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已經做咗成日嘢。公司淨返我一個人,我望住電腦螢光幕右下角個時間顯示,原來已經差唔多八點。我嘆住一口氣,正諗住向後挨一挨椅背,枱面上嘅電話就突然響起鈴聲。
「喂!痴線架?!仲喺公司?!」原來係老細打俾我。
「你又知我喺公司?」我用把軟弱無力嘅聲音講呢個電話。
「成班人等緊你呀!見你咁耐未到,咪睇下公司個cam 囉！」
我一路講電話,一路我望住個電腦版WhatsApp。原來係女朋友問我收工未,叫我接佢收工,然後一齊食飯。唔洗講,梗係女友大過天,然後我一口就推咗老細嗰邊。但係老細好了解我,亦好錫我。佢知道其實我係去陪女朋友,佢臨收線前仲同我講,「咁好喇!你知我哋架公司車車匙擺喺邊架啦?你自己攞去用啦!」
可能你都留意到,老細係講「公司車」。其實無乜大不了呀,叫得老細,當然係有好多架車,但係呢架車背後嘅故事就好長。話說有一次,我幫公司搞個project ,搞得有聲有色,仲幫公司賺咗好大筆錢。老細為咗獎勵我,送咗架車俾我。佢買之前其實暗地裏探咗我好耐口風,所以佢知道我鐘意咩車。雖然唔係咩嘢名貴車,但係嗰份心意就好有份量。不過我同老細講,公司搞project賺大錢,係teamwork ,唔應該我一個人威唒。雖然大家都有分花紅,但係俾人見到我有份特別厚禮,總會有人眼紅,見到之後心中會有條刺。於是,呢架車就變咗公家車,公司同事個個都用得,久而久之就變咗所謂「公司車」。
同女朋友食完飯,去攞車。其實佢都知道架車嘅來龍去脈,佢一上車就同我講,「其實你老細都對你幾好呀,你睇下,連個車牌都係『Buddy』。」
「呢D係上司對下屬嘅一啲心理戰啫。」
「係咩?你哋唔係識咗好耐咩?」佢開始進入咗八掛模式。我知道佢一開始咗就停唔到,於是我用話題轉移法去停止佢,但係今次竟然唔成功,佢仲要繼續問。「其實點解你唔應承佢,同佢打一次比賽啫?」對於呢個問題,我只係淡淡然咁答咗佢一句「仲細咩。」
其實我同老細係搞籃球比賽為生的,即係坊間嗰啲籃球聯賽。比賽有大有細,有時兩三個月一季,有時打足半年一季。主要收入來自參賽隊伍嘅參賽費,同埋一啲社交媒體嘅廣告費。今年公司目標係可以喺伊利莎佰體育館(伊館)搞個八強比賽。贊助商,場地,仲有好多好多濕碎嘢都搞掂唒,唯獨有樣嘢搞唔掂,就係老細自己都想打埋一份。
今日公司同事圍埋喺電腦睇片,仲要睇到嘩嘩聲!正所謂,唔識得埋堆,職場好易衰。「有咩好嘢睇呀?」我死擠入去睇。「你睇吓,原來老細以前打波好勁架!」我睇咗一陣,求其應咗句「係喎!」然後就返埋位做嘢,而其他同事繼續睇到興高彩烈。
無幾耐大家都各自埋位做嘢,其中一位同事走埋嚟,「喂,你好耐無一齊打波啦喎,咩料呀?」
「話時話,架公司車都用咗好耐啦喎?」
「咁又點?」
「搞好咁次伊館個project, 咪有新車用囉,Buddy。」
「講呢啲?我哋隊波無咗你,點成事呀!今次個比賽我哋都有份打,而家得小貓三四隻,點打呀!成日話收工攰,其他人都係咁打啦!俾啲青春啦!」
青春?三十幾歲人點青春呀?個心係咁諗,但係點都要敷衍下同事「好,好,好,下次一定到!」
終於,又捱到收工。女朋友WhatsApp我, 話佢同班姊妹去玩,唔洗理佢。玩?幾十歲人仲有咩好玩呀?既然得返一支公,咁唯有攞架公司車出去行下,享受下一個人嘅時光。當我去停車場攞車,諗住打開車尾箱放低啲嘢嘅時候,一打開車尾箱竟然見到個運動袋,隔離仲有個籃球。我望住個袋同個籃球,我諗起以前。諗起好耐嘅以前••••••
以前讀書,一放學就打波,四點打到七點,食飯,做功課,如果早做完,再打!每日就係返學,打波,同打波。夢想長大後可以靠打波生活。當時的確好青春,好有活力,壓力又少,鍾意想點就點。我諗到入哂神,我諗起••••••呢個時候,突然間有把聲打斷我思路,原來係老細。
「咦?老細點解你喺到嘅?」見到老細,點都要老套吓嘅。
「係呀,我架車壞咗,咪諗住揸公司車走囉。」老細望咗一眼我個運動袋,「係呀,你套打波衫放咗喺到好耐架啦。」
「嘿!嘿!唔好意思,咁我拎返走。」我拎起運動袋。
「唔好!」老細意外地阻止我,「可能有一日你會想打波呢?留喺到先啦!」
既然佢講到咁,我唯有將運動袋又放返低,然後我一邊望住個袋,一邊慢慢閂埋車尾門。
「你去邊呀?兜埋我?」老細竟然走去前座乘客位,而唔係司機位。
我唔敢走去司機位同老細搶車用,「我撘車得啦,你用車啦,老細。」
「識咁耐,講呢啲?架車原本係俾你用架嘛,唔記得咗啦?咁我用架啦!」
我點一點頭,揚一揚手,示意叫老細離開。而我就去咗買個老麥,我見餐廳咁多人,於是叫外賣,揾個地方慢慢食。行下行下,我聽到打籃球嘅聲,有拍波聲,有球鞋跑步嘅聲,仲有一班年青人嘅呼喊聲。我朝住啲聲音去行,我終於揾到個球場。班細路對住班年紀大少少嘅波友打波,有啲着住校隊波衫,有啲就咁背心校服褲加波鞋。一場波啱啱打完,班小朋友似乎係互不相識,而且已經筋皮力盡。但係,其中一個細路問,「仲打唔打?」呢個時候,一呼百應,在場嘅其他人應聲又再打過。年輕,無乜顧累,有體力,瘋狂任性去投入,青春。
我睇咗大概半場波左右,女朋友突然間又whatsapp我,原來佢無帶鎖匙。呢個女朋友,好有可能係我嘅終身伴侶,我要承擔起照顧佢嘅責任,唔可以任性。我望住班年青人,然後轉身離去,嗰啲青春熱血嘅聲音亦隨之遠離我,然後慢慢消失。
其實每朝早,我都會俾啲叮叮咚咚嘅聲嘈醒,今日都唔例外。我睡眼惺忪,見到女朋友已經起咗身。我聲都未開問佢,「點解係都要掛我啲陳年獎牌喺窗邊啫?」「咁香港難揾風鈴呀嘛,咁咪用住你啲陳年獎牌先囉!反正都咁舊啦!」我將獎牌拎喺手,零一年,中學班際籃球亞軍,零三年,學界籃球季軍,零六年......「有咩好睇呀?都對咗幾十年啦!係無冠軍就係無冠軍架啦!」女朋友一路換衫一路恥笑我。而我亦都只可以同佢一齊笑。
「其實如果你想追返個冠軍都仲可以呀,你公司唔係搞比賽架咩?你老細都等緊你歸隊呀。」女朋友呢排都成日提起呢件事。我忍唔住問佢,「做咩啫?你好想見到我打比賽咩?」佢無端端喺自己手袋入面囉咗啲嘢出嚟放喺枱面,原來係貼紙相。「我尋日同班姊妹去影貼紙相,不知幾開心。你呢?幾耐無去玩過呀?」我不屑佢嘅所為「幾十歲人仲玩貼紙相,笑死人,哈哈哈......」「自己鍾意嘅嘢,有分幾時唔做得架咩?我哋尋日不知幾青春!」
由坐車返工途中直至返到公司,我一直喺到諗緊女朋友講嘅嘢。唔知幾時開始,我就開始無打波。其實公司同事之間一直都有定期打波,起初我都有一直打,但係後來就愈來愈少。少到我套打波衫放咗喺公司車尾箱,都唔知放咗幾耐。有啲嘢放低得太耐唔理,時間耐咗就會唔記得,甚至會習慣失去咗。但係其實可能只係自己以為無咗,實際就好似我個運動袋一樣,只係收埋咗喺車尾箱無理佢,又或者,唔敢打開佢。
我打開公司電腦,揾一啲公司以前搞過嘅比賽片段,用嚟砌今次比賽嘅宣傳片。原來我喺公司都搞過唔少比賽,睇睇下,我搵到嗰次賺大錢嘅比賽。現場好熱鬧,呢場係U18嘅賽事,我記得大部分參賽者都係16至18歲。條片啱啱影住個細路,做出一個跨下運球嘅動作,防守者亦跟住佢左右搖擺。細路成功製造到空間,但係佢無起手射波,佢選擇向前推進,喺人堆中剷籃。細路盤球技術好高,佢喺人堆中避開所有人然後起手。佢將籃球放到好高,全部人都望住個籃球跌落嚟,結果籃球撞到籃框,彈咗好幾下,最後終於都入籃。全場一片歡呼,就連播緊片嘅喇叭都有啲拆拆地。但係一片嘈吵聲之中,喺條片入面我聽到老細把聲「我諗個細路呢世都記得呢球!」
「我都記得呢球!不過呢啲波你以前都做唔少啦!」老細又出現,「喂!片可以遲啲搞,不過slogan 就急啲,不如度咗slogan 先。」
「好呀!」
「咁度好就send 俾大家研究下。」老細轉身準備離開嘅時候,又轉返身同我講,「今晚打波喎!」
「我都無帶衫。」我諗都無諗就答。
「公司車咪有囉!好耐無同你打波啦!唔係咁快認老呀?」
「講呢啲?!」我講完,老細笑笑口拍一拍我膊頭就行開咗。
老細一行開,隔離位女同事即刻八婆上身,「你以前真係有呢個細路咁勁咩?唔怪得上次成班人睇老細打波條片,你無乜反應啦!原來你自己都係勁人~」
我完全招架唔住呢位同事嘅八卦攻勢,頂唔順起身去茶水間鬆下。原來打波同事都喺到,我順便問佢,「喂,今晚邊到打波?」
「九龍灣呀嘛!你係咪嚟啫?」我同事好雀躍咁問我。
「九龍灣？」我一時間反應唔嚟,「睇吓啲嘢做成點先啦!」
「我哋成日去九龍灣㗎啦！有咩咁出奇啫。咁今晚再算啦!」
我聽得出同事已經對我無期望,但係時間一分一秒咁過,話咁快又到lunch time。食完飯,我自己一個睇下電話,又睇到「當年今日」嘅Post── 係我當年打波嘅相。大概係十年前,嗰陣仲讀緊大學,學校搞咗個三人籃球比賽,我同另外兩個朋友組隊一齊玩。一直都好順利,甚至喺單循環嘅初賽入面，贏到一場由校隊組成嘅B隊,其實即係後備隊。當時可以話係贏到開巷,甚至連當時校隊教練都表示對我哋有興趣。就喺8強戰嘅中段, 我喺三分線頂策動進攻, 我望咗一眼個球場,似乎無人做接應。我嗌咗一聲「大力！」隊友應聲埋嚟做個單擋,我左右搖擺運球,引到對方撞向大力,我順勢繞過大力直接上籃。當我帶波去到籃底,籃下已經又有敵人侍候我,我雙腳急停,然後雙手揸住籃球,做個射波假動作,但係今次呃唔到對方。我仲好記得,嗰個人高我成個頭,我根本睇唔到其他隊友嘅位置,完全傳唔到波。但係由於我帶波途中已經雙手接實籃球,我又唔可以再拍波移動,我唯有強行出手射波。為咗避開個高佬防守,我將個波射到9樓咁高, 成個球場嘅人聚精匯神望住個波垂直墜落嚟,結果籃球中框,但係今次個波喺框邊轉咗幾個圈,最後個波轉咗出框。但係原來大力一早已經喺籃底卡好位準備搶籃板,果然大力成功搶到籃板,我亦都好振奮咁助威,「好波!大力!」但係估唔到大力搶完籃板著地一刻大叫咗一聲,隨即應聲倒地!我同另外一個隊友即刻衝埋去大力身邊,我好緊張咁問大力,「點呀?咩事呀,大力!」大力表情十分痛苦同我講,「拗柴......好痛......應該打唔到......」球證行埋嚟好冷靜咁講,「唔洗擔心,學校會有救護人員睇住佢。但係而家佢打唔到,你哋有無後備球員?無嘅話就宣判你哋棄權。」我哋成隊波你眼望我眼,大家雙眼通紅咁搖搖頭,當時我哋領先十分。之前老細話,「我諗個細路呢世都記得呢球。」而我最刻骨銘心就係呢球。後來,我哋每次路過體育館都會睇下個比賽。最後,校隊B隊攞到冠軍,我望住佢哋興高彩烈咁領獎,我嘆咗一口氣。大力喺隔離同我講,「唔緊要啦,起碼我哋青春過,贏過冠軍球隊。」我成個人爽哂,我同大力離遠同班手下敗將自拍,放上社交媒體仲寫住「冠軍?咪又係我哋手下敗將!」
我望住呢張「當年今日」,成個人充滿力量,我發覺,青春唔係就咁背心校服褲加波鞋打波,唔係後生嗰陣攞過嘅好多奬牌,唔係一個扭十個搏得全場歡呼。青春係活在當下,係開心,係自我。
直到差唔多收工,我又碌電話,又見到張「當年今日」。突然間個電話又響,又係老細,「喂!痴線架?!仲喺公司?!」我笑咗一笑,「知啦,成班人等緊我呀嘛!」「知就快啲揸架buddy 過嚟啦!」正當我上車準備離開時,女朋友WhatsApp 問我收工未,我覆佢「今晚我同啲兄弟去玩。」而女朋友只回我一句「enjoy!」。
我去到九龍灣球場附近,打開公司車車尾箱,打開久違咗嘅運動袋,可能真係太耐無理佢,入面套打波衫褲已經臭到呀媽都唔認得,我無換到。我只係換咗對波鞋,除咗件裇衫,就咁背心西褲波鞋朝住班波友嘅拍波聲,呼喊聲搵佢哋。我見佢哋啱啱打完一場,我行埋去大叫,「大力!仲打唔打呀?」就好似當年我同大力第一次喺呢個球場見面一樣。大力望住我,好大力咁答「你終於唔叫我老細啦?死仔!梗係打,要同你一齊打到入決賽添呀!」
係呀,青春除咗係活在當下,最重要就係要有buddy,加埋就係同buddy一齊活在當下。Buddy, 你今日青春咗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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