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的北行》 - 1.踏上旅途，在路標處

決定了嗎？

畢竟也沒有什麼可留戀了。

空氣中飄來春季清晨特有的泥土味，略有一絲寒意的氣息中，我披上一件大衣離開床鋪。

埃德、奧托和泰洛三人還沒有起來，熟悉的麵包氣息頭一次沒有漂浮於空氣之中——那是泰洛每日必做的課程，然而今天我起來得太早，就連最早醒的泰洛都沒有起身。

我走向廚房，喚醒昨夜餘燼狀態的木炭，點燃柴火，將已燉煮好的香腸再次加熱，濃厚的湯味逐漸從鐵鍋中飄散出來。昨晚看到奧托熬製這個湯到深夜，今日他大約無法為我送行了。

不過，太陽的光輝還未出現在雲邊、公雞尚未打鳴、雀鳥還安靜沉睡在樹林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起身吧？睡眠不足，一日的勞作又哪能支撐呢？

唯有商人、或者趕路的人，才會在這種時候準備啟程吧？

我拿出木櫃中儲藏的黑麵包，這是埃德幾日前心血來潮和泰洛做的。從技術層面來說，這東西能保存這麼久，也是種奇跡了。也幸虧埃德這個年長的人除了烤麵包的技術外，其他都能接受，不然每天到他做飯的時間大家估計都是生不如死。

一口下去，只能說除卻硬之外，無味之中帶著一絲微小的焦味。然而配合上奧托熬製的香腸湯，這感覺還能接受。

黎明時分的昏暗燭火下，我緩慢的品味著修道院食物的味道，試圖留下它的記憶。我既不會烤麵包，也不會搭配調料的用法，以後還原這種家鄉的氣息大概也只會在回憶中了吧？

回憶又能存在多久呢？也許就和晨曦的光一樣，終有一天會填滿整個天空吧？

是的，遠方的天空已經吐出了魚肚白。

我背起行囊，裡面內容已經被我確認再三——旅途中的乾果、蔬菜、風乾肉、證明身份的木頭印章、從家中拿來的兩個小型紀念物……基本上，大多內容都是被食物填滿的，距離下一個村莊大概有2天時間，但我還是謹慎的帶了能用5日的食物。

畢竟，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遠行。

也許，也是最後的旅行。

整理完腰間的用來防身的匕首，我輕輕推開修道院的大門，沉悶的開門聲在清晨略有一些吵雜。初升的日光穿入微啟的大門，空氣中的塵埃如星屑般緩緩飄落。光線最後就這樣停止在神像的腳邊。

“我走了。”

我小聲說道，不願驚醒清早的寧靜。今日唯一的送行者，大概就是這位一直守護於此的神明吧？

修道院建築在一個略高的土坡上，據說越高的地方越能觸及神明。但這麼多年來，除卻風景好些以外，神明似乎僅存在於大家的心中。更不用說之前那段黑暗的時日裡，救濟遲遲未有來到。

“他將賜福於我們，就在今日，就在今夕。”

神罰之日結束後，中央教區派來教士述說著神明的寬恕。可惜那位使者大概初出茅廬、涉世未深，談話間都有一絲不自信。如今，他早已回去復命，而我也將追隨他的舊路一路遠行。

至於去哪？又能去哪呢？

第一個重點，就去看下中央教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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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此想到。拜倫的繁華一直存在於叔叔的口述之中，然而我還從來沒有看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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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碰天際的大教堂、白磚地面、神明衛隊......神秘的中央教區，多少人的一生能夠見它一次？如今我再無留念，也許就該去見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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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出現後，空氣中的清冷逐漸消散。沿著小丘一路而下，眾多木屋聚合的村莊亂中有序的陳列開來，視線之處，這個道路仿佛不斷延伸。繞過幾棟木屋，然後又是村民的聚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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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裡，既能說是神明的一項需求，也可以說是教會的任務，我每日都要步行在這泥濘路上，宣揚神明的仁愛。為耕種者獻上祝福，為苦惱者開導，為罪業者聆聽，為疾魔者祈禱。那時的道路似乎無限長，日常似乎也永遠不會變化。偶爾蕩漾一絲漣漪的，就是外來的商人，講述其他國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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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條路異常的短。也許缺少了村民的問候，也許是日常的流逝，所有事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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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眼河對岸的孤獨小屋，初晨的陽光還未照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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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切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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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分別已近。小路末端回首望，視野被林木遮擋，讓村莊也變得稀落，只見木屋兩三間。這裡刻意插了個路牌，防止外來行商直接忽視此處，向其他的地方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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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一位胖小子坐在草上半睡半醒，很難想象他在這等了多久。所幸已是春末，天氣不至於太過嚴寒，只希望他不是等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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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勞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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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孩子真好，永遠都充滿活力。剛剛他還是半睡半醒的狀態，只是眼中的餘光掃到行人過來，立刻就能恢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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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起身，又似乎因為維持一個姿勢太久，一個踉蹌差點撲倒。我趕忙上前扶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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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嘻嘻一笑，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正打算和我日常聊天，卻又似想起了什麼。然後，他的臉上不自覺的爬上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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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先生，你真的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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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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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未說出口，而是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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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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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都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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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斷他的話，孩子不應該承受大人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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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討厭你們而離去哦，只是因為我想去外面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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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著遠方的路。那裡，太陽的光輝耀眼於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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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約翰叔叔和你們講的故事嗎？出了村莊，光的彼岸，那裡有無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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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像他一樣，去那裡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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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看著我，眼中映照出太陽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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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以後你長大了、有能力了、家人同意了，你也和我一樣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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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的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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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勞倫先生以後還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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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眼中，還帶著不捨。這......也許就是生者之間，離別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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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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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堅定。但這次，我僅看遠方無盡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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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跨越山岳，渡過河川，橫過平原，穿過密林。也許會漫步在黃沙上，也許會顫抖於雪原裡。掙扎在沼澤沉落之中，奔跑於蠻荒攻擊之下。春日見野花邊山野，夏日避暴雨石洞間，秋日觀群燕向南行，冬日待霜雹停息時。孤獨一人，異鄉為客。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定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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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最後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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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升上天堂前，會去他的故鄉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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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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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前行，前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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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勞倫踏出了旅程。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03paY7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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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踏上旅途，在路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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