zielony Cydr town），那個綠蘋果酒鎮？你是怎樣繞過來的？”農民眼中充滿驚訝：“那裡從來只有商隊經過，他們可不給別人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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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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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農民扯了謊，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畢竟，村裡出現異教徒的事情如果在這裡散佈開去，未來雙方如何相處就不好處理了。我希望最後能夠和平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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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幾個路口，市政廳出現在小丘上。市政廳旁還有一座小教堂，不過相比於農民口中“綠果酒鎮”的教堂，這一座教堂顯得遜色許多，更像是臨時起意搭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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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門口的衛兵確定我的身份後便進入稟報。不一會兒，一位身子修長、冬菇頭髮型、神情冷漠的人從廳裡走出。他上下打量我，緊鎖的眉頭變得更加緊緻，眼中的神情往好處說，是想與我“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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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士先生，你現在的樣子可不適合見我們的市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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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磐石般低沉的聲音從他口中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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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你去洗浴室，請隨我來。另外，感謝這位民眾，你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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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年輕農民微微點頭致意，然後對我做出“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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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農民相別後，這個管家模樣的人帶我走入洗浴室，裡面早已備好幾桶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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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齊格蒙特 (Zygmunt ) 就好。我在門外等你，你處理完後叫我一聲就行。順帶一問，需要侍從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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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但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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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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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又和我簡要說明這些清潔器具的用途，隨之後退離開，走入我的視線死角，順便帶上木門。中等大小的洗浴室，在嚴肅的管家離去後，氣氛似乎也放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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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水桶中的倒影，頓時也明白為何一路以來別人對我的身份存疑了：黑色的頭髮沾染了旅途的氣息，上面黏著青苔、草根、碎葉，如果從頭髮中間鏟道溝渠出來，簡單的自然風貌就能完成；原本白皙的面容早已被污血遮擋，可怕異常，所幸血已經止住；也許是因為精神上的消耗，原本灰黑色的眼睛中，充滿了疲憊，似乎隨時都會不省人事；衣服多處撕裂，和那些苦行僧沒有區別——這個樣子基本上和三餐不繼的乞丐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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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啊勞倫，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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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水中倒影，就連我都不禁懷疑眼前的人物是不是自己。伸手摸摸臉頰，看著那邋遢的人做出相似行為，我才開始接受眼前的人物確實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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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艱難的洗漱、換上管家提供的衣服後，我走出洗浴室。齊格蒙特管家在此應該等候多時，但他依舊筆挺的站立著，如同他磐石般的聲音一般，他現在如同一尊石像。見我走出洗浴室，他再次做出“請”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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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帶你去見市長大人，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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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長廊而行，管家將我帶到會客室等候這裏的管理者。房間略顯豪華，剛進門就能見到一隻公鹿的頭部標本高懸在室中央。門口地上鋪設了紅地毯，筆直延伸到盡頭的窗戶位置，而窗戶旁邊擺設著一株艷紅的不知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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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中央的桌臺和圍繞它的座椅，表面均鋪上不知名的昂貴毛皮。雖然我對毛皮沒有任何認知，但光看這表面的華麗光澤和坐上去的質感，任何外行人都會不由得贊嘆起來。當然，即將邁入晚春的天氣下，這麽做是大可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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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隨後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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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讓我稍事等待，出去查看市長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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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才坐下不久，一聲稚嫩且洪亮的聲音已從門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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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你，教士先生，歡迎來到扎羅城 (Zarow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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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聲望去，一位約莫14、15歲的孩子走入會客室，而他身後跟著那位管家。齊格蒙特的表情依舊沉穩，簡單說就是面無表情，他的手上還額外端著幾份烤餅和兩杯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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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起身，孩子已主動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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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德姆 (Nikodem)，‘自由人’克勞奇克 (Krawczyk)之子。先生怎樣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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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叫我勞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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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勞倫先生。你不介意開門見山，直接談談要面見我的急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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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德姆雖然努力面朝著我，但眼珠卻偶爾分心，不聽話的瞟著管家分發盤中點心、跟隨食物而移動。看來比起說他是個小大人，不如説他也還是個依舊對美食有期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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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教士先生，容我唐突發言一句，這位是前代市長的孩子，也是我們扎羅自由市的市長，希望你能以成熟的姿態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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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管家是否看穿我對孩子的慈愛，亦或是我發自心底的鬆懈已經浮現於表。管家冰冷的聲綫突然插入，著實嚇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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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重點，齊格蒙特。我更好奇勞倫先生帶給我什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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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微微一笑，示意我不用介意。他拿起飲料，友善看著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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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杯，為勞倫先生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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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舉起杯子，與市長大人碰杯。一口下去，是青蘋果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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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先生可以講講你一路以來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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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喝了飲料，市長眼中露出屬於孩子的童真。比起繁複的政務，也許故事更適合他們這個年齡的人。於是，除了母親真正的死因和林中遇到的女孩外，我簡要講述起旅途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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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津津有味的聽著，及至故事即將結束，管家的聲音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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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教士先生在光臨我們城市的時候，為何會滿身血污？希望你能告訴我們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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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我今天要說的重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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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刻意把這則經歷留到最後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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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大人，我希望你能大發慈悲，挽救一座被邪神蠱惑的村莊！村民都是好人，但他們被邪神欺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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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惑、欺騙這兩個字眼，被我刻意加重說出。希望他只是注意到村民的現況，而不是留意“異教徒”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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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村莊會被怎樣對待？但我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寄希望於領主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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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眉頭微皺，他對我的提案有些疑惑，眼中帶著一些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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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自由市對那裡並不一定有管轄權，很難說可以幫到你。不過，在此之前，請你告訴我那個村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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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確定它的名字叫什麼，不過那裡據說以前盛產蘋果酒，還有一定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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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澤尼辛德村嗎？據說這附近有座村莊刻意用木樁封住，導致途人只能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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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冷不防的插嘴發言。聽到村莊的名字，市長的眼神似乎一變，原本的歉意被新奇感吞沒，但為了維持原先的神情，又刻意擺出一臉抱歉的感覺。只能說終究是小孩子，還沒法完全隱藏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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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種成熟的成年人，齊格蒙特聽到了我肯定的答復後，臉上依舊是一副撲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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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市長大人，那座村莊可以算是在我們的管轄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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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不緊不慢，鄭重的點頭。市長嘴角的笑意已經繃不住，就連他安排進一步的行動聲音，都有一絲興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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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那麼齊格蒙特，由你負責招募附近願意加入調查的市民。我記得這一帶有位騎士閣下，看看他的領地士兵能否允許我僱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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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務必不要傷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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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擔憂，如果連騎士都出動，很難說不會有武力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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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教士先生。騎士閣下只是用來以防萬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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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信誓旦旦的擔保，又進一步邀請我在市政廳內暫居。市長對此似乎也十分期待，看他那神情，多半會在繁多的事務結束後潛入我的房間，聽我講述旅行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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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求之不得，我也想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如果可以，我不想那座村莊受到傷害——即使他們差點殺害我。畢竟在惡魔的蠱惑下，誰也不知道祂有多大的誘惑力。神明說過，迷途知返、誠心懺悔亦可得到原諒。如果事情可以和平解決，那對於神明而言也是正邪之戰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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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吩咐一名侍女帶我去客房歇息，我們之間的會面告一段落。在前往客房的路上，我突然想起在進入城中時，大家口中反復出現的詞彙——“自由市”。以前在王國內遊歷時，也未曾聽見過這種說法。自離開家鄉以來，一路以來所見多半都是村莊，大點規模的也就一個小鎮，還沒有在城市規模的地方待過。而如今處在一個嶄新概念的土地上，屬實讓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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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看上去十分健談，她溫和地解答了我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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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這裡本來只是普通的鎮子，和附近的鎮子競爭。而神罰時期，前任市長帶領我們抗爭，脫離了無能領主的統治。自此之後，這裡的發展越來越好，成為附近村莊貨物的集散地。可能是因為在這個自由市，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所以那些村莊的居民也更願意來這裡補充日常所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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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鎮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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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遠些的位置，有個蘋果酒出名的鎮子，不過現在很少人會繞行那裡。聽說那裡的人古古怪怪，讓人很不舒服。這裡和那邊以前經常因為水源問題爭鬥，他們現在沒落，對我們的城市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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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這個水源爭奪的往事讓她記憶尤新，侍女用了很多筆墨講述這段故事。過去兩鎮之間，蘋果酒鎮因為盛產蘋果酒，需要大量的水源灌溉蘋果樹。而扎羅鎮則只是被麥田環繞的普通小鎮，如果不是因為接近周圍的村莊，扎羅鎮更像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莊。大多的商人、補充用品的民眾，更喜歡在蘋果酒鎮置辦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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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繁榮，位於上游的蘋果酒鎮自然更有底氣聲稱水源的使用。兩鎮之間有過談判、有過約談，但最後都是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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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兩鎮之間的戰爭爆發了。先是偷改水道、道路上設關卡，後來演變到鎮民衝突，有過幾場交戰。而侍女的父親，也在戰斗中落下了下肢殘疾。只能靠她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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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侍女臉上沒有不悅，反而提到了前任市長的好。看來，市長家對她們提供了很多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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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兩鎮都處於一位伯爵的控制之下，以至於不會出現領土糾紛導致大型戰爭。當伯爵終於出兵控制兩鎮居民，勒令停戰，距離神罰的到來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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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們就沒有他們的消息。領主無能，導致我們也被神罰波及，所有人差點死絕。所幸克勞奇克帶領大家趕走領主的勢力，以至於城市依舊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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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浮現出對這位克勞奇克先生的崇拜，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亂的開始整理房間。整理完房間後，微微鞠躬示意，隨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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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累壞了，看著潔白整齊的床褥，我倒頭便睡。直到晚間食物的香味喚醒我，而稚嫩的市長也同時映入我的眼簾。見我醒來，市長停止翻書的動作，臉上是少年的爽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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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先生，你不介意一遍吃飯，一邊繼續我們早上的對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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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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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慌亂，迅速整理衣著。當然，除了儀容上的急切，我還有另一個急切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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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事件有沒有可能演變成村莊之間的仇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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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的大腦中浮現出這個最可怕的想法，即便在王國的遊歷中，我沒有過這種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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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的對話，從如何做統治者開始。少年正襟危坐、滿懷期待的聽，他的眼睛中仿佛有無數的晨星閃耀，而我思來想去後。講了幾個良善的領主故事——少數幾個是民間見聞，有一些是從書本上面演繹而出，但看市長的眼神，似乎對這些經歷都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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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統治得地方，最後都繁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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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全部都繁榮，但都很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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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看著他，等待他解釋發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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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城市太新了，現在什麼都很缺乏。商路、資金、人才，無一不是排在日程上但卻沒有結論。我只希望能在我這一代解決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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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速則不達，市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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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格蒙特也有他的方法，不過我還想聽聽同時專業人士的、你的意見。從你這裡，我倒是聽到很多嶄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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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矛盾的神情，似乎是兩種不同思想的衝擊扭曲了他的眉頭，讓他的眼中也出現迷茫。安靜了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最後他長歎一口氣，然後眼神堅定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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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好好考慮的，謝謝你教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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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們又談了其他事情，但我一直記憶的還是“統治之道”的故事，其他事也許都細枝末節，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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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中待到第五日，中央廣場聚集起約莫30人的部隊。除卻幾個裝備尚算精良的人，其餘的人無不是身穿布衣，手持農具，多半是周邊為了拿些佣金出來討生活的農民。為首之人棕紅色的頭髮，肥頭大耳，多半就是那個的騎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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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市長大人能記住我之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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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聲提醒旁邊觀看檢閱的市長，他似乎也有點被眼前的情景嚇到，眼中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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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放心，市長大人。”管家右手放向胸口，鄭重地向市長大人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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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調查，我齊格蒙特必不辱使命。任何結果我都會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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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你了。齊格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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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眼中有些躲閃，似乎并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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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時候離開這個城市了。調查結果最後如何我難以得知，也許是逃避、也許是自信，我只能祈求神明的正義能夠降臨，打贏這場正邪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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