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所欲 - 《眉間雪》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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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間雪》

魚落井

Aug 29, 2021

269

4 Mins Read 1,122 Wor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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霰雪紛飛。

謝梅仰起臉去看樹上的梅，無意間接了一臉細碎雪粉。

雪落眉間，清寒透骨。

「小姐！」丫鬟知謙急匆匆趕來，將狐皮披風披在她肩上，仔細地打好了繩結，一邊絮絮叨叨地道：「大夫說了不許小姐吹風，須得好生臥床安養，小姐怎的來院子了！若是要賞梅，吩咐奴婢折了入屋便是。更何況現在梅花只得小苞，還未盛開，有什麼可看的？」

誠如知謙所言，牆角那株梅樹梢頭只見粉紅花苞，開得最盛的也只羞澀地稍稍張開花瓣，未見傲雪凌霜之風骨。

站在朱牆下的謝梅凍得臉有些白了，只是好脾氣地笑。許是因病中氣不足，她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知謙，之後我或許再也離不了床，讓我好好看一回罷。」

「小姐勿要胡說，只是小病發作一回，很快便好全啦......」知謙知道這話像哄孩子，聲音越發虛了，只得另尋了安慰的話：「開春時衛家世子就回來京城與小姐成婚，小姐難道不想他麼？」

任誰都知道，謝家小姐病得急，現已病入膏肓，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也只知謙這小丫頭還說這些好聽的話。

謝梅只是仰頭看梅花，輕輕吟了一首詩。

詩的意思知謙聽不大懂，只知道裡頭說什麼「相知」，什麼「山海誓」，於是懵懂地歪了歪頭。

「傻知謙，我與世子未曾見面，談何思念。」謝梅咳嗽幾聲，溫柔地撫丫鬟的頭髮。

白雪翩翩，沾了謝梅的黛眉與烏鬢，猶如一夜白頭。她的臉上盡顯病容，眉梢眼底卻只見春波一般的溫柔意。

知謙鼻子一酸，怔怔瞧著她家小姐半晌，取了帕子去擦她臉上的雪。甫擦了幾下，知謙驀然抱住她的腰，痛哭出聲。

白色帕子脫了手，飄落在雪地裡。雪下得越發大了，瞬息之間，帕子被雪埋得不見蹤影。

小雪與大雪倏忽即過，轉眼便是冬至。

一匹神駿白馬噴出霧息，馬蹄飛踏處，碎雪紛揚。馬上之人一身行軍鐵甲，劍眉星目，奔過了街口，勒馬停在謝家府門前。

收到謝家告知未婚妻病重的信，衛長青便加快了卻軍中事務，急匆匆請了假，在開春前趕回京城。

他與謝梅從未見面，只是長輩指腹為婚，說不上有什麼情份。但謝衛兩家有著幾輩的交情，人情上自是該早去探望兩眼，寬慰幾句。

怎料謝府門前掛滿白幡與燈籠。

叩門去問，門僮一身白色喪服，哀痛告知謝家小姐亡逝之訊；聞說此人是衛家世子，便畢恭畢敬地請入府中，奔去通報主子。

衛長青不知此事，應是大雪中驛站文書傳訊緩慢之故；未能在未婚妻香消玉殞之前見得一面，難免扼腕嘆息。礙於人情，面上總是要掛幾分哀痛顏色，但兩人未曾相識，若說難過也未必真有幾分。

人情人情。若說虛偽，卻又有那麼幾分道理。本意該是人之常情，卻成了逢場作戲的儀態，但若能讓大家都舒坦，又何樂而不為？

不過片刻，謝家家主便趕至廳堂。謝平瀾年過四十，蓄著一把美鬚，喪女之痛叫他面容憔悴，談吐卻依舊風度翩翩。

一番寒暄，衛世子言「伯父節哀」，謝家主曰「世姪有心」。來回幾趟足了禮數後，謝平瀾交予他一信，言是謝梅託付。

衛長青開了信看，只見娟秀字跡書了一詩：

「未與君相知，不言山海誓。雪埋梅香時，慰君不傷逝。」

知謙穿上了夾襖，帶了剪子，尋思著要到院子剪一枝梅，奉在小姐靈前。越過抄手遊廊，只見院子裡大雪飄揚，已有一人立於梅花樹下，仰頭看梅。

梅花傲雪凌霜，在枝頭開得正盛；那男子似是在看梅，又像什麼都沒看，只是愣愣出神。

雪落在他眉間，清寒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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