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落終歸平淡 - 【五】

　　「不要給我搞排擠那一套，我不吃。」

　　「你敢……你竟然敢這樣對我，你以為你戴個死人髮夾我就不敢打你嗎？」毛婉琳說完就上前，想要動手打柯小曼。

　　柯小曼沒動，站在原地等她過來，就在她伸手扯掉柯小曼頭上的白色髮夾的時候，陳潔芸一把推開了毛婉琳，誰知她像發了瘋似的打了陳潔芸一耳光，很響亮，可見她用了死力。

　　柯小曼手上有證據，根本就不屑和她動手，等毛婉琳傷人了還能告她，坐著等她來道歉，還能賺點醫藥費。

　　可是她沒想到陳潔芸會出手保護她，甚至還被打。

　　這口氣咽不下。

　　柯小曼一腳踹在毛婉琳身上，反手就還她一巴掌，拿過旁邊拖地用的水桶，倒過來蓋到她頭上。毛婉琳喝了不少污水，還不小心的嗆到鼻子裡，坐在地上瘋狂的咳嗽。

　　「你們幫我啊。」毛婉琳怒吼她所謂的「好朋友們」。

　　「額，哦哦……」她們呆呆的點頭，似是不太情願。

　　眾人撕打成一團，場面有夠混亂，外面堆滿了看戲的人，三年級瞬間炸開了鍋，到處都是，「四班有人在女廁打架！」

　　六班的小凡聽見，也想要跟著大伙去湊熱鬧，把前後左右正在睡覺的吳軒，阿南、捲毛還有何靖川給一個一個搖醒，興奮的說，「欸欸，快醒來，聽說四班有人在打架，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吳軒換了個姿勢，懶懶的拒絕，「不要，你自己去看不就好了。」

　　何靖川慢悠悠的坐直了身子，腦袋還沒清晨過來，但是他捕捉了一個關鍵詞，問道，「幾班來著？」

　　小凡眼眨眨的，回答，「四班的女生。」

　　何靖川伸手揉了揉眼睛，淡淡的道出一句，「走吧，我陪你。」

　　小凡激動得像隻猴子，十分八卦的說：「女生打架，一定很精彩，呵呵呵呵。」他拉著何靖川往外跑，緊急的道，「快點啊，不然她們都要打完了。」

　　女廁外圍滿了無關的人，這簡直就跟年宵一樣多人，小凡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帶著何靖川擠進人海之中，走進了第一排的VIP觀眾席，何靖川本來就長得高，一眼就看到廁所裡的狀況，可是打架的人被半遮半掩，而且很亂，所以一直都沒能看清楚。

　　突然，毛婉琳被重摔在了地上，騎在她身上的正是柯小曼，一米六的竟然能把一米七的按在地上打。

　　這次何靖川認出來了，在驚訝之際，身後傳來怒氣沖沖的聲音，男人急步走過來，大喊，「都給我回教室，否則都記一個懲戒！」

　　眾人回頭，見來人是訓導主任便匆匆離開，免得等一下自己也要受牽連。

　　阿南也想走，他就是來看看戲而已，不想受罰，拉著少年的手臂就想走。何靖川見勢，沒有跟阿南離開，反而是拍了拍他的手背，叫他先回去，然後就衝進女廁。

　　伸手握住了柯小曼的手腕，阻止了正要砸下去的拳頭，柯小曼被手上的那股手勁嚇住了。她以為是誰，也來不及看，瞬間就把另一隻手握成拳頭，往後揍下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了再說。

　　何靖川被她猛烈的自我保護意識震駭到了，連忙避開了，順勢把她拉起，在老師進來之前拉開她們兩人之間的距離。

　　毛婉琳身上的重量消失了，立刻狼狽的爬起來，隨手撿起來地上的桶子就扔了過去，何靖川反應快，抬起手臂給擋了下來，「咚」的一聲巨響掉在了地上。

　　訓導主任進來的那一刻，剛好就看見毛婉琳攻擊的那一下。

　　他大聲遏止。

　　這場鬧劇就這樣被迫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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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個人一字排開站在導師辦公室。

　　「好玩嗎？開心嗎？高興嗎？」訓導主任的三連問，辦公室鴉雀無聲。

　　訓導主任就快氣出心臟病，好不容易這兩天工作上的事情少了，以為可以輕輕鬆鬆上班等下班，現在又給他來了件大事要處理。

　　「打架的時候不是很神氣嗎？現在都不出聲是怎樣？」訓導主任雙手叉腰，啤酒肚像十月懷胎一樣大，他在學生面前徘徊，問，「誰先動的手？」

　　毛婉琳沉默不語，絲毫沒有要認錯的意思。

　　「最好自己出來認，這樣可以考慮減刑。」

　　陳潔芸聽見自首可以輕判，立刻搶在毛婉琳之前開口，「她，她先動的手。」少女伸手指著毛婉琳的鼻子。

　　哼，別想著輕判，要死就一起死。

　　除了剛剛打架的時候，從沒見過陳潔芸反應這麼快，柯小曼差點就被她給逗笑了，柯小曼當然知道她打的什麼小算盤，別過頭，快速的整理好情緒，收起臉上不多的笑意。

　　毛婉琳連忙擺手又搖頭，謊話連篇，故事張嘴就來，裝出一副軟弱軟弱的樣子，「不是我，她惡人先告狀，不信你可以問她們，她們都在場。」

　　死到臨頭，還想抱團。

　　柯小曼無奈的嘆了口氣，掏出手機，道，「沒有證據就閉上你的狗嘴。」她把音量調到最大，播放錄音。

　　剛才她們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落入訓導主任耳中，這些話確實不應該出自一個中學生的嘴巴，骯髒又恨毒。

　　「這一定是假……」毛婉琳很激動。

　　柯小曼不想要浪費時間在無謂人身上，直接不讓她有解釋的機會，道，「如果你錢很多的話，可以拿給專家鑑定是真是假。另外，詆毀他人名譽是可以入罪的，而且你組團霸凌，就算不報警，放上網也有夠你受的了，到時候你轉校也逃不掉。」

　　「我……」毛婉琳想要反駁。

　　這時訓導主任出來講話了，既然證據確鑿，也就無法否認了，「你要拿去鑑定嗎？」

　　女孩垂下頭不語，背在後面的手絞在一起，訓導主任見她這個樣子，大概都能猜到誰是挑事者，個別處罰了她們。

　　畢竟在學校打架是不對的，所以柯小曼和陳潔芸也逃不了，各一個懲戒。毛婉琳罰得最重，記了兩個懲戒，更是拿走了四班班長的頭銜，而另外三個幫凶則是罰打掃。

　　「那你呢？一個男生為什麼出現在女廁？」訓導主任走到少年的根前，何靖川要比他高上一個頭，所以只能抬頭看何靖川，畫面有點滑稽。

　　何靖川撓頭，一臉無奈的解釋，「我來勸架，老師，你也看到當時外面很多人吧？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忙，情況危急，不得以才衝進女廁。」

　　訓導主任聞聲，不語。

　　不會因為進女廁罰我吧……

　　何靖川弱弱的補了一句，我不是色狼。

　　訓導主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伸出手指指著他，好半晌才說道，「勸架，勸架，這才是一個學生該有的風範，你們都向何同學學習才對，值得獎勵，記嘉許一個。」

　　何靖川愣了一下，回過神才不好意思的向訓導主任道謝，手又不自覺的舉起，搓了兩下頭髮。

　　「好了，沒問題就回去上課吧。」

　　當眾人想離開的時候，柯小曼出聲了，她拉住了毛婉琳的手臂，說：「差一個道歉吧？記個懲戒就當什麼事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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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學時期的操行分，對出社會的人來說，根本沒有用，誰還會在意你的一兩個懲戒，又或者是十幾個嘉許。

　　沒有人會去看你的操行表單。

　　只會在意你在哪間大學畢業。

　　在意你的工作能力。

　　在意你願不願意為公司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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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無聲的對視。

　　「醫藥費就不用你賠了。」柯小曼挑眉，向著陳潔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笑道，「不想我把事情搞大就好好道歉吧。」

　　毛婉琳咬緊牙關，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最終她不情願的選擇了妥協，當那句難以出口的對不起被說出來的時候，柯小曼沒有猶豫的牽著陳潔芸，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有接受毛婉琳的歉意。

　　在柯小曼的世界裡，對不起這三個字就如同被扔進碎紙機的廢紙。

　　無用。

　　已經受過的傷害，怎麼可能因為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能把傷口抹去，這聲對不起不是講給別人聽的，只是為了挫挫她的銳氣而且。

　　柯小曼突然想到了些什麼，鬆開了陳潔芸，猛地摸向頭頂，她的髮夾不見了，口袋裡空燙燙，什麼也沒有。

　　陳潔芸見她這個反應，知道她在找什麼，陳潔芸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慌張的問道，「會不會是剛剛打架的時候掉了，我陪你去找找吧。」

　　柯小曼搖頭，「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那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那個人從來沒管過她的死活，就算不為他戴孝也說得過去，柯小曼沒有什麼聖母心，但是她也說不出這是為什麼，也許是想要把多年來的空缺給填滿吧，這樣就真的兩不相欠了。

　　畢竟他給她活著的機會。

　　柯小曼沿著剛才走過的路找，何靖川追了過來，問她在幹嘛。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閒，柯小曼不耐煩的回了他一句，關你什麼事。

　　何靖川從口袋掏出那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遞到少女面前。

　　是柯小曼丟失的髮夾，少女愕然，原來被撿走了，難怪找不到，她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然後重新把髮夾戴好。

　　「那麼重要的東西，下次不要再弄不見了。」少年好心提醒。

　　少女淡淡的說道，「這不重要。」

　　無人知道所謂的不重要，指的是它，還是他。

　　何靖川還想說些什麼，可惜柯小曼比他更快一步，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趕快回去上課吧。」

　　何靖川看了看手錶，搞了這麼大件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大半了，距離放學不遠了，他說，「下課有空嗎？我請你喝奶茶，慶祝我得到嘉許。」

　　可以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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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生們在老師的眼皮底下，早已靜悄悄收拾好背包，等待下課的鐘聲響起。

　　當老師宣佈放學便光速離開教室，不用多久就剩下小貓兩三隻，柯小曼和陳潔芸慢條斯理的一邊收拾一邊閒聊。

　　何靖川雙手插袋，把頭伸進教室張望，又很迅速的把頭收回去，這樣的情況重複了好幾次，引起了陳潔芸的注意，她認得他是今天勸架的男生。

　　看見柯小曼還沒走實在太好了，他可是特意提早五分鐘，蹲著從後門溜出來的，就是為了來堵她。

　　陳潔芸動作微細的對少年招手，在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指了指身邊，然後歪頭，滿臉帶著問號。

　　何靖川看得懂她的肢體語言，猛烈的點頭回應。

　　陳潔芸內心暗笑，難怪他會出手相助，原來是看上阿曼了，從小到大都沒什麼人敢追阿曼，她長著一副安安靜靜的臉，某些時候看上去還很兇，性格也不好惹，沒想到這個人挺有勇氣的。

　　陳潔芸叫何靖川進來，問，「你一定是來找阿曼的吧？」

　　柯小曼抬頭，順著女孩的視線看去。

　　「對，我約了她去喝奶茶。」少年有差不知所措。

　　柯小曼無視他，低頭整理背包，打算趕快弄完趕快走，沒想到當她背起書包往反方向走的時候，陳潔芸卻伸手攔住了柯小曼。

　　她把柯小曼推到少年的根前，她道，「你們好好約會，不用擔心我。」

　　柯小曼一臉懷疑人生，完全想不通陳潔芸這是幹什麼，把她賣了對陳潔芸有什麼好處？落井下石，丟石頭就算了，還把井蓋也蓋上。

　　柯小曼問道，「我們不是約了去看電影嗎？」

　　「電影可以改天看，人不一定能改天約。」陳潔芸朝少女拋了個邊說邊把東西往身上帶，然後匆匆的離開了，頭也不回就跑走了，速度可以說是非常的快。

　　柯小曼看了看身旁的人，又看了看前方，陳潔芸早已溜之大吉，連身影也看不見，少女無奈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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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柯小曼拿著兩杯手搖飲品從不遠處走來，把奶茶推向少年，道，「我請你喝完這杯奶茶就不要再來煩我。」

　　「謝謝，但是為什麼你喝的是水果茶？」何靖川不解。

　　「我不喜歡喝奶茶。」

　　「我也不喜歡。」他聳肩道。

　　柯小曼皺眉，問道，「那你請我喝什麼奶茶？」

　　「不都說女生喜歡喝奶茶嗎……」何靖川低聲嘀咕著，阿南都是這麼教我的啊，怎麼在她身上就不管用。

　　少女手上的杯子撞了撞他的奶茶，用他的思維反問他，「那你是女生嗎？」

　　「我才不喜歡喝。」何靖川不屑的說道，一邊把吸管的包裝拆開，插進杯子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在說違心話，像個小孩子一樣，會把情緒寫在臉上。

　　他喝了一大口，接著說下去，「我請你吃糖吧。」少年從背包掏出一盒糖果，是檸檬味的潤喉糖，光是打開蓋子就能聞到一股甜膩，裡面是單一的顏色，單一的味道。

　　不禁讓柯小曼陷入了沉默。

　　腦海閃過了一首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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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誰來也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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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柯小曼已經可以穩當的走路，講話不再咿咿呀呀，會用簡單的語言連成一句來表達自己的想發，是一個好氣又惹人憐愛的年紀。

　　家裡的錄音機一直重播著小兔子乖乖這首歌。

　　母親從是逃避她，不想要跟她互動，總是把柯小曼扔到放滿玩具的客廳，然後獨自鎖在房間裡，有時候在大哭，有時候在大叫。柯小曼不懂是怎麼回事，她很乖，不吵也不鬧，自己一個和比她長得還要大好幾倍的小熊娃娃玩，拿著茶杯，拿著水果，餵進它的嘴巴裡。

　　每每緊鎖的房間傳出各種聲音時，柯小曼就會停下手裡的動作，眼睛一眨不眨的釘著那個方向，待房屋再次安靜下來，她又會繼續玩耍。

　　現在回想一下，柯小曼知道她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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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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