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與夜空 - 第五章開戰上

夜香慌忙逃跑後，因為變換好幾次外觀，魔力耗盡，已無法再變回男裝形象。

純陰血使她在白天無法恢復魔力，一陣疲累感襲捲而來，只好用小貓身體半臥在水管間，待黑夜來臨。

休憩約十分鐘後，剛才遇見彈指怪人方向，忽地傳來一陣樂聲。

莊重而優雅，卻又不致死板過頭，縷縷生機彷彿背景般襯托著主旋律，整體洋溢延綿婉轉的曲調，有如身著白色洋裝的少女，在禮堂中緩緩地步入紅毯，身影隱沒長步道。

這是夜香聽到膩掉的音樂，原本樂聲應是美妙至極，但洗腦到一定程度後，連聽都不想聽見。

小貓夜香舉起軟綿肉球，雙手緊緊摀住耳朵，深怕聽到那毀滅性的魔音。

如果說天皇唐凌天是夜香最最害怕的傢伙，那麼這教會樂聲就是她壓根不想碰到的東西，比之天皇有過之而不及。

雖然，起因也是那傢伙！

剛當上總理時，夜香十四歲，小小年紀氣場卻跟成年人一樣，與自己生肖大上一輪天皇交談也未曾怯場，很快兩人就打成一片，連副手傅黎青也沒這般交心。

夜香在各方面樣樣好，除了有時過於冷淡省話而招致誤會外，鮮少給他人添麻煩，用傅黎青的話來說：他一個大叔都比不上小姑娘，實在慚愧至極。

天皇唐凌天對夜香的評價就不一樣了，十分幽默地形容：尚未入世的鬼才，外加音癡情癡甜點控。

夜香第一次面見教皇，教會樂聲齊齊奏響，唐凌天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客套話，教皇悠哉地與之聊了幾句。

他緩緩轉頭看向幼嫩的新面孔，說道：「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總理大人，不知這音樂聽來如何？」

夜香被問得莫名其妙，下意識回答：「不錯。」

教皇輕輕撫著長髮，問道：「何解？」

夜香詞彙貧乏，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無解。」

當下，唐凌天差點沒把手裡文稿砸出去，愣愣地望著那充滿情調的教皇，以及如同機器人一般的自家總理，暗自下了個決心。

教皇逐漸冰冷的眼神投射在夜香身上，盯得平淡且不屑，彷彿不是在看生物，而是一個不存在於此的東西。

唐凌天一個老油條，當然知曉這位奇葩男教皇重視的是什麼，既非勢力也非金錢，就只是生活情調，圖求的也不過一個感覺。

原以為自家總理好歹也是個少女，不至於搞砸這點，顯然是太高估她了。

飄逸白色長髮，教皇也不多說什麼，給了唐凌天一個淡淡的微笑，對身後樂團揮揮手，十分優雅地晃出星靈總府。

這就走了？

夜香雖然知道教會只是來打個招呼而已，但沒想到結束得這麼快，對話不到十句就沒了。

天皇大人幽幽地說道：「夜香總理，您過來一下。」

夜香被這突如其來的敬詞驚到，這傢伙何時對她這麼恭敬了？

平常不都小香小香的喊著，連傅黎青勸他別叫得太過親切，都被默默威脅：「看來副總理近日過於無聊，連我對小香的稱呼都管上了，有這等閑暇，不如來幫我多跑些應酬，好不？」

傅黎青鑒於各種前車之鑒，聳了聳肩，想是有什麼回憶湧上心頭，默默僵直走了。

於是，當唐凌天恭敬地說出敬詞的時候，夜香頓覺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她跟上他的步伐，被帶進一旁的包間。

坐下身子，只見唐凌天拿出隨身攜帶的古琴，優雅地放在他身前，奏起方才教會樂團的那首曲子。

悠悠琴聲飄揚，卻撥不動夜香的心弦。

半晌，唐凌天問道：「覺得怎樣？」

夜香頓了一下，回道：「與剛才一樣。」

唐凌天差點沒被雷倒，他一隻古琴，就算彈得不錯聽，能跟一個組織精密的樂團比麼？

教皇要是聽到會哭死吧。

自那以後，唐凌天每天都拖著夜香聽音樂兩個小時，不論是自己彈琴，還是放錄音帶，總之各種各樣的用音樂轟炸她，其中為數最多的就是教會音樂。

夜香那時不是沒想過偷溜，但每次她還沒溜出門，唐凌天只要在琴音中注入魔力，大概一個小調就能將她擊倒。

夜香也不是沒成功過，在唐凌天彈琴彈得過於入迷時，悄然邁出小碎步跑出去，雖然事後沒被抓回去，但隔天的甜點變成鹹食了，明顯是唐凌天買通廚師之作。

此後夜香只好乖乖聽音樂，以免自己的甜點下次直接被糟蹋。

幸虧唐凌天雖然逼迫她聽音樂，卻也沒阻止她做任何事，她得已不浪費時間在純聽音樂，而能批閱那些令人頭疼的公文和處理大大小小的決策。

畢竟星靈總府和唐府並沒有特別遠，往來方便，倒也沒有多麻煩

至於她身為一國總理，為何沒人來替她申訴？

其一是因為不敢冒犯天皇，人家雖然是沒有實權的虛位元首，但好歹也是國家的精神象徵，普通官員當然不想惹到他。

其二就是因為知道天皇為何這麼做，音樂之於教皇的重要性，教皇對於教會的重要性，教會對國家的影響力，層層堆疊下來，訓練夜香樂理變得有道理。

一番痛苦的掙扎後，夜香終於從音癡進化成正常人程度，唐凌天這才准放行。

至此，教會音樂成了夜香的地獄，除了會面教皇有必要外，死也不想再聽一次，甚至連類似曲子也避得像見鬼。

於是，當那熟悉旋律響起時，夜香先是知道教皇駕臨，再來掩住自己耳朵，有效限度內隔絕那擾人心弦的魔音。

推測教皇應該是來抓那名少女祭司，只怕彈指怪人也是教會的人，要是對自己身份起疑，跑去告知教皇怎麼辦？

雖然有很多不確定因素，也不知道彈指怪人是否隸屬教會，但為防萬一，夜香還是朝反方向跑去，直到完全聽不見教會樂聲，才縮起身子，趴在地上休息。

躺下不久，夜香才開始仔細思索：「見過教皇好幾次了，不但沒聽聞少女祭司的武力值，也沒見過彈指怪人，難不成教會一直都藏得很深？又或者是，彈指怪人是天刃的人，而少女祭司其實是意外收到教會的？罷了，一時之間想不通，再想又有何用？現階段別和我扯上就好。」

起身換換躺臥姿勢，夜香忽然又想到：「對了，現在塞北境內那麼亂，那姐弟倆到底在哪？」

夜香再看看自己小貓模樣，似乎各種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還是先顧好自己比較重要，行動也只能晚上再開始。

下午，周遭一片平靜，溫度依舊有些微涼，但在太陽照射下，舒適地令人想睡個午覺，夜香卻堅持要維持清醒，硬是忍住不睡，想來昨晚嚇得不輕。

在半睡半醒間，太陽逐漸隱沒至海平面，夜香也慢慢恢復魔力，恢復到全盛狀態。

純陰血和純陽血為極少數人擁有，其中迷思很多都還沒得到解答，比如黃昏和破曉之時，究竟算陰陽哪方的時間？

普通血統也測試出，無論偏陽性還是偏陰性，在這兩個時間點，都會呈現最佳狀態，因此黃昏和破曉就成了模糊段。

因為不明不白，魔法師協會一直想找純陰純陽血的人做測試，推測會有更明顯的結果，但始終沒有找到。

倒不是說沒人擁有，比起無性血這種極稀有血統，純陰純陽只能說是次稀有，但有著稀有血統就代表會成為眾人覬覦對象，自然而然都躲得遠遠的。

夜香心裡非常清楚，其實魔法協會想抓他們也沒用，因為他們跟普通血統一樣，兩個時間點都是最佳狀態。

魔力充飽充滿後，夜香終於變成人樣，頂著少年的臉開始狼吞虎嚥，吃著包裡乾糧。

因為她變成小貓時，包包也一起化形消失，所以整個中午和下午都無法吃東西，肚子餓得要死。

一陣餓虎撲食後，夜香才開始辦正事，悄悄地晃到街上打探消息。

街道上已不向中午那般冷清，路旁攤子店家都已開張，民眾們來來往往，氣氛很是熱鬧，中午的事彷彿一場幻夢。

夜香走向一旁的飲料小舖，買了杯加了十塊方糖的紅茶。

她輕輕啜飲一口，幸福感撲面而來。

夜香十分清楚現在這種狀況，買這種東西簡直浪費收支，但她禁不住誘惑。

付了人家錢，夜香向老闆問道：「那個，中午的事。」

小舖老闆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少年，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要問什麼，但如果你是指天刃和教會的事，早早就用錢解決了，教皇可真財大氣粗，直接把天刃的懸賞用兩倍錢買下來。」

「多謝，犯人呢？」

「那個殺人犯啊，因為是教皇保下的，所以到現在誰都不敢動。」

「可叫江倪？」夜香雖然心裡有底，不過謹慎起見還是問一句。

小舖老闆點點頭：「我們塞北臭名昭彰的殺人犯，自是他了。」

問到消息，夜香正要離開，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回頭問道：「有沒有見過兩人，男生綠短髮，比女生高五十公分左右，女生黑頭髮，長相偏可愛。」

小舖老闆思索了下，回道：「這麼顯眼的身高差，我見過應該會有印象，今天一下午倒是沒看到。」

夜香禮貌地說道：「好，謝謝。」

出了小舖，夜香毫不猶豫地跑往中午事發方向，一路疾行，直到附近才停下。

望望附近人群，夜香看到一個熟悉人影，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不是昨晚在他們住宿處綁人的傢伙嗎？怎麼剛好在這裡？

也太不巧了吧。

那個男人身旁坐著病懨懨的禿子，禿子眉宇之中帶點肅殺，雖然看來已年過五十，但氣勢之強，令人難以忽略。

禿子連聲乾咳，身姿微曲，碩大的肩膀看來十分空虛，眼神仍舊銳利地瞪著什麼東西都沒有的地方，給人一種會忽然暴起、忽然暴斃的感覺。

他昨晚亂七八糟地綁治療師，說要救爸爸，原來是真的啊。

夜香原想避諱一下，悠悠走向另一旁。

她卻在那男人開口後，愣住了。

「爸，對不起，沒早點找到能治療你的人，現在病成這樣連教皇也無法醫治了。」

教皇……？

難不成……

在餐廳聽事件時，夜香依稀記得那名殺人犯除了有少女祭司這個女兒之外，似乎還有一個兒子。

夜香頓時驚覺，這兩人似乎就是中午那場風波的主角。

怪不得當時有個尖叫聲聽來耳熟，卻又記不清是誰，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身旁的禿子爸爸，不就是她的懸賞目標江倪嗎？

這樣一來，整件事或許就解釋通了，爸爸生病，兒子綁人想治療他，綁不成只好回家再看看。

結果剛好碰到天刃殺手，兩人打不過對方，眼看就要被砍死，祭司女兒冒出來駕救，卻因無法控制力量，鬧出中午那場禍端。

但是，以教皇的能力治不好江倪？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就算關係不怎麼好，夜香也非常清楚教皇有多強，連瀕死之人也能拉回一條命。

退一步來說，若真出現教皇治不了的病，那麼病人一定會被他帶回去好好研究，直到醫好或病死。

教皇之所以不治，大概是因為不想救殺人犯，才謊稱自己沒法治。

那麼，問題來了，她要去殺一個將死之人嗎？不論病死還是他殺，只要目標死亡，她這個紅級懸賞就完成了，所以有必要麼？

不等她思考完畢，一旁的江倪對兒子說道：「小炎，沒事，老爸就快死了，在死之前想做的事還是只有一個，把礙眼的人，殺掉。」

夜香喝了一口紅茶，心道：「沒必要栽在這裡，還是趕緊走吧。」

她沒什麼英雄病，也不是見義勇為的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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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開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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