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真相 - 第二十章侵入

　　王都的東南部，是軍隊專屬的軍武工業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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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磚牆包圍的鐵之城散發熱度，白煙自圓管冉冉排出，空氣一年四季皆瀰漫著冶煉金屬的味道。這裡是平民禁止進入的軍事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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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皇室簽下契約的工匠被聚集在此，方便原料配送同時也集中加強管理，高階匠師只進不出，攜家帶眷定居於此，漸漸地，也形成了一座機能齊全的村莊，頗具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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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另外兩人，又一次的立足高地觀察情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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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耗了好大一番力氣才終於翻越圍牆，要是中途被巡邏兵發現，遭受刑求的機率絕對不低。然而，看著眼前車輛從道路遠處逐漸接近，彷彿入無人之境一般，行駛在工業區的大道上，躲在鐵皮工廠頂端監視的我背脊隱隱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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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是繼王宮和兵營看管第三嚴密的地方，偷偷翻牆而入就算了，光明正大的駕車進來？簡直像是施了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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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名叫權力，可以隻手遮天的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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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緩緩駛過，沿著筆直的道路不斷向前進。我率先跑步跟上，少年和女子尾隨在後，不用多久，我們便找到了那輛馬車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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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棟外觀如同工廠的廢棄鐵皮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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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鐵製的大門在馬車駛入後隨即關起，漫長的咿呀聲壓迫耳膜，然後是響亮的「砰」一聲，重重敲擊在聽者的心臟。確認沒有看守，我悄聲降落地面，面前的鐵門高聳矗立，需要仰頭才能看到最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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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顆拳頭大的水晶鑲嵌在鐵門上方，露出的一半冰冷剔透，倒映出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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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有隻眼睛正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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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中蹦出的想法嚇得我打了個冷顫。我狐疑地打量那顆水晶，直到粉髮女子降落至我的背後、稚嫩嗓音出現在耳邊，開始進行叮囑，這才收起念頭，停止自我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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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好了，這一次絕對不能正面對峙，那個施法的人八成就在這裡，貿然送頭絕對贏不了那種怪物。摸清底牌就離開，有特殊狀況馬上通知，聽懂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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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修芙娜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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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遲遲沒有反應，比特的語氣加重：「喂，仙杜瑞拉，妳有沒有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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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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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不情願的，我頓了好一陣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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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手推向鐵製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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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馬車進入時已經確定內部沒有任何駐守了，鐵板順暢的被我打開一道縫隙，寬度正好能夠進出。門後看起來並無異狀，我側過身子，安靜的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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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踏進門，本來從外向內窺視的時候，看見的普通工廠消失了──應該說，整個室內都變了個樣。荒廢的工廠內部成了無邊無際的奇異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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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沒想過會是這種情況的我嘴巴微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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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峭崎嶇、凹凸不平的坡面，以及無數扎根其上的大樹，伸展枝葉遮去天空，腳下的落葉鬆軟潮濕，彷彿被傳送到了他處一般。眼前的景象無比真實，要不是確實感知到當中充斥了滿滿的魔之力，我肯定會被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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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施術者製造的陷阱？雖然我的確從未見過真正的山地，但只是因為這樣就想要困住我，也未免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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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是山上常有的現象，稀薄霧氣逐漸匯聚，一點一滴的籠罩在四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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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還不知道敵人的位置。」伴著踩踏落葉的窸窣聲，修芙娜伊在我身後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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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沒有理會她，只是自顧自的環視周遭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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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不斷增厚，短短時間，薄霧化成滾滾大霧，叢生的樹幹被白色遮掩，連帶的，女子的聲音也變得渺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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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謹慎……不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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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意識到已經完全聽不見那平板的聲線時，濃霧已經散去，修芙娜伊的身影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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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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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疑地，我呼叫女子的名字。通訊器延遲了好幾秒才出現回覆，斷斷續續的，女子的聲音時大時小，音調也因為環境的魔力干擾，呈現奇怪的高低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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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事……計畫……比特……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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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髮少年的聲音插入，干擾比起前者小了很多，但依然是充滿詭異。「妳們兩個聽得到嗎？聽到就快回答，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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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一半，音訊突地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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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我裡面、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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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訊完全消失的那刻，遠處的落葉地傳來了腳步聲。過於輕盈的重量踩踏著樹葉，以急促的節奏朝我所站之處奔跑而來。我擺出迎敵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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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騷動來到附近，很快的，右前方的樹叢便開始晃動，發出窸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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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小的黑影從中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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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沒有料到前面會有人，金髮小女孩發出驚呼。腳步自動自發的煞車，意識卻來不及做出反應，她絆倒跌在地上，半個身體就這樣栽入矮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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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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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射性地想要上前扶她一把，卻馬上想起現況，伸出來的手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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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敵人，還是被神棍綁架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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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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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稚嫩的嗓音帶著痛楚，女孩從地面爬起，雙眼還含著幾滴淚珠。上一秒還強忍著淚水，然而下一秒，她已經謹慎地豎起耳朵，像是被驚動的小動物，透出恐懼的眼珠子窺向四周，彷彿試圖找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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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她跑到了我的面前，張大雙眼望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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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很危險，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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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著急的小女孩，我滿肚子的疑惑正要吐出，可就在這時，我察覺到遠處的騷動聲，方位和女孩出現的位置相同。這一次，是多個且厚重的步伐，重重踩在山徑上，顯然是男人──好幾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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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女孩恐慌的小跑步向前，奮力撥開與她一般高的野草，但她沒有鑽入，而是回頭用擔憂的眼神望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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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這舉動的我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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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麼想要幫助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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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滴答過去，轉眼間，追兵已來到附近。沒有猶豫的空間，我做出了抉擇，邁開雙腿迎頭趕上，離去前不忘用鞋底抹去兩人份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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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保護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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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說說倒是簡單，從未身處過山林的我事實上根本只有被帶路的份。陡峭的斜坡本身就夠難走了，加上那些碎石、泥土和盤根錯節的樹根，每踏一步都感覺快要滑下山谷，更別說還要跑。可前面的小女孩始終移動得很輕鬆，步伐不但輕盈，還很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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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知道哪裡會是安全的，她順著小徑不斷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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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只要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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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喘著氣說道，腳下動作並未停歇。「要找到他……格列里……一定會救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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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比她更亂的我沒有說話，自始至終都緊盯地面，傾盡全力才讓自己順利跟上她的速度。直到領路的女孩終於放慢腳步，山坡坡度也逐漸放緩時，我這才分出心思傾聽周遭，發現已經聽不見追兵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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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而代之的，是前方不遠處傳來的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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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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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再次全力衝刺，一轉眼，就沒入了樹林盡頭的日光中。就這樣，我們成功離開大自然的地盤，來到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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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步上前，我來到陰影的邊緣，伸手撥開樹葉。陽光在同時刺入了我的雙眼，除此之外，還有鼎沸的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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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腳下的邊境市集，如今正以它最熱鬧的時間，張開雙臂迎接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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