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端檔案 - profile 1 雨中行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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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霆離開後，她一個人呆坐在房間良久。

手機震動了一下，高霆發來了訊息。

『明天放學後，要不要兩個人一起去吃點東西？我知道一家義式料理蠻不錯的，吃完後我們也能在附近的公園散個步聊聊天。』

她逐字讀過，眼淚緩緩淌下。

高霆。她一遍遍無聲默念他的名字，每念一次，就感覺自己又從深淵之下爬上來些許。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她沒有回覆，邊啜泣著邊退出了視窗，line列表中還躺著一個新訊息，發來的人用的是系統默認的頭像，旁邊寫著林談兩字。

『看到消息聯絡我，我會幫助妳。』

「這個人還挺愛淌渾水的嘛。」房間裡響起一道聲音，「他該不會煞到妳了吧？因為明明就不干他的事。」

韓心玥走到她身旁坐下，微微伸了個懶腰，「妳男朋友傳的訊息不回覆嗎？」

許佳晴看向掛在牆上的全身鏡。鏡中映出了坐在床上、正伸著懶腰的“自己”，她明明沒有開口，鏡中的人卻隨著韓心玥說話而嘴巴一開一闔。

韓心玥再次奪走她的身體。但這次她已經不再驚慌失措，只是被一種心如死灰的絕望給淹沒。

「妳……到底為什麼要殺高霆？」她垂下眼看著地板，聲音微弱且無力，「如果妳的目的是要取代我，難道不應該為之後做打算嗎？妳想要以後都在牢裡度過嗎？」

韓心玥噗哧笑出了聲，許佳晴沒理會，只是兀自繼續道：「我們……就不能找個合適的相處方式嗎？」

「妳想得也太美了吧，告訴妳，我又不是真正的韓心玥，正常的思維也套不到我身上。」她以食指抵著額頭，「這世界上是沒有能讓死人復活這種好康事的，扭曲的願望只會喚出更扭曲的東西，總之，韓心玥的本身去掉那些真善美，餘下的忌妒、瘋狂、憎恨，這些才構成了現在的我，懂吧？」

「我已經失去理智了，」韓心玥以輕柔的嗓音呢喃，「我現在只想發洩積累的怨恨，你們越是恐懼，我就越覺得輕鬆，所以，我不會停手的。」

窗外傳來了浪潮聲，下一刻，鮮紅的液體倒灌入房間。

「什麼！」許佳晴睜大了眼，看著液體漫過腳踝、膝蓋、大腿，「不要……不要！」她衝向房門，但透明的手卻一次次穿過門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放聲尖叫，那些液體很快就淹滿了整個房間，她全身都浸在其中，細小的泡泡從嘴邊溢出，模糊的視野中，她看見韓心玥從容的微笑著。

「我掉進河裡時其實還沒死，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在水裡擴散，然後冰涼的河水灌進我的口鼻，一點一點將我殺死。」

許佳晴激烈地掙扎，黏滯的液體不斷地從指間流過。

不用多久，帶著鐵鏽味的液體就湧入了氣管，眼前因過於痛苦冒出一陣陣白光，隨之而來的是意識逐漸渙散。

「對了，那時我過了幾天才被找到，模樣很不好看，不過妳不用擔心，反正這又不是真的血水，妳不會真正地“死去”，這樣也就不用擔心身體被泡發啦。」

在意識消失的下一秒，房間內的液體消失無蹤，屋外再度傳來浪潮聲。

「不，」她查覺到了韓心玥的意圖，嘶啞地扯開喉嚨尖叫，「妳不能這樣對我！不要！」

液體又一次衝入房間內，許佳晴再度感受到漫長而難熬的窒息。

一旁，韓心玥饒有興致地翻看手機的line對話，悠悠地開口，「妳男朋友那邊我幫你答應了喔？明天先放過他一次好了，我也蠻想再吃吃正常的食物。」

這一次，似乎又花了更久的時間才完全陷入黑暗。而後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許佳晴已經無法思考，理智崩潰到已經連自己是誰都無法想起。

她死去了一次又一次，在沒有盡頭的折磨中，卻連尖叫聲也喊不出。

朦朧間，韓心玥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對了，林談說的那個“完全放棄的辦法”是有的喔，只要根除了自己願望的來源就行，舉例來說，許願能變成富翁的只要有覺悟一輩子討飯，這種詛咒是可以擺脫的。去掉了扭曲的根源，也就能去除附著的詛咒，很簡單的道理。」

一隻手穿過了水幕，輕輕地點了點許佳晴的眉間，「所以，只要妳能捨棄整張臉皮，是可以擺脫我的，不過妳應該也沒那個膽啦，因為沒有美貌頂多當個被人嫌棄的醜八怪，失去了整張臉皮，那可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怪物了，不是嗎？」

＊

外頭傳來了鳥鳴聲，天已經亮了。

許佳晴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著半空某處。在歷經了無數次的折磨後，韓心玥似乎是覺得膩了，在不知何時收手離去。

這樣的情況，以後一定還會發生，韓心玥永遠不會放過自己。

「嗚……」口中發出了壓抑的嗚咽。不行，別再想了，再想下去就真的要瘋了。在一片混亂中，許佳晴只能靠著清數自己的呼吸次數來維持神智，她甚至不確定自己之後是否還能過著正常人的生活。

手機震動了一聲，打破了死寂。她直覺是高霆發來的訊息，在幾秒後伸手去勾了放在地板上的手機。

但是，來人不是高霆，是陳詩語。

現在是早上七點多，陳詩語什麼都沒說，只是傳來了一段影片。

她心底有一種近似絕望的預感，但手還是不由自主地將影片點開。

影片開頭是一片喧鬧聲，背景很昏暗，不過看的出來是在某個酒吧的卡座。

『來啦，壽星要灌酒啦！』

『白癡喔別鬧！』

影片中，幾個班上的同學在互相笑鬧，似乎是特地為其中一人舉行慶生派對。鏡頭晃了晃，高霆略帶迷茫的臉在下一秒出現。

『哈囉？』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他是不是醉了？』

『去去。』另一隻手過來拍掉了那人，『不是說了他酒量不大了嗎？幹嘛一直灌他，有病？』

那聲音是陳詩語。其他同學好像也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只是笑嘻嘻地回應了幾句。

『成翰，手機借一下。』她說，拍攝者將掌鏡的位置交給了她。

陳詩語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首頁顯示了時間日期，九月二十三日。

九月二十三日，許佳晴瞳孔微縮，那天是她“交易”後的第八天。

『日期，看好了啊，九月二十三。』鏡頭裡，陳詩語說，而後她點開相簿，翻出了一張相片。

相片是在大一迎新宿營時拍的，在照片邊角許佳晴的正臉正好對著鏡頭，那是她還沒換臉前的容貌，大餅臉配上細長狹小的眼睛、眉毛稀疏、鼻子大而塌陷，和一邊正合照的陳詩語幾人的光鮮亮麗有著天壤之別。

『高霆，醒醒。』陳詩語輕拍他，他原本快闔上的眼睛睜開，模糊地應了一聲，『你這幾天為什麼一直跟在許佳晴後面？她的臉是整形過的，這樣你也可以？』

她將照片中許佳晴的那一塊位置拉大，湊近高霆眼前，『你看，以前她長這樣，你吃得下嗎？嗯？』

高霆緩緩推開了陳詩語的手，但陳詩語繼續將照片湊近追問道：『幹嘛不看，你不就喜歡這種的嗎？再看仔細一點啊。』

『幹！』高霆終於不耐煩了，他擺擺手，口中含糊地道，『拿走啦，醜死了，噁心！』

那一刻，許佳晴屏住了呼吸。她的手開始發抖，整個人彷彿置身於冰窖。

影片還在繼續撥放，陳詩語的笑聲刺穿了她整個人。

背景裡有人問陳詩語在幹嘛，她回只是想給許佳晴準備一點小驚喜，後者立刻領會。

『高霆他喔，上次那個英文系大三的也是追到手後就沒興趣了，說到底他就是顏控，許佳晴整形後蠻漂亮的，感覺是他喜歡的型。』

『喂，講什麼呢！』陳詩語不悅。

『不是……我是覺得，高霆搞不好只是想上人家而已，應該是沒放真感情啦，我跟他高中就認識，他一直都是這副德行，我是這個意思。』

陳詩語嘖了嘖嘴，『過來，幫我掌鏡一下，拍我們兩個就好。』

『喔。』

陳詩語半扶起高霆，輕輕搖了搖他。

『欸，高霆。』陳詩語輕點了點嘴唇，『你這幾天都冷落我是不是不太好？這樣，親我一下就原諒你，怎麼樣？』

接下來，許佳晴看見營幕裡的高霆沒有猶豫地親了陳詩語，二人唇瓣相觸，纏綿了許久，周圍陡然爆出陣陣興奮的起鬨。

＊

啪地一聲，手機被她大力丟了出去，撞到了牆上反彈，螢幕四分五裂。

「為什麼？」許佳晴扯著自己的頭髮，「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手邊一切看得到的東西。椅子、小櫃子、馬克杯、筆筒、檯燈都被她掃到了地上。她拿著已經碎裂的手機砸向了書桌，木質的桌面出現了一個淺淺的凹陷。

痛苦充斥了內心，她像個瘋子一樣，用身體一次次衝撞牆壁，直至力氣耗竭。

眼淚糊了一臉，她看見韓心玥又出現在面前。「真可憐，我早說了，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我要殺、殺了他們。」她全身劇烈顫抖，口水從嘴角溢出，「我要殺了他們！」

「好。」韓心玥抱了抱她，很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那就這麼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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