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買消息的客人剛走，少年就踏進了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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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先生。」他從懷裡掏出一封牛皮信封，遞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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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上並無署名，男人翻到背面，只見右下角畫了一朵花⋯⋯不太具體，看樣子應該是朵梔子花，他輕笑一聲，餘光卻見少年還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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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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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是姬老闆讓我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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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了，謝謝。」見少年還杵在那兒沒走的意思，他挑起眉，笑著道：「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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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異國風情的五官配上挑不出毛病的笑容，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彷彿有股無法抗拒的魔力，只見少年一愣一愣地，道：「我、我在想⋯⋯以前沒見過您⋯⋯這個，呃，姬老闆跟您似乎是熟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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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散發著魅力的成熟男人，一舉一動都能讓這個稚氣的少年看傻了眼，他刻意低笑一聲，將手中的信封放入懷中，接著起身，靠近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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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知道這個少年是誰，整日跟在姬別憶身邊，像隻蒼蠅似的，那雙涉世未深的眼神透露出來的訊息，他看得懂。幾次想使點手段讓他遠離姬別憶，卻總在念頭剛起時被硬生生按下去，倒不是瞧不起這少年，也不是對自己太有自信，相反地，他是對姬別憶有信心⋯⋯對他們十年前的那段舊情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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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放任這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在姬別憶身邊打轉，而與姬別憶幾次相處下來，他知道他沒有算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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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老朋友了。」男人挺拔的身子站在這空間裡，存在感驚人，少年看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男人，退了一步，他總感覺有股壓迫感，與燕先生在同一個空間裡，空氣似乎都被抽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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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原來如此。」少年繼續往後退到門邊，乾巴巴地道：「信送到了，那、那就不打擾燕先生了。」語畢，彷彿後有追兵似地趕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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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少年風風火火的離去，燕杜銜鎖上門，轉身走入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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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天蟾戲院。請你看戲。』牛皮信封裡只一張米白色的信紙，上頭僅這段話，字跡秀美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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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書房裡，男人拾著那張單薄的信紙，看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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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多月前回到上海，眼下都要過年了，他還沒習慣這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新年紅，但這年於他而言特別重要，可不能輕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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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洋氣的他指揮著傭人打掃、貼春聯、祭天祭祖，十年沒碰，格外新鮮，這是他回上海後第一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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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妥當，他動身前往天蟾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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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二十多日沒見姬別憶，逢年過節是戲班最忙之時，到府慶賀的活動一檔接一檔，直到今日除夕夜，挨家挨戶都忙著吃團圓飯才安全下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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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戲院，守門的老頭兒見著了，便領著他到最裡邊的戲廳，道：「燕先生，請。」待他走入後，那厚重的木門應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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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戲廳不大、座位少，平時不常用，但勝在座位寬、空間精緻，舞台與觀眾席距離極近，這是平常貴客、嬌客們看戲會使用的戲廳，此時空無一人，前方一盞燈光打在舞台上，連同照亮了台下，一張墨綠色單人沙發椅，旁邊一張小几擺著茶點、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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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杜銜坐了下來，好戲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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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嬴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一人自紅色布幔後走出，佇立在鵝黃色燈光下，他身披絳色繡鳳團花帔，持著雙劍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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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霸王別姬》中，楚王項羽陣營夜半時分響起楚歌聲，楚地已淪落至漢王手中，虞姬於霸王出陣前擺席餞別，這幕是整齣劇的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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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若此時有人飾演項羽，那麼霸王就會在此時高唱這首《垓下歌》，感嘆大勢已去⋯⋯但此時只有虞姬一人，她對著空蕩的舞台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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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旁人、沒有樂聲，但這不妨礙燕杜銜看戲，因為他向來只看著那人，他的目光無法從那人身上移看，從前是，如今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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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黃色的燈光灑落，水袖飛舞，銀劍閃著光芒，千年前的絕代佳人彷彿活了起來，眉眼剛毅英氣，江山離她太遠，她不懂那些，她只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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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她的霸王，為了留下最美的一面，為了讓愛人後顧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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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美人舞劍，銀珠滑落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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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腕、重劍、江畔、佳人⋯⋯千古傳唱之景彷彿重現在眼前，似乎還嗅得到浪江上的潮氣，聽得見岸上戰鼓隆隆、鐵蹄奔騰之聲，而舞台上的那人，身子顫抖地幾乎抬不起劍，眼神哀戚，亂世中，女子唯一能夠傍身的就是一個男人，她在賭，賭對了便是一世繁華，賭錯了，不過屍骨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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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許，她根本沒有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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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從來就是盲目的。』燕杜銜想起了他在留英時，風流成性的好友聽聞了他用十年光陰去愛一個可能早就不愛他的人，嘲笑著他的癡情，調侃他聰明一世，卻在感情上極為糊塗，同時給予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下了這樣的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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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聰明，看得清局勢，怎麼會無法判斷這段感情呢？或許就是他對姬別憶有信心吧，又或者，他也是盲目的，深信這段感情不會沒有結果，否則，他就不會坐在這兒看戲，那人也不會是那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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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獨挑大樑的姬別憶、眾星拱月的姬別憶、倚著紅牆笑得開懷的、站在一地信紙前哭得哽咽的⋯⋯不同面向的他全部重疊在一起，逐漸凝聚成此刻站在台上、一襲華衣、舞劍高歌的姬別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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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飲下餞別酒，獻上最後一支舞，從此不再有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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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用如此素淡的方式表演，一人舞台，聲樂全無，僅一盞燈光、一位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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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齣《霸王別姬》，自學戲以來，姬別憶上演不下百次，卻無今日這般倍感力量，萬般情緒充斥胸臆，甚至走位與動作皆與往常不同，但又何妨？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人世間若無那些貪、嗔、痴，又怎能在這彷彿人生縮影的舞台上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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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他靠著精湛的演技與扎實的功夫站穩了梨園新一代名角之位，這齣劇更是將他推上了人生巔峰，然而他卻從未深刻理解劇中人物的悲歡離合，總是下意識地迴避，或許已知理解了便會萬劫不復，陷入深淵無法自拔，正如此時顫抖的尾音、晃動的步伐、滿臉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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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過了⋯⋯這樣一點也不專業，或許上台前還是這種想法，但如今，他要顛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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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才是凌駕於技術之上的真理，這齣劇最精華之處，便是虞姬的一番告白，但此時的詮釋已脫離了尋常，他用自己的方式，去訴說一代奇女子的心聲與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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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上的燈盞晃著他的眼，橫於頸邊的銀劍，接住了他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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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邊，一隻大掌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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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路清晰可見，掌心的主人漾著極淡的笑，彷彿三月天的花朵落在髮上，那樣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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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的烏江畔是悲劇，佳人自絕於霸王，博得了後世美名；千年後，天蟾戲院大火後重建，分離十年他倆終於相聚，他什麼也不要，只要他——那個專注認真、做事一心一意、看似嚴肅實則溫柔的姬別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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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自始自終從未變過，假使天地無情，再長、再久他都願意等，也許真如那位風流成性的好友說的，他在愛情裡傻透了⋯⋯但對方是姬別憶啊，他願意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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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西服的男人立於台下，攤掌伸向著台上的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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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別憶不是虞姬，他燕杜銜也不是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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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社會底層，後晉身權貴之流，即使被收為巨賈義子，江山繁華於他而言不過是浮雲，他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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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姬別憶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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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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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落地，姬別憶展袖縱身一躍，飛入那個等待了十年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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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色底的衣袍在空中短暫飛舞，如飛蛾撲火般的勁道⋯⋯為了回敬這樣的奮不顧身，男人牢牢地擁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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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有點疼，他毫無保留地撞上去，何嘗不是想把眼前人也撞進心門？方才飾演虞姬，一番體悟過於沈重，幾乎快壓垮他，哪知這人坦蕩又決然、溫柔又剛毅的表情，一把拉起了淹沒在過多悲沈情緒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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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接得住。」他縮進那個寬大的懷抱裡，唇湊近那人耳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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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不做沒把握的事。」效法他，那人也將唇湊近他耳邊，白玉般的耳垂彷彿最誘人的果實，唆使著凡人的摘取，越是瞧，越是沈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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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那麼自信。」燕大少真是誇不得啊，姬別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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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若有天我接不住你了，起碼我還能當個墊背，可不能讓你摔了。」他覺得很有必要來個哀兵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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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傻啊！」突然其來一句，臉都紅了，姬別憶瞪著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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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些看能不能讓你多心疼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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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几上的茶早已涼透，小巧的戲廳又恢復了往常——空蕩的舞台、昏暗的燈光、無人使用的座位⋯⋯唯獨角落那張墨色單人沙發上，有些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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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頂鳳冠懸在空中晃蕩，上頭的圓珠隨著擺動互相撞擊，清脆悅耳的聲音卻掩蓋不了鳳冠主人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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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在額間的臉蛋又紅又燙，似乎是難為情，那人始終都是閉著眼，不敢瞧他，卻放任那隻大手在身上胡來。他瞧著那輕顫的睫，抬手撫了上去，道：「為什麼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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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輕輕睜開未被觸碰的另一隻眼，隨即又閉上，只是搖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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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想說解了扣子、袒露胸膛、髮絲微亂的燕大少有多性感，以至於才剛接受他就馬上克制不住地，想對這個性感的男人做點什麼，又或者，希望他能對他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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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覺得太超過？」男人的掌貼在他的腰上，輕輕摩挲著，從剛才哀兵政策奏效後，姬別憶看他的眼神又更特別了⋯⋯卻在他打定主意徐徐圖之時，冷不防被重重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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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的姬別憶總是那樣恪守禮節、點到為止，這樣熱情的他從未見過，燕杜銜的唇被咬得又紅又腫，精心打理過的髮被一手揉亂，豎起的領結被扯了開來，襯衫更是一路開到腹上⋯⋯深埋在心底的慾望被一連串的行為勾起，他反客為主，褪去了姬別憶的衣衫，精實纖細的身子被他一遍一遍的探索，身子的主人早就沒了抵抗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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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燈光勾著極美的輪廓，衣衫盡褪，那頂鳳冠卻被他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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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腿上的人，比記憶中的模樣更美，他忍不住越雷池，那人卻步步縱容，即使疼愛那可愛的慾望時，仍未受他制止⋯⋯耳邊傳來克制又隱忍的嘆息，伴隨著鳳冠上的銀珠脆響，彷彿戰時的鼓聲那樣催促又激勵，他真捨不得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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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礪的指尖摩挲著頂端，那人終於抑制不住，指尖扣住他的肩，緊閉的唇溢出了極細微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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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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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掌停下、放開，果然這樣的進度太快了，他輕笑，姬別憶的性子向來隱忍，都是等到最後關頭挨不住、扛不住了才會喊停，他早預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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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說不、不超過⋯⋯。」聲音極小，但他聽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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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擁住懷裡人，他怎樣都無法再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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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又回到了那炙熱的慾望上，唇齒在那纖細的頸上作祟，長髮披散，鳳冠歪了一邊，白皙的身子又是齒印、又是紅痕，平時彬彬有禮的紳士，此時不過是個沈淪在愛慾的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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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來逼瘋我的。」他湊近，雙唇貼在姬別憶胸上，紅蕊早就綻放在情潮裡，水光粼粼似的，他簡直想將他放在午後的暖陽下，瞧盡花蕊沐浴在柔和日光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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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嫌他的瘋狂還不夠，眼看那雙纖細又白皙的手，覆蓋在他的西裝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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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蔥白指尖撫著自身褲襠上的凸起，他輕聲哀道：「心疼我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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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任憑他隨意撫摸，現在又挑起他最深處的慾望⋯⋯他雖自詡為紳士，絕不勉強他人，但現在他真的沒把握，他不想、也不願因躁進而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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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別憶卻沒聽見似的，埋首專注地解了皮帶、拉下褲頭，將巨獸放在了掌中⋯⋯某人從一開始就激動得不行，在那兒一下一下嗑著他，卻始終沒見他舒緩自己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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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不去看燕杜銜的表情，只是心無旁鶩地，操弄著那巨大的慾望，猶覺不足，他抬起臀，輕輕蹭了起來⋯⋯歪斜的鳳冠隨著動作晃動起來，糾纏的身影倒映在牆上，如瀑般的髮披散在後，髮尾輕甩，長髮的主人搭著那人的肩，空著的手則一下快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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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停在後腰上的大手力道強勁，緊緊扣著姬別憶的腰，指尖的力道有多重，身下男人的喘息就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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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男人張臂抱住了他，將這纖細身子往上挪了挪，慾望擠入臀縫間，大肆挺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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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動作，只聽懷裡人羞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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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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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存的理智讓他做著最輕度的發洩，慾念正在突破牢籠，向著罪惡淵藪而去⋯⋯瞧著懷裡人那羞澀卻堅定的雙眼，在察覺他的意圖前，燕杜銜眼明手快地捉住了那隻作亂的手，將他雙手拉至身後，低啞道：「別這樣撩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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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雙頰泛紅，他難耐道：「我可以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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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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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屬化妝室聯通姬別憶臥房，這樣的特殊待遇是天蟾戲院遭遇祝融後，在重建規劃時就安排進去的，一開始甚覺彆扭，如今倒是欣慰，但若無方才那齣，姬別憶會更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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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杜銜抱著他，拾起卸妝用的棉帕，輕輕擦拭他的臉蛋⋯⋯擦到雙唇，只見懷裡人將臉轉向一邊，於是那隻大手便懸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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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姬別憶身上那件潔白襯衫往上一提，蓋住了裸露的半邊臂膀，柔聲道：「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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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棉帕，展臂將人攏住，埋首在那雪白的頸邊，道：「我都沒怪你呢⋯⋯這樣撩撥我，要是我不管不顧，傷的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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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控訴一邊捏著那小巧的耳垂，他這樣苦苦克制，哪知對方不領情，竟還耍起小性子了，真該好好教育教育⋯⋯嗯，要從哪裡開始呢？先撓個癢癢好了，姬別憶怕癢⋯⋯念頭剛起便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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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笑！」懷裡人瞬間炸毛，一把揪住男人的耳，看樣子真的氣得不輕，卻見那張臉笑得極燦爛，他突然不會撒氣了⋯⋯他窘迫道：「還不是因為你！說什麼每晚想、想我想得⋯⋯全身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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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當時那一聲聲哀求的模樣、被情慾鼓動的身子緊貼著他、蹭著他勃發不已的慾望⋯⋯即使腦袋幾乎無法思考也要狠心拒絕，但如今聽了這番話，明白對方所作作為終歸是為了他，男人整個心都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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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他抬指輕輕刮著姬別憶的臉，一臉誠懇道：「原諒我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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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懷裡人扁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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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怨懟的姬別憶也是可愛的緊，可他誠懇的道歉仍被拒於門外，不行不行，他得再加把勁，只有把心上人哄好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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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這樣，剛剛應該直接摔了給你當墊背，讓你多心疼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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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流。」他瞪著這個使手段還笑得天真無邪的男人，甚覺不滿，他道：「都是你動作太慢，作為天蟾戲院主人的我居然還得像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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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兩人對峙時，聽聞戲廳外的腳步聲，估計是守門的老頭兒按時前來收拾了，他只得趕緊拾起一地狼藉，領著燕杜銜走入後台、穿過休息室，偷偷摸摸地回到樓上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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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慶幸還好沒有⋯⋯否則那老頭兒來了十趟我都還沒結束。」一番控訴，結果男人居然不當回事，繼續笑道：「我這人的確是動作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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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時候突然開了黃腔，暗示意味濃厚，他氣得想揍人，卻無從下手，只能恨得牙癢癢，想到當時自己那卸下防備、只求一親芳澤的模樣，整個人害臊又難為情，想起身又被牢牢抱住，真是騎虎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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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別氣了。」男人捏捏他的臉，接著拾起一旁的棉帕，瞧著精緻容顏上那櫻紅色的唇，道：「以前只見過你上妝，還未曾替你卸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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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帕覆蓋在唇上一陣子，再擦拭幾遍，胭脂盡退，便是素容一張⋯⋯雖為男性，面容姣好精緻，扮起旦角可嬌可媚，扮起小生亦是英挺有神。或許世人皆道，姬老闆能踩穩梨園名角之位全是靠這張臉，但燕杜銜明白，所有的一切皆非偶然，若無專注於手上功夫，怎可能有如今之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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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你慣於將胭脂作為偽裝，但現在只你我二人，讓我好好瞧你。」手上動作一斯不苟，程序樣樣俱全，顯然做過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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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人以為你找哪位大家閨秀練過手。」姬別憶調侃，他當然知道燕大少不可能這麼做，但內心深處的秘密被他知曉，他還是想說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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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棉帕，男人再次牢牢抱緊他，道：「想過很多遍，從第一次見你上妝時就想這麼做了，哪知如今才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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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偎在這溫暖的懷抱上，姬別憶眼睛都快瞇上了，語帶含糊道：「⋯⋯莫約是你走後養成的習慣。」偽裝這事兒從未與人提及，但敏銳如燕大少，估計早就察覺，記得那日河邊，他將自己裹成粽子，肢體洩露出的訊息仍是被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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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蹭了下飽滿結實的胸膛，接著道：「若是無事便窩在房內，只要一出房門就習慣上妝，連排練也是，眾人還道我是敬業，哪知我不過是⋯⋯不欲讓人透過面容知曉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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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上落下一隻大手，不必睜眼便知那人表情，這逐漸加重力道的擁抱說明了那人有多心疼，或許幾天前提起這事還會落淚，可此時被思念這麼久的男人抱在懷裡好好疼著，姬別憶也不矯情了，雙手雙腳攀著他，心裏裹著蜜似，但有筆帳他也得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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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天蟾戲院大火是不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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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摸著髮頂的大手驟然一頓，只聽上頭傳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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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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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你啊。」姬別憶早就懷疑，這時間算一算，燕杜銜出現的時機太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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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院及周邊的土地被碼頭幫會把持，因內部問題導致戲院面臨拆除的命運，眾人因此流離失所、失去營生，就在大夥兒籌錢想買下戲院土地之際，天蟾戲院慘遭祝融、付之一炬，隨後便是戲班收到鉅款，有了重建戲院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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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們籌了多少錢都不夠，碼頭那群人肯定獅子大開口，根據過往交手的經驗，他們手段不怎麼磊落⋯⋯經我思忖，為免後患只得徹底一點，重建戲院是最保險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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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可你知道，因為這樣我難過了好久。一把大火把你我之間，好多的回憶都燒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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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相遇、初次開口邀請他看戲、在售票口笑著胡公子居然親自購票、在院門外一起吃著熱食、在幽暗的戲廳勾著手、偷偷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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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嗓音又低又悶，就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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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句姬別憶頓時悔了，揪心的感覺讓整個胸口疼了起來，他抬手捏了一把男人的腰，輕聲道：「你人當時不在上海，消息來的突然，估計也沒什麼辦法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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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回國提前做了準備，先在俄國弄了一處據點，待胡家垮台、風頭過了以後再回上海。這中間請朋友替我備妥身分、居所等雜務，而我一邊忙著將觸角深入京滬仕紳圈，同時也關注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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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我一蹶不振，就趕著回來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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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院重建時，姬別憶日日宿醉不管事，多虧了班頭張羅，除了錢，工匠、材料等一應俱全，幾乎是確定了需求便能馬上動工的地步，效率之高前所未聞，也好在重建時間不長，沒幾個月便回到新落成的天蟾戲院，看著一干人等著戲院名義上的主人發落，姬別憶只能強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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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國聽到消息就坐不住了，也不管事情準備得如何，我只想快點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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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就在我一無所知時，這人已暗中佈局；頹唐時，這人正在趕來我身邊；無助時，他向我伸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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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還是被動地承受，在這段關係裡，他始終拿不下主導權，不管是十年前還是現在⋯⋯但，不甘、悔恨的情緒卻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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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還是讓我難過了那麼久⋯⋯」指尖蹭到男人的頸，五指扣住，他瞇起眼道：「說，你要怎麼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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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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