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爪與鹿角》 - 亮光之下、之外

　　演劇社，是切里頓學院的熱門社團，以精彩絕倫的戲劇表演而知名。

　　尤其在長相俊美且演技高超的明星演員──路易加入之後，每次公演的觀眾席總是爆棚，為的就是目睹一眼校園王子的魅力與他張力十足的演技。

　　現在，演劇社在排演萬聖節慶典的演出。

　　這次的演出為原創萬聖喜劇──奇物飯店。這齣戲劇描述一位科技迷凡獸主角因為迷路而誤闖充滿神秘生物的烏托邦，此地的生物相當懼怕凡獸。然而，主角好巧不巧地誤闖至吸血鬼伯爵所經營的奇物飯店。伯爵馬上就發現了他，千方設法地趕他離開，且不可以讓其他生物發現他的存在，因此離奇有趣的事件接二連三的發生……

　　不用說也知道，路易當然還是扮演這齣戲的重要角色。他的高冷，他的優雅，多麼適合當一位有故事的高雅吸血鬼啊。

　　這次，扮演凡獸主角，和路易進行主要對手戲的是比爾。光看外表的話的確有點反差，不過照比爾的個性還挺搭配的，與戲中的角色都有點粗心。

　　主角群還有一個重要角色──吸血鬼伯爵的女兒。對凡獸世界好奇，但他老北總擔心她的安危，是劇中的活潑擔當。由演員組的陽光新社員──灰狼朱諾，來扮演再適合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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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公演了。然而，今天的排演有點凸槌。

　　投射燈聚焦舞台上的兩獸，打亮了他們的內在情緒，路易的不悅與比爾的心不在焉。

　　比爾也算是演員組的主要獸員，經常演出第二主角或主要配角，演技還算優秀。可是，今天的他明顯狀況外。除了頻頻忘詞，動作還略微僵硬，不然就是台詞與動作沒有好好對上，完全沒拿出平時的表現。

　　「比爾！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注重戲劇和社團的路易在爆發邊緣，盡量忍住發飆地問那隻心不在這裡的老虎。

　　沒有得到回應，連至少假裝反省騙騙對方都不肯。啪嗒一聲，路易的理智線斷掉了。

　　「比爾！！！」路易吼了他的名字，怒氣迴盪了整間練習室，驚動了其他社員。

　　在路易發飆前，其他社員都感到那漸漸詭譎的氣氛，空氣彷彿凝結的窒息感。

　　但偏偏只有當事者比爾沒察覺到，最終引爆了炸彈。

　　「嗯……喔……有什麼事嘛…？」超級欠揍的回應。即使聽見路易的怒吼，比爾一副不知錯的無所謂，讓路易的額頭都冒出青筋了。

　　「你今天不用演了，好好處理自己的事再回來。」過於平靜的詭異語調，全社的獸都知道，這是路易氣到極限的聲音。

　　如果說路易他暴風雨前的寧靜是窒息感的話，那現在則是肅殺的氛圍。不容許一點聲音出沒的靜謐，沒有任何獸膽敢打破這片寂靜。

　　沒有回嘴，比爾走下舞台，靜靜走出練習室。

　　「抱歉，打擾大家的工作，先休息一下。」路易換回平常的神態，至少外表是這樣如此。

　　等到路易也走出練習室，大家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在舞台上方進行燈光控制的雷格西，當然看見了這一幕。

　　身於暗處的他，總能看清楚下方所發生的事。在和路易交往前，只能藉由聚光燈的光線，才能光明正大地看著路易。燈光隨著路易飄移，他的目光也依著他而移動。

　　他的亮光點綴了台上的主角，一覽無遺觀看著他們。這是一名不顯眼的幕後獸員，所能感受到的小小鼓勵。

　　現在，他的男友和朋友起了衝突，而且都心情不好，他現在要陪誰啊？

　　雷格西可能是在場唯一從頭到尾看清這場戲外戲的獸，這件事的當事者他都在乎，他無法坐視不管。

　　『我（另一半）和你朋友哪個更重要？』這個網路上的無解難題，雷格西沒想到他現實中真的還碰上了，而且他還全場觀賞。

　　去找路易前輩的話，大家可能會覺得他什麼時候和路易前輩變熟的，這樣祕密可能就曝光了；但是去找比爾的話，自己這樣是不是沒有顧及到路易前輩的感受，前輩的心情可能會變得更糟。

　　沒有絕對的正解，兩邊雷格西都難以顧全。

　　雷格西最終選擇了後者，以免他和路易前輩的戀情曝光，再加上他相信前輩應該……不會生氣吧。為了以防萬一，在去陪比爾之前雷格西傳個簡訊給他的另一半。

　　雷格西：抱歉前輩我先去陪比爾

　　雷格西：等下我會再過去找你

　　雷格西：請不要生氣

　　路易：（不讀不回）

　　雷格西先跑到社團的男子更衣室，遇見了白頭老鷹奧巴，他東看西看，似乎也在找比爾。

　　「你也在找比爾嗎？」奧巴語氣著急地問雷格西。奧巴是比爾和雷格西的共同好友，也是位重情誼的好社員。

　　「嗯，你覺得比爾還有可能跑去哪了？」

　　「你打給他，他也沒接嗎？」

　　雷格西詢問著奧巴。他打了三通電話都沒回應，看來比爾沒把手機帶在身上。

　　「沒有。」奧巴感到有點頭痛，不自覺揉了揉太陽穴。

　　雷格西和奧巴坐在藍色長板凳，思考比爾可能的去向。過了幾分鐘，相覷一視，兩獸有默契地說出自己的答案。

　　「頂樓！」聽見對方的答案與自己相同，二話不說，他們倆馬上前往頂樓。

　　學校頂樓，是許多獸放鬆休息的群聚之處，也是抒發心情、散心的獨處之地。而且，各種物種還有習慣常去的頂樓，大家像是約定俗成般地知道該去哪裡，明明就沒有明確規定。是切里頓學院的五大不可思議的其中之一。

　　像是現在，雷格西他們所在的社團大樓頂樓是肉食的地域，特別是貓科動物。他們認為比爾八九不離十就在那裡。

　　樓梯間的一路狂奔，一打開頂樓大門，雷格西和奧巴就發現了比爾。

　　老虎背對著他們，靠在不起眼的角落。他們輕步過去，聽見了哽咽抽泣的聲音，靜靜地坐在眼眶發紅的老虎身旁。

　　經過幾分鐘的安靜陪伴，比爾的啜泣漸漸小聲，他才發現雷格西和奧巴坐在他身邊。

　　「你們……怎麼……在這？」比爾的語氣還帶著點哭腔，伴隨著斷斷續續吸鼻子的聲息。耳朵哀傷地平垂著，長長尾巴無力地拍打著地板。

　　一副受委屈的悲戚神情，在大喇喇、陽光的比爾身上，有點違和，卻顯得更加地憂傷。

　　「還不是你突然找不到獸，電話也不接。」雷格西先發話，語中仍聽得出一絲擔心。

　　「你該不會是被路易前輩罵哭了吧？」奧巴接著說。

　　「他媽的誰被罵哭啦幹！」比爾因奧巴的揶揄突然整個來氣，他怎麼可能被罵哭！也多虧於此，比爾暫時轉移注意力了。

　　「現在好一點了齁。」奧巴一臉計謀得逞的樣子。傷心的飛機耳稍微立起一點，下垂的八字眉恢復些元氣，至少比爾看起來沒那麼難過了。

　　「那你怎麼躲在這裡？」

　　「我沒有躲！只是在這裡吹吹風而已！蠢狼！」比爾大聲回應，急忙擦拭自己的眼淚，試著證明自己沒事。

　　比爾想掩蓋悲傷的痕跡卻於事無補，眼淚仍奪眶而出，滴落的淚水斑駁了他身上的運動服。

　　雷格西他們安靜地待在比爾身旁，輕拍他的肩膀，讓難得哭出來的老虎好好宣洩他的情緒。

　　數分鐘的釋放，淚已乾了，哭聲也逐漸平息。不過比爾仍維持掩面抱頭的姿勢，不肯起來。

　　「你好點了吧？」雷格西嘗試打破這有點安靜尷尬的局面。

　　「不要理我，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丟臉！」比爾感到有點羞恥，不想讓別獸看到他醜哭的模樣，尾巴煩悶地拍打地面。

　　「你更丟臉的樣子我們都看了好幾次了吧。」奧巴輕描淡寫地講出實情，趁機吐槽比爾。

　　「幹！別在這時候還diss我啦幹！！！」比爾被這句話刺激到了，憤而抬頭，不再遮遮掩掩。

　　比爾總算抬頭了，雷格西和奧巴看了他一眼，沒忍住笑了出來。

　　哭到紅腫的雙眼，一直擤鼻涕而磨紅的鼻子，悲至變形的眉頭與嘴角，一臉歪歪扭扭得如做鬼臉似的。

　　哭得唯美，哭得令獸心疼，果然只有電影和動漫的女主角才會出現。在比爾這種粗曠的男生身上，是不存在的。

　　「你們他媽的還笑！有沒有良心啊喂！」比爾被奧巴他們的笑聲激到了，捶了他們倆一拳。

　　「別生氣啦，生氣起來更醜喔！」雷格西難得調皮開了比爾玩笑。

　　「是啊是啊！雷格西說得沒錯！」奧巴跟著附和。

　　「你們這群混蛋！！！」　1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K25joCyg

　　一陣男孩們的打鬧之後，再次回到平靜，比爾的精神也好一些了。

　　男孩們躺在頂樓，望著天空，享受微風舒服的洗禮。

　　「你怎麼了？第一次看你這樣。」雷格西雙手枕著，頭微微轉向比爾，打探他的心事。

　　「就……和女朋友吵架了嘛。」比爾像在說別獸的事情一樣，若無其事地講了出來。

　　「最好是！只是吵架你才不會這樣。」奧巴坐起身子來，以猛禽專屬的銳利眼神盯向比爾，像是要用氣場使眼前的老虎說出原情。

　　被奧巴盯著，讓比爾有點感到壓迫，他只好說出他的真實狀況。「好啦！我說出來行了吧！別用這種眼神盯著我。」

　　雷格西也坐了起來，和奧巴一起圍在比爾身旁，專心傾聽比爾將要說的心事。

　　嘆氣，和與再次弱弱垂下的雙眉，像是比爾待會所說心事的預告

　　「……就是最近我們……在冷戰，感覺她……好像要和我分手……」說著說著比爾又開始哽咽，緩緩下垂的鬍鬚不停顫抖。

　　雷格西和奧巴在一旁靜靜的，繼續傾聽他的心事。報喜不報憂的比爾，不知都忍了多少次，才會在他們倆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哭泣。

　　比爾說出這陣子隱忍的憂愁與心悶，話語中夾雜著嗚哦的弱音，眼淚仍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雷格西和奧巴不插話，讓比爾傾洩所有情緒。

　　瀕臨潰堤的深藍煩憂，緩緩化為寧靜漣漪。

　　「謝謝你們……」小小聲的感謝，比爾難得那麼鄭重地道謝，似乎還帶一點點的難為情。

　　雷格西和奧巴因比爾正經的樣子而驚訝，特別是他有點害羞的神情，畢竟連第一次見面比爾都沒在客氣的。

　　「唉呦～難得喔！」奧巴與雷格西幾乎同時說出來。他們搭住比爾的肩膀，戲弄的口氣，逗弄平常總自信過頭的比爾。

　　「你們欠揍啊！早知道就不說了。」

　　「別這麼說，畢竟害羞的樣子在你身上很難想像嘛。」奧巴還戳了戳比爾臉頰，嘲弄道。

　　「沒錯！應該用手機拍下來。」雷格西附和。

　　「你們真他媽越來越欠扁了吼！！」

　　比爾掙脫他們的束縛，往他們揮了幾拳。不過雷格西他們剛剛好都閃過，讓比爾更惱羞了。

　　陽光下，他們三獸的影子交疊、奔跑與閃躲，伴隨著男孩們的嬉鬧，不難看出他們的好交情。

　　你追我跑的嬉笑之後，三獸靠著牆喘息一下。

　　雷格西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頭轉向比爾。「你待會應該會向路易前輩道個歉吧？」

　　「蛤！？一定要嗎？」

　　比爾有點拉不下面子，還有路易那不輸於肉食動物的氣勢。

　　一回想起路易剛剛皮笑肉不笑的憤怒，不自覺抖了一下。他眼神猶豫，知道該去道歉，卻因路易有可能的爆炸而想逃避。

　　「你真的該去道歉，難道以後你要一直避開路易前輩嗎？」奧巴聽出比爾的猶疑，點醒他。

　　朋友的勸導與提醒，讓比爾還是覺得去道歉比較好。

　　而且重要的一點–比爾認為自己是個帥氣肯負責的男子漢，不可以讓朋友看笑話，避免以後因這件事而被奧巴他們說嘴。

　　「好，我會去道歉。」比爾站起來，一副氣勢滿滿的模樣。

　　「不過，你們也要跟著去。」講出這種話，氣勢瞬間弱掉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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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來的還是來了，比爾他們站在路易辦公室門前，卻遲遲不敢敲門，右手懸在門前，要敲不敲的姿態。

　　正當雷格西和奧巴鼓舞比爾趕快敲門，勸說牙一咬就過去了，路易剛好從辦公室走出來，看見他們三獸。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路易不耐煩的眼神，似乎還沒有從社團發生的事緩解。看見讓他發飆的比爾，路易臉上瞬間一沉，但很快再恢復平常的專業表情，難以看出他的情緒。

　　看見要道歉的對象就站在面前，不再猶豫，不管面子或是路易會不會痛罵他一番的相關問題，比爾立馬90度鞠躬，鄭重地向路易道歉。

　　雷格西和奧巴也一起鞠躬，一起賠罪，一起說對不起。由衷希望路易前輩能原諒比爾。

　　看見眼前三獸謹慎的道歉儀式，與比爾真誠且認真的反省，應該有吧。路易也沒有多說什麼，也沒在責難他了。

　　道歉之後，當路易開口說出第一字時，比爾他們馬上抬起頭，雙手貼齊大腿，立正站好。一副聽長官訓話的服從，彷彿準備好記住路易所說的每一個字。

　　「那下次排演能拿出全力嗎？」

　　「可以！我會把這次的全部補回來。」比爾信誓旦旦地說。

　　「很好，期待你下次表現。」路易拍了拍比爾肩膀，最後一下稍微停在他的肩膀，用力掐了掐。讓比爾痛得抖了一下，完全感受到路易尚存的一絲怒氣，但完全不敢表現太大，只好默默承受。

　　路易放下他那憤恨的手後，比爾忍不住搓揉被捏疼的肩膀，但表情是鬆了一口氣，他身後的賠罪小組也是。

　　不過，雷格西無法維持輕鬆的情緒太久，還有事情等著他呢。

　　「雷格西，等下你先留下來，有些工作細節要和你討論。」

　　聽到這句話，雷格西瞬間凍住，狼毛整個豎起來了，自動聯想到路易前輩一定是因為他沒有先選擇他而生氣了。

　　「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了，奧巴你先回去繼續排練。」路易打發閒雜人等，等下才能好好和雷格西『討論』呢。

　　「是的，路易前輩，那我先過去了。」奧巴不疑有他，沒發現雷格西的異狀，向其他獸揮揮手道別。留下了只有手微微揮動的大灰狼，與在他旁邊的紅鹿。

　　「雷格西，進來吧。」雷格西無法逃避，只好硬著頭皮進去辦公室。

　　辦公室的兩獸，很安靜，只有悠然坐在辦公椅的路易，與站在他面前不知是好的雷格西。靜到可以聽見雷格西不自覺摳手時指甲撞擊的扣扣聲。

　　「雷格西，你大概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吧。」路易雙臂立在桌面，十指交叉於他的下巴，像是向員工問話的老闆，架勢十足。

　　雷格西覺得他等下就要挨罵了，頭低低的，不敢直視路易，沒發現到路易那惡趣味的邪笑。

　　「因為……我沒有先找你……」雷格西聲音越說越小聲，就像一個因犯錯而心虛的小孩，只能說出自己認為的錯，安靜等待對方的回應。

　　「不是。」聽見路易的回答，雷格西更慌了。如果不是他的以為，就真的不知道路易為什麼生氣了。

　　雷格西不斷回想與路易相處的記憶片段，尋找是哪時不小心惹路易前輩生氣了。

　　他完全想不到……

　　雷格西困在路易的回答裡，沒注意到路易已經起身，站在他的面前了。

　　路易發現雷格西還在想答案，完全沒覺察到自己。

　　但是這個問題不會有解答。因為路易根本沒有生氣，只是他看到雷格西傳的訊息，突然想戲弄他一下罷了。

　　路易說出正確答案，將雷格西從令他想破頭的難題拉出。「雷格西，我沒有生氣，只是逗逗你而已。」

　　然而，雷格西的反應是路易從未料想到的，甚至完全沒從雷格西身上見過。

　　在路易來不及看見他臉上表情的瞬間，雷格西抱住了他，比告白後的那次更用力。頭還放在路易肩上，不想讓路易看見他現在的表情。

　　「路易前輩……好壞……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是受委屈的語調，軟軟的，讓路易覺得自己有點做過火了。

　　路易被雷格西緊緊環抱，連手臂都伸不出來。加上覺得自己對雷格西的作弄做過頭了，感到歉疚，就任由他抱住自己，希望這樣可以讓他好一點。

　　無聲的幾分鐘後，雷格西抱住路易的手慢慢鬆開，但仍維持擁抱的姿勢。雷格西緩緩抬起了頭，路易看見了他的表情，是他從未在任何動物身上看過的。

　　忍住不哭的淚眼，還有落寞垂下的眉，是傳說中的無辜狗狗眼，灰毛大狗狗這樣的表情讓路易更感愧疚了。

　　這種專屬犬科的顏情，總是能引起對方的不忍心，與貓科的撒嬌水汪汪大眼同屬危險。久久使用一次，立即讓對方投降。

　　尤其像是路易這樣第一次接招的獸，效果加倍。畢竟沒有肉食動物會在路易面前做出這樣的表情，除了現在抱住他的大灰狼。

　　路易伸出雙手，回予雷格西一個暖暖的擁抱，輕拍他的背，帶著他誠摯的歉意。

　　「對不起，雷格西，我不該這麼做的。」

　　「我以為……我做出讓前輩……不高興的事，但我自己卻不知道……」雷格西滴下了一顆淚珠，伴同著逐漸加重的嗚嗯與鼻音。

　　淚是致命的，特別是不小心落下的。

　　知道雷格西的哭，不是因為騙他而生氣到哭，而是對自己的怪罪。這麼溫柔的獸，卻惹他哭了。

　　路易伸手抹去雷格西落下的淚水，牽起他的手，一同坐在沙發上，輕撫淚痕鐫刻的臉龐。然後抱住難過的大狗狗，嘴中不停說著抱歉。

　　「雷格西，不要怪罪自己，是我的不對。」話語中能感受到路易由衷的道歉，還有懊悔與自責。

　　「所以……前輩真的……沒生氣嗎？」鼻音漸淡，但仍依稀存在。

　　此時此刻，雷格西還是在意路易的心情。這讓路易感受到雷格西的重視，也察覺到自己的不是。自己竟然想騙那麼在乎自己的獸，還把對方弄哭了。

　　即便路易本無惡意，但仍無法減輕他的內疚，這讓他覺得自己是位可恨的惡獸。他想好好彌補他的過錯，不想讓雷格西再次因為自己而哭了。

　　這也是第一次有獸因他而哭，不是因為害怕，不是因為分手，而是單純地相信自己。

　　這讓路易感到一股曾經幾乎未感受到的暖流，也讓他感到心疼。

　　「我沒有生氣，雷格西。還有，對不起。」

　　路易溫柔地握住雷格西，再次慎重道歉。灰狼看起來舒緩了點，但些抹的憂仍在他的臉上。

　　「你這樣我會心疼的，打起精神來吧。」

　　好像奏效了，雷格西拭掉眼眶上的泛淚，看著路易，嘴角漸漸上揚了。

　　似乎快要看見那總是出現在他面前的微笑，讓路易心中的重擔減輕一些。心中有個莫名渴望，想要看到他那習慣的笑容。

　　除了出自彌補的心態外，更多的是隨著與雷格西交往後，逐漸明瞭自己對他的情感。

　　「雷格西，有想做的事嗎？我都會答應你。」

　　「那前輩能摸我的頭，說我是good boy嗎？」雷格西的表情舒緩多了。知道路易真的沒有生氣後，雷格西的心情就好很多了。

　　「當然可以。」聽見雷格西可愛的要求，路易掛上欣慰的微笑。

　　雷格西總是這樣，要的很簡單，這也是路易覺得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的其中一點。

　　路易他循序漸近，一步一步慢慢來。他先搔弄雷格西的下巴，發現對方的耳朵抖動了幾下；再撫摸他的雙頰，雷格西的眼睛瞇起來了，彎得如弦月般，看起來相當討喜；最後才摸摸他的頭。

　　路易摸摸雷格西的頭，說他是good boy。說這句話時，路易是真心的。雷格西總是不保留表達他的喜歡，有時還會自己害羞。這麼如此溫柔的大灰狼，該怎麼講呢，有點可愛。

　　路易力道適當的撫摸，雷格西舒服到舌頭不自覺地垂在嘴邊，尾巴歡樂地搖擺著。

　　明明是頭健壯勇猛的大灰狼，現在卻像隻灰毛大狗狗的反差萌，這副模樣不小心讓路易心跳漏了一拍。　

　　今天摸得比平常還久，摸得雷格西通體舒暢。

　　雷格西舒服到身體自動前傾，想要路易更多的撫摸。等他自己意識到，他已經趴在路易的胸膛上，把路易壓在自己身下了。

　　如果是平常的雷格西，他會趕緊起身，看看路易有沒有怎樣。

　　可是今天雷格西沒有這麼做，他反而在路易身上磨蹭，很明顯就是在向路易撒嬌。

　　路易沒有任何反抗，反正被雷格西的味道纏繞讓他莫名心安，就讓灰毛大狗狗放縱一下吧。

　　開心洋溢的他們似乎忘了某件事。

　　扣扣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甜蜜，驚醒他們兩獸。他們看來一眼牆上的時鐘，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他們還有社團的事要做啊！！

　　「路易前輩，那個……排演快到你的戲份了。」門外的獸聽起來小心翼翼的，似乎怕掃到練習室的颱風尾。

　　雷格西驚到趕快從路易身上爬起來，路易則是趕快回話。「好，等下我就過去。」

　　他們就像半夜不睡覺偷偷玩電動的小孩子一樣慌張，聽到任何風吹草動就趕快裝沒事。

　　「好的。」門外的獸應聲回答後，他們倆都鬆了一口氣。

　　腳步聲噠噠的離開後，路易伸手示意對方拉他起來。不料力道太大，雷格西不小心直接把路易拉到他的懷裡。

　　辦公室的氣氛逐漸曖昧。

　　路易覺察到雷格西遲遲不肯放下自己的手，卻沒發現他的眼神有點改變。

　　寧靜下的餘波盪漾，薰染了一縷情意。

　　「雷格西，我們該去社ㄊ……唔！」路易的嘴被堵上了，被雷格西的嘴堵上了。

　　即使雷格西是一隻容易害羞的傻灰狼，血液中仍流著獵食者的本能。他不斷擁吻路易，像是要把路易吃掉一樣，不停嘗試從任何角度進攻，尋找最完美的方位，狩獵他心愛的戀獸。

　　沒有接吻經驗的雷格西，舉止有點粗魯，一次又一次地啄擊路易，還想把舌頭探進路易嘴裡。

　　粗魯濃厚的愛意讓路易有點喘不過氣，下意識地掙扎，推了推雷格西，要他先暫停一下。

　　不過雷格西整個沉溺於此，完全沒發現路易的動作，甚至舔了路易的嘴巴幾下。

　　雷格西主動親吻夠讓路易感到意外了，他沒想到總是那麼溫柔，動作小心翼翼的他，竟然也有霸道的一面。雖然可能單純只是技術上不足，但仍吻得路易頭暈暈的。

　　舔舐是犬科表達愛意的本能動作，路易是知道的，但被舔了還是讓路易驚到了。

　　相對於粗魯的吻，雷格西的舔舔很輕柔，讓路易雙頰更加泛紅，濕漉漉地弄髒他乾淨的臉龐。

　　懷中加重的喘呼聲與越來越高的溫度，使大灰狼睜開眼睛看清在他懷裡的紅鹿。朦朧的眼神，潮紅的臉頰，泛起水光的嫩唇，還有不知什麼時候歪掉一邊的衣領，而差點露出的一抹香肩。

　　路易誘魅的模樣，讓雷格西些些春心蕩漾，覺得身體有點異樣──褲襠鼓鼓的。

　　不過雷格西還保留著理智，讓路易前輩先坐下，再拿面紙仔細擦拭他臉上的口水。手指碰觸路易的嘴唇時，有種想再次親他的衝動，但雷格西忍住了。

　　路易被打理完之後，他從吻後溫熱中醒了過來，看見面前的灰狼，一副就是不知道要幹嘛或說什麼。

　　看來似乎還需要些引導與刺激。

　　路易不遑多讓，他怎麼可能單方面接受對方的攻擊而不反擊，這樣有違他的個性。他伸手摟住雷格西的脖子，迫使他彎腰，然後親了上去。

　　與雷格西一遍又一遍的魯莽不同，路易富有技巧，一次簡單的溫柔，就直接擊倒對方。

　　親吻後，空氣變得氤氳。

　　臉頰泛紅的兩獸，彼此相望，情絲纏繞於之間。他們倆誰都沒說話，怕擾亂了美妙的平衡。

　　只有時間能打擾他們。

　　因為……他們真的該去社團了！！再不去社團的話，大家會懷疑啊！！

　　雷格西和路易也意識到這一點，對望沒多久，他們就趕快起身前往練習室了。

　　吼里尬在，他們到的時候，只有幾位社員問他們怎麼有點晚才來。路易就以和雷格西討論太多的理由應付，社員都沒有懷疑。應該說……沒有獸敢懷疑路易吧。

　　今天最後的排演，是吸血鬼伯爵牽著他女兒的手一起跳舞，再將她的手交給凡獸主角，象徵神秘生物與凡獸交好的第一步。

　聚光燈關注著台上的主角，所有的目光只距焦於路易與朱諾，他們優雅精緻的舞蹈在燈光下更顯耀眼。

　　在上方的雷格西也觀看著他們，只不過雷格西的目光都只在路易身上。看著他們的互動，雷格西甚至對朱諾有點吃醋，想像在下方牽著路易的灰狼是他。

　　但小小爆發的醋意很快就消散了，因為雷格西馬上想到剛剛在辦公室的幸福──路易的輕柔與他的粗魯。他回味著那氛圍，就忍不住傻笑。

　　這不只是他們的第一次接吻，也是雷格西的初吻。第一次總是令獸深刻，尤其是美好的，妙不可言的。

　　碰觸能拉近兩獸之間的距離，因為溫度能引發陪伴的感覺，所以大部分的獸都偏好溫暖。撫摸、牽手、擁抱與親吻才會那麼容易讓獸留戀。

　　路易的嘴唇好柔、好嫩。不只觸感，路易的香氣還趁勢偷襲雷格西，徹底烙印在他的心頭。

　　路易總是那麼狡猾，那麼壞，完全侵擾了雷格西的所有感官。

　　雷格西看著下方的路易，不論以前現在，還是未來，他都會這樣看著他。當個敬業的燈控，依循他的動作而移動。

　　不過不同的是，雷格西不再只能看著路易。

　　能接觸他，碰觸他，與他互動，就像那些與路易交手的演員。他也能在路易的生命中當個衷心的第二主角，與他一起推動獸生的劇情。

　　在排演結束後，路易向大家說聲辛苦了，今天的社團活動也落幕了。

　　路易站在他所喜愛的舞台，順著聚光燈的光線，看向那位默默在幕後的灰狼。給了他一個微笑。

　　雷格西看到那美好的弧線，對路易揮揮手，雖然不確定路易是否有看到，但他的快樂絲毫不減。

　　他們的情感，以後也會這樣進行著吧，偶爾來些平凡的刻骨銘心。

　　習慣在亮光下的他，與總在幕後默默的他。

　　通常主動的他，與偶爾衝動的他。

　　憧憬肉食的草食，與喜歡草食的肉食。

　　察覺自己慢慢喜歡上對方的情場高手，與總是給予直白濃厚愛意的戀愛新手。

　　如此不同的他們，還是在一起了。以後，雷格西和路易也會這樣相異地相同著吧。一同出演對方的獸生，成為自己與對方的主角。

•小番外—指導有方•

　　雷格西在社團排練結束後，要把燈具歸位，確認今天未使用的是否有壞掉，順道感謝這些燈具的幫忙。因此雷格西通常都是社團中最後離開的。

　　在雷格西將二樓的聚光燈歸位時，看見了他覺得最好看的身影。

　　「欸！？路易前輩還沒走嗎？」看到路易，雷格西又不自覺地搖尾巴了。

　　「我在等你，傻瓜。待會和我去一個地方。」路易為了方便而穿的運動服，已換回了制服。

　　「好！！」雷格西當然開心地答應了。

　　不知道前輩等下會帶我去哪？一股期盼讓雷格西動作加速，等不及之後的劇情發展。

　　終於完成了，雷格西一臉開心又期待，讓路易覺得他真是單純，忍不住微笑了。

　　路易主動牽起雷格西的手，雷格西則是快樂地跟隨在後。只有在沒有任何獸的地方，他們才會放縱地來個親密的肢體接觸，這是他們倆的心照不宣的約定。

　　走出練習室，是餘暉潑灑的走廊，寧靜瀰漫四處。

　　沒有其他獸的走廊，只有他們，還有路易得意的詭計，與雷格西滿足的不知情。

　　路易牽著雷格西來到男子更衣室，進去後，路易將門喀嚓反鎖了。

　　當雷格西天真以為路易要給他什麼東西時，路易櫃咚了他，金屬撞擊聲將雷格西從他的想像中拉起，好好注意一下現實情況。

　　嚴格來說，路易的確要給雷格西一樣東西，一次『身教』，由他親自指導。

　　路易撫上雷格西的右臉，先以鼻親營造浪漫，試探一下。雷格西果然沒有閃躲，如路易的預期。

　　接著輕啄他的嘴，大灰狼的嘴硬硬的，可以感受到裡面的尖牙。這種觸感對路易很新奇，畢竟之前路易的另一半都是草食。

　　再來，路易溫柔含住雷格西的唇瓣，還輕輕以舌尖挑弄他的雙唇，來個熱情的甜蜜。

　　路易捧住了雷格西的臉龐，吻了下去，不許他的逃離。不過雷格西完全沒有逃開的想法。這個吻他很享受，比辦公室的輕輕一吻，還要更久，更加奔放，也更具有情調。

　　路易放開雷格西的唇，兩獸臉上都染上粉色的情。深情對望後，雷格西想要反客為主，但被路易以手擋住嘴巴。

　　「急什麼，等下還有呢。」說完，路易又再次親上去了。

　　路易探入雷格西的嘴，舌尖輕柔引逗他的舌，還發出聽起來令獸好害羞好害羞的水聲。在路易的細細教導下，雷格西的舌頭主動地與路易的交纏在一起。

　　路易稍微驚到了，雷格西的偶爾主動總是讓他感到驚喜。不過這沒什麼，路易可是樂在其中呢。

　　路易還趁機做了他一直想試試看的事──觸碰雷格西的牙齒。他舌尖輕輕滑過雷格西的牙尖，以草食之姿直接觸摸肉食的武器，莫名讓路易有點驕傲。

　　但雷格西被路易的舉動嚇到了，稍微推開了路易。

　　「路易……前輩，這樣很危險。」雷格西說話還有著些許喘氣與情潮，這樣的告誡真沒說服力啊

　　「怎麼？怕肉食的本能忍不住嗎？」路易邊說，指尖還故意滑過雷格西的嘴唇，還碰到了底下的銳齒。

　　路易對雷格西瞅了一眼，散發他天生的魅力，還碰觸雷格西的胸口，感受他加速的心跳。

　　「來吧！大狗狗！我就喜歡這樣。」

　　因路易的調情與挑釁，還有現在的氛圍，讓雷格西也大膽了起來。他環抱路易，把路易摁在櫃子上，親吻他喜愛的紅鹿。

　　多虧路易良好示範，讓雷格西掌握了點技巧。他照著路易的方式親吻，而不是下午在辦公室的粗魯方法。

　　雖是以路易的方式，但仍摻許幾絲狼的天性。

　　雷格西盡量吻得輕些，對路易而言，力道還是有點大。雷格西一隻手撫上路易的後腦杓，另一隻則是環住路易的腰，像是抓住到手的獵物般，不許對方逃跑或掙扎。

　　犬科的舌頭相當長且靈活，路易曾經學過，但這是他第一次親自深刻感受到，什麼叫靈活。

　　在路易親身引導下，雷格西似乎抓到舌吻的要領。他的舌頭與路易的激烈地纏綿，舌尖不斷挑動路易的理智，具有節奏地時輕時重侵略他的口中。

　　路易覺得自己好像意外激發出雷格西的潛能。他知道雷格西以前沒談過戀愛，情侶間的大小事對雷格西來說都是第一次。因此有些事情不是路易主動就是他循循善誘，例如現在的熱吻。

　　雷格西的舌頭真的相當靈巧，還會適時地進一下退一下，卻不曉得這樣的動作可說是欲擒故縱，而且路易明明剛才沒這樣做過啊。

　　除了雷格西的力道有點大，和吻得有點久之外，這個主動的親暱可所無所挑剔。很難想像這個是他第二次主動的親吻。

　　在雷格西的攻勢下，路易又再次被親到頭暈暈的，有點恨自己的肺活量沒有雷格西好。他只好推推雷格西的胸口，表示先暫停一下。

　　雷格西這次有發現路易的小動作，雖有點不願但還是聽話地鬆開懷中的紅鹿。

　　路易暫時從雷格西熾熱的狩獵中掙脫，坐在長板凳喘口氣，像是剛做完運動一樣，有點喘但很滿足。第一次有獸可以把他親成這樣。

　　在喘息片刻時，路易感受到雷格西的強烈目光，像是期望得到他吻後的回覆，讓他覺得自己的鹿角要燒起來了。

　　路易整了整領帶，拂去襯衫的皺摺，雙手撐在背後，一身佯裝的鎮定。他習慣性地擺出了他的架子，表明他仍遊刃有餘，雖然通紅的雙頰已經露出破綻了。

　　「還挺不錯，進步很快嘛。」路易說出肯定之後，還舔了一下嘴唇，好像在回味剛才一樣。

　　聽到稱讚後，開心地晃了晃耳朵。面前的灰狼上半身微微前傾，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似乎還想要親吻。

　　剛剛攻勢兇猛的獵食者，與現在有點猶豫的大狗狗，好像不是同一隻狼一樣。

　　看來雷格西仍需要路易的潛移默化與刺激呢。

　　路易嘆一口氣，無奈另一半的遲疑。他拉住雷格西的領帶，讓他順著拉扯彎下身，接受路易的襲擊。

　　路易的主動，效果相當顯著。雷格西依著路易的氣勢，向他索吻，甚至還順勢爬上椅子上了。

　　路易明白自己又勾起雷格西的興奮了，一場熱情綿長的吻在所難免。

　　大灰狼撲上紅鹿，將他壓在身下，享用對方的方方面面，還貼心地把手掌放在他的頭下，免得長板凳的冰涼減損了這齣熱吻。

　　兩獸的情意不只沾染了身下的金屬板凳，也溢滿了整個空間。

　　雷格西一次又一次的親襲，讓路易節節敗退。不過那又如何，路易本來就不討厭雷格西的主動，還有點喜歡。

　　最後，在雷格西的濃情長吻後，路易以一個簡單的蜻蜓點水做結尾。

　　這個吻，由路易開始，就由路易來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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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光之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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