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端檔案 - profile 1 雨中行者(4)

什麼聲音？

這是……呼吸聲？

她睜開眼，房間和平時一樣，沒有異狀。

她揉了揉發疼的頭坐起身，今天離開學校後她先是去了宮廟裡拜拜，而後便直接回家睡到下午五點。

這次她睡得很安穩，沒有在夢到那些光怪陸離的景象，剛才聽到的聲音應該也是錯覺吧，自己的神經真的太緊繃了。

她摸了摸脖子上掛的護身符，頓時感到十分安心。

去拜拜真的有用。她心底重燃起一絲希望。

林談錯了，無論是美貌、還是平淡安穩的生活，這兩邊她哪個都不想放棄。

她一定能找到方法同時守住的。

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起後聽見了高霆的聲音。

『佳晴，妳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怎麼了嗎？」

『我買了稀飯給妳，我現在送上去吧？我在妳家樓下。』

她趕緊到窗邊看了看，果真看見高霆提著什麼站在一樓。

「好，謝謝你。」她努力按耐下自己因過於高興而顫抖的聲音，原本沉重的心情也稍微輕鬆了一點，「我家在三樓，我去門口等你。」

＊

「來，趁熱吃吧。」

她接過高霆遞來的塑膠袋，裏頭裝的是這附近有名的海鮮粥。

「啊，多少錢？我給你吧。」

高霆笑著擺了擺手，「沒關係啦，妳好點了嗎？早上是不舒服嗎？」

「……嗯，可能是昨天沒睡好，頭有點痛，已經沒事了。」

儘管覺得理由有點牽強，但高霆也沒有再繼續追問。她看見他的手上也提了一碗粥，大概是買給自己吃的吧。

「你也買了粥當晚餐嗎？」

「對啊，」高霆笑了笑，「懶得再花時間去別家買，那妳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的髮頂被輕輕地拍了拍，「明天見啦。」

這麼說，他是特地為了我才買的粥。許佳晴抿了抿嘴，下定決心似地伸出了手，抓住了轉身離開的高霆的衣角。

「佳晴？」

她抬起了臉，「高霆，你留下來陪我好嗎？只要一下就好。」

＊

房間一片昏暗，只有筆記型電腦發出的瑩光映照著兩人的臉。

筆電上播著她隨意挑的一部愛情片，但演了什麼她根本沒放在心上。看電影只是藉口，她只是想要能和高霆再相處久一點。

兩人坐在地板上，頭倚著床，彼此間只隔著些微的距離。許佳晴試探性地將手伸了過去，觸及到高霆的剎那，她十分擔心他會在下一秒表現出抗拒，但是他只是輕笑一聲，隨即主動地與她十指交握。

「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沒關係。」

她沉默一會，在黑暗中開口，「高霆，你的家是怎麼樣的？我有點好奇。」

「我嗎？我家其實蠻普通的，我爸媽都是公務員，我是長子，下面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分別差三歲跟五歲，可能是因為我弟妹讀書都比較不行的關係，我們家對我的要求比較嚴格，成績啦、行為舉止啦，各方面都是，雖然是覺得還好的程度，不過有時候壓力也是蠻大的。」

「你跟你弟妹感情好嗎？」

「挺好的啊，小時候爸媽不在家都是我在顧他們的。雖然偶爾我弟還是會跟我吵架，不過通常都吵不久，因為之後他就會被小妹押著來和我道歉了。」

說完，高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片段，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真好。」

黑暗中，她感覺到高霆看向了自己。

「真羨慕你。」或許是此時難得有人陪伴在側，一直以來壓抑的心裡話終於得以宣洩，「我在家就像個透明人一樣，上次暑假回去也是，幾乎都待在自己的房間。因為我的長相，從小爸媽就有意無意地偏愛我哥，我哥想要什麼東西他們都買，我就只能等他玩膩了再撿他的二手貨來用。我哥也不喜歡我，他覺得跟我走在一起很丟臉，以前他邀同學來玩，還跟同學說我是鄰居小孩過來串門的。我家雖然沒在衣食上苛待我過，但我就是覺得……覺得我從來就沒被他們尊重。」

「抱歉，突然講這些很奇怪吧？」

「不會。」握著她的那隻手緊了緊。

「其實我一直都有點自卑，即使是在遇……在整形之後也是，現在也是。」

過去自己飽受冷眼，現在即使已改容換貌，她也一直無法安心地接受他人的善意。她想要安全感，但無論是高霆的示好、或是黑衣人所說的代價，都讓她如臨深淵，彷彿只要再一步就會踏空墜落。

她深吸了一口氣，「高霆……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說完，她屏息以待，不敢轉頭去看他的表情。如果他露出了嫌棄的表情，自己搞不好會立刻崩潰。

時間流逝，或許才短短幾秒，但她卻覺得這段空白格外漫長。

「那妳呢？」他說，「我想先聽妳的想法。」

我的想法？許佳晴垂下眼。過去這幾天，和高霆相處的日子總是在腦海中不時憶起，他笑起來的樣子、他對她很溫柔的舉動、還有願意傾聽她的體貼，雖然只有短短不到兩星期，但他身上有太多吸引著她的東西，數都數不完。

當初曉蓉說高霆花心，或多或少也影響了她對高霆的觀感。那時之所以還是跟高霆越來越近，一方面是為了氣陳詩語、另一方面是她也想感受看看有人陪在一旁是什麼感覺。

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她想和他在一起更多時間、想更加了解有關他的是。

我喜歡他。

「雖然這樣講好像有點……但、但我其實很希望能——」

後面的話她不自覺越說越小聲，「什麼？」高霆微微偏過頭。

她用力攢緊因緊張而發抖的手，稍微提高了音量再次說道：「——我很希望能、能和你是情侶關係！」

「好。」

她轉過頭看著他：「呃……什麼？」

「我說好，我答應妳。」

「再、再說一次！」

或許是自己著急的樣子太過滑稽，高霆笑了出來，「妳的手機借我一下。」

高霆拿著她的電話打給了自己，然後在自己的手機上操作了一會。

「妳看。」高霆將他的手機舉到她面前。

手機頁面停在通訊錄上，而在她的號碼上，標註著明晃晃的“女友”兩字。

「這樣，我們就算是在交往了。」

＊

她撐在洗手台上，看著鏡裡的自己紅了眼眶。

這是真的嗎？他真的答應我了？我不是在作夢對吧？

方才高霆對她說了那句話後，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哭了出來，只能匆匆地說要去廁所一下，藉此來讓自己的心情平復。

她咬了下舌尖，感受到了刺痛。不是夢。高霆真的答應和她交往了！

這樣一來，自己就能名正言順地約他出來，在教室裡也能正大光明地坐在他旁邊了。

對了，明天也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曉蓉跟憶婷才對，雖然曉蓉可能會不太贊成我和高霆的事，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不覺得高霆會是那種花心的人。

或許是有人故意造謠抹黑呢？他的個性很好很溫柔，那些女的搞不好就是因為這樣才將他的舉動誤以為是對她們有意思，所謂的“曖昧”不過是她們的自以為是罷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我相信高霆，過一段時間後曉蓉應該也會理解，到那時候，希望她們都能支持我、替我感到開心。

許佳晴稍微洗了洗臉，正當要走出浴室時，她忽然頓住了腳步。

回頭一看，鏡中的自己並未和她同步動作。鏡裡的她仍舊保持著微笑，以一種詭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在即將要尖叫的前一秒，許佳晴趕緊摀住了嘴巴。

「是不想讓他捲進來？還是不想讓他發現妳換臉的秘密？是哪個呢？」

才一個眨眼，鏡中的人不見了。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戰戰兢兢地看去，一名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性靠著門框，臉上露出譏誚的笑。

「怎麼說呢，妳真的是有夠單純，明明朋友都警告過妳了，妳還是一頭熱地栽了進去。」

「韓、韓心玥……」許佳晴用了幾秒，才努力按耐下內心的懼怕，「妳到底想做什麼？想把臉拿回去嗎？妳要知道，當初是那個黑衣男給的我這張臉，妳要算帳的話也應該找他，而不是我！」

韓心玥哼笑了一聲，「放心吧，那張臉妳就繼續用，反正已經沒必要拿回來了。」

雖然彼此長相一模一樣，但兩人的氣質卻截然不同。韓心玥的一言一行都透著一種危險的感覺。

就像是一條外表斑斕的毒蛇，她想。她可不會天真地認為韓心玥此時現身只是想和自己聊聊天。

「我告訴妳吧，那男的一看就知道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類型，不然妳想想，在妳換臉以前他有看過妳一眼嗎？妳現在之所以讓他感興趣，不過就是因為外貌而已。」

「不是，才不是這樣！」

「不然呢？他難道是被妳的內在吸引嗎？妳的內心既陰暗又自卑，為了保持自我還常常需要尋求別人的認同感，他呢？他什麼都有了。你們的立場一開始就不對等，遲早他膩了就會把妳一腳踢開。」

韓心玥說完便出了浴室，「妳幹什麼！」許佳晴追了出去，發現她領著自己來到了廚房。

「我有個好方法。」韓心玥嫣然一笑，「大家不是都說至死不渝的愛嗎？」

韓心玥拿起了水果刀，以纖長的手指撫過了金屬刀身。

「只要他死了，那麼往後的日子他就不會再愛上別人，他會永遠只愛妳一個，」她走向跌坐在牆角的許佳晴，用刀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只要這麼做，他就永遠都不會背叛妳了，所以啊——」

「——我去幫妳殺了他，好嗎？」

「不要！」許佳晴猛然爬起，想去抓韓心玥拿刀的那隻手，「妳要殺的話怎麼不去殺妳男友！他才是害死妳的那個人！我跟高霆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什麼都沒做？」下一刻，她的太陽穴被刀柄重擊，她頓時頭暈目眩，「那我問妳，妳這張漂亮的臉蛋怎麼來的？妳自己起的因，當然也要因此負擔所有的後果！」

韓心玥抓著許佳晴的頭髮，將她粗魯地拖行在地。

「不勞費心，等殺了高霆後我就會去找瑞城，他當初怎麼害死我的，我會讓他一點一點地還回來。」

她抓著她一次次撞向牆壁。一下、兩下、三下……在不知道第幾次撞擊後，韓心玥終於停手了，她看也不看癱軟在地的許佳晴，逕自哼著歌，拿著水果刀往房間走去。

＊

聽見了開門聲，高霆看向來人，笑道：「去得有點久啊？」

韓心玥在經過床邊時，用身體擋住高霆的視線，將水果刀藏在棉被之下。

「因為我、我有點緊張。」她模仿了許佳晴的口吻，演著單純少女青澀的模樣，「我到現在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她在高霆面前蹲下，主動抱了他，「謝謝你，謝謝你願意陪在我身邊，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我真的很開心。」

接著，一雙手也攬上她的後背。有那麼一會，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彼此。

「佳晴，我喜歡妳。我喜歡妳總是散發著活力，妳好像對什麼東西都很有興趣，就連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妳也都聽得很認真。」高霆在她耳邊喃喃說道，「和妳在一起的時間總是不無聊，我才應該道謝，謝謝妳選擇我。」

韓心玥輕觸他的臉頰，「高霆，你能閉上眼睛嗎？直到我說好為止，都不要睜開。」

「這樣？」高霆闔上雙眼，下巴微微抬高。

「嗯。」韓心玥應了一聲，接著她直起身子，左手越過高霆的肩膀，從棉被裡摸出了水果刀。

「還不能睜開喔。」與稍顯羞澀的細語對比，她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她的右手仍舊摟抱著高霆的肩膀，左手則是高舉了刀子，對準了他的脖頸用力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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