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 Penana

五年前，我終於滿了21歲，一個不論是到世界的哪一國都會正式被社會視為大人的那一天。

他在那天離開了我。

我還記得，那天早晨，我收到的第一封簡訊便是來自他的語音祝福。

「寶貝，生日快樂。」沒有多餘的話語，但我卻能從中感受到來自他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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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為什麽，我那時沒有注意到，平時多話的你，在那天反常的很安靜呢。

為什麼，在那之前的我都沒有用心去感受你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

好多個為什麼，在你離開後被反覆提問著。1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lEUL6P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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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子在兩天前清晨穿著潛水裝備下海，至今仍失蹤不明。」

在與他失聯後的兩天，電視新聞的大標題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

我深知自己不是個好女友，雖然是情侶，我們卻不太會過問彼此的生活，有時候一忙起來我甚至會不小心忘記他的存在。

所以第一時間看到新聞時，我並沒有察覺到什麼，要是被在遠方的他聽到的話，一定又要罵我神經大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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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即使我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當時，我腦中卻浮現你帶我去沖繩潛水時那神采奕奕的樣子。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命運才會奪走讓我尋找你的機會吧。

那天晚上，我才察覺到，原來你就是那位看似離我遙遠的新聞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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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意相信他已死亡，無論周遭的人們再怎麼奉勸，我都不相信他會什麼都沒留下。

別看我這樣，我還是挺專情的吧。

五年後的現在，即使我們分別的時間已遠遠超越在一起相處的時間，我對他的思念卻是一天比一天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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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打開手機，收不到那孩子氣的問候。

早上房門外不再掛著偷偷放的早餐和寫著暖心話語的便條紙。

冬天手冷冰冰的時候身旁也不再有能溫暖我的大手。

一切的一切，都慢慢讓我意識到，他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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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你也太低估自己在我心中的份量了吧。

我很遲鈍的，過了好久才發現你已不在，

我也很笨拙啊，笨拙到花了五年，卻還是習慣不了社會就這樣漸漸淡忘你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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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出發去找他。

起了個大早，開車到當初新聞報出的地點。

期盼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是不可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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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片海，突然想起他以前最喜歡潛水了。

所以我決定在離開之前，也要好好用這雙眼睛記錄他喜歡的水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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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五年沒有潛水了，記憶卻還在，有關他的一切都記憶猶新。

照著自己的記憶一邊穿戴裝備，一邊回想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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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海浪異常平靜，像是能夠接納一切的樣子。

這麼想的我，挪移著腳步，慢慢地往從海平面升起的太陽走去，直到踩不到地的地方，我，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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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真的很漂亮啊，與陸地上的風景截然不同。

你看到的也是這樣的光景嗎？

如果你在的話，無論是幾百幾千次，我也會陪你來的，所以，可以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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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面鏡沒有進水，奪眶而出的眼淚依然浸濕了內部。

在水面下無法用鼻子抽泣的我，大口的嘗試從氧氣桶內尋求更多空氣。

已看不清前方的路，而我也不想看清了。

被這樣的想法支配著，我放鬆了身體，任憑海流移動，準備把呼吸管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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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光線映入眼角。

一個透明玻璃瓶被半埋進沙裡，只露出著瓶蓋與一小節瓶身，平時也許不起眼，但今日透過陽光反射的它貌似在呼喚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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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驅使我挖出了那罐內部被保存完善的瓶子，是一封信與一張合照，在那張合照中，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我日夜思念的你，像是呼應了我的期望般，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我的面前。

那是我們剛交往時在學校拍的合照。

年輕又青澀的你，笑容依舊如記憶般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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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我發現自己又更愛了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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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有著我們回憶的東西會被埋在海裡，我還是動了起來，緊握著玻璃瓶，奮力地踢著水，直至身體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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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不住顫抖的雙手，來不及擦乾身體，我從瓶中抽出那張合照與那封信。

是他的字跡。

廣場前的時鐘，

港口，

老家前的榕樹，

晚上的小山丘，

海灘，

我愛你，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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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懂啦，白痴。」

手拿著信的我抱著雙腿，苦惱的對著照片中的他說著。

都是最後了，沒想到他留下來卻還是只有幾個字。

但神奇的是，短短幾個字，打消了我本想輕生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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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對不起了，你的女朋友是我，

連和我道別都沒有的你留下的這封信的意思，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懂。

但裡面寫的這些肯定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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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替他逐一走遍的想法油然而生。

畢竟連我都沒有被寫進去，我不甘心自己居然輸給了這些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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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氣似的嘟著嘴，我才意識到這些情緒已被我遺忘許久。

果然沒有你不行呢。

鼻頭一酸，我抬頭看著天空，藉此把差點流下的眼淚收回眼裡。

揉了揉眼，握著他存在過的證明，我轉身走回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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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發現的是，停滯已久的生命齒輪也終於在那天轉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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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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