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淨的會議室里和諧輕鬆,沒有階級位的嚴肅氛圍使得交談者不用時刻顧慮重重,從而影響交談。這或許是對談者的位階相符,抑或是主方刻意營造的氛圍。
長形的會議桌並未滿座,顯然這是個小型會議,但所要討論的內容並非無足輕重,至少對在座的客方而言是件非同小可的事。
會議由一位主方與四位客方組成,幾人的交談透露出彼此的關係和職階。這並非一場相互交流的會議,而是一場因委託而展開的討論。
「關老闆,你怎麼看呢?」
伊安語的問句讓關西陽思考須臾,隨後才回道:「就像你們說的,你們可以組個聯盟,而我的立場除了委託以外,也不便干涉,最多只能稍微幫你們說幾句話。」
停頓片刻,他隨即補充:「猛獸會館那裡我會去談,但不能保證他們會接受你們的提議,而且聽說最近來了不少移監囚犯,也不知之後的局勢會怎麼樣,我這裡的人力也有限,如果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我想你們可以嘗試和黑幫合作,畢竟他們不屑你們提議的平衡,那你們也不用顧及他們了吧。」
語落,關西陽環視四人的表情,然後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籌碼。」
吉景陽頷首認同:「那就照之前說的方案進行吧,不過修車廠那裡需要再修改一些,金廠長,你意下如何?」
一臉嚴肅、刺青布滿雙臂,一眼就讓人感到不好惹的金髮男人終於難得地開口,他不苟言笑地回道:「嗯,細節我再想怎麼弄,不過可能需要借用到你的競技場。」
會議在幾人的達成共識下圓滿落幕。雖還要再細談,但大方向已定,不用再成日愁眉鎖眼,心中的石頭也放下了一大半。
「啊~」菈琪·南博不顧形象地伸了個懶腰,隨後輕捏桌上咖啡杯的杯耳,緩慢地將杯子端起,仔細地邊品咖啡香,邊抱怨:「我就說那賭場願意以那麼低的價格出售給我一定有鬼,果然啊,接了個幫派地盤的攤子,看來往後可刺激囉。」
對於這杯放置了一段時間,已經半冷不熱的咖啡,菈琪·南博不厭反喜地勾起嘴角,心滿意足地說:「果然這樣的咖啡才是最適合我的。」
她微張唇瓣,閉眼品嘗近在眉睫的咖啡,然而就在唇舌碰觸到咖啡的瞬間,砰的一聲,手一抖,杯子掉了,咖啡灑了出來。
「......」
菈琪·南博還在為地上那攤咖啡悲痛欲絕,其他四人早已火速到會議室的落地窗前察看巨響的來源。
混亂的場景映入眼帘,從高處俯視能清楚地看見十字路口的槍林彈雨是兩派勢力的相互爭鬥所致。雙方有的借着車子作為掩體對峙交鋒,有的躲在暗處冷槍偷襲。只要稍微注意,就能發現有一方是戰略性地攻擊,而另一方卻是毫無章法地亂槍掃射。前者寥寥無幾,後者踵跡相接,各占優勢,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哪方更勝一籌。雙方勢均力敵,局面頓時相持不下。
以十字路口作為分隔,吉人關係事務所的斜對角正是一間名為「戀愛驚喜咖啡廳」的雙層樓建築。
「請大家冷靜,不要慌!這裡的玻璃都是防彈且加固過的,子彈穿不進來,大家可以安心地待在這裡!」咖啡廳的底層一陣惶恐,幸好有櫃檯老闆的安撫,否則有人可能會驚慌失措得慌不擇路地跑出咖啡廳白白送命。
「光天化日,竟敢這樣槍戰械鬥,這是把鎮上的警察當塑膠了嗎?這城鎮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喔喔噢喔,好可怕、好可怕,拜託誰來安撫我弱小的心靈...」
「不過就這點程度,有什麼好怕的,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有人仗義執言地指責,有人膽顫心驚地尋求庇護,有人隔岸觀火地起鬨攛掇,更有人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
「難得這麼熱鬧,你不出去玩一玩嗎?」姜在守站在窗前邊品嘗手中的咖啡,邊問道站在一旁的紅色背頭男子。
刀奎俊不屑地輕笑一聲,道:「我可不想引火自焚,讓他們狗咬狗不是更好嗎?」隨後側頭面向眼前的白髮男子,話鋒一轉,「反倒是你,很久沒大幹一場了吧。」
姜在守先是豪邁一笑,隨後才回道:「確實很久沒大幹一場了,不過有些事得偷偷地,」透過玻璃窗,他望向斜對角的建築,頭微微向上一動,示意身旁的人,「況且我老闆看着呢。」
咖啡廳底層的氛圍因人多而繁雜,可上層的一樓卻截然不同。
恰到好處的採光、風格明確的裝飾和精心設計過的擺設完美融合,營造出優雅的古典氛圍。仿佛世外桃源、與世隔絕,不過前提是沒有那激烈的嘈雜聲。
一掃而過,可以發現靠窗的座位坐了兩個面對面的身影。拉近一看,是熟悉的發色,熟悉的黑色斗篷。不過,透過採光這一次能清楚地看見斗篷背面附着的標誌,是一隻展翅姿態的橘紅色火鳥。
「可惜了這美好的下午茶時光。」看着窗外的混亂,傅嬌築惋惜嘆道。
南伏哈娜一如既往的面無波瀾,「教主,需不需要...」
傅嬌築輕輕一笑,搖頭道:「不不不,雖然啊,這確實造成了困擾,不過也讓這座城鎮久違地熱鬧起來了,不是嗎?」
南伏哈娜頷首:「是的,教主。」
看着女子唯命是從的模樣,傅嬌築慨嘆一聲,認真地對眼前的人說:「非必要的事就不用去做,必要的事也不必非得親歷親為,別忘了妳現在的身份可是教會裡唯一的祭司,位階該有的氣勢和架子可別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明白嗎?」
南伏哈娜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似乎是聽進了傅嬌築的話,這一次她的語氣裡帶有些許自信,「我知道了,教主。」
說不上滿意,但至少有了改變,傅嬌築回了個溫柔的微笑結束話題。她右手托着下巴,視線移到窗外斜對角的建築。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幾人,她若有所思,緩道:「新的血液,新的開始,但願這座城鎮永不衰敗,就如菲尼克斯教會永遠昌盛。」
......
以國際時間短短的幾個小時內來看,已不知這是監獄裡的囚犯第幾次用餐了。遊戲裡的時間與現實時間是不同的計算法,如現實的二十四分鐘是遊戲裡的一天,也就是現實一分鐘等同遊戲時間一小時。雖然每二十四分鐘必須經歷今明交接,但企劃的規範並無規定必須根據遊戲裡的時間去作演繹。相反的,整個生態更偏向於利用現實時間來作衡量。於是,便有了「國際時間」的說詞,即在遊戲裡扮演角色的狀況下暗示現實的時間點。
「要做公差的都聚集過來!」一聲號令,吸引了食堂里於各處圍成一個又一個小團體的囚犯。
仿佛是知道會有什麼好處,囚犯們躍躍欲試,很快地便把發號施令的嚴初弦給圍堵了。
「幹什麼!第一天進監獄是不是,都不會排隊啊?」
隨着嚴初弦的命令,囚犯們面向她排成了一行橫排,靜默無聲地等候下一個指示。嚴初弦在隊伍前徘徊,單手摸着下巴,眼神犀利地觀察囚犯們的表情,似是在心裡挑選合適的人選。
不過片刻,她在隊伍前的正中央停下腳步,指名道姓地點出心中的人選:「左奈、紀閔,出列。」
「蛤?」左奈怎麼也想不到會被選中。她只是被花恭執那群人一路推搡地參與到隊伍里,根本不知道公差是什麼、該做什麼。至少表面的神情是這樣顯露的。
已轉身走了幾步的嚴初弦停了下來,轉過身見左奈還一臉懵懂地停在原地,便不耐地說:「蛤什麼蛤啊,還不趕快過來。」語落,頭也不回地帶着跟在後頭的紀閔前往目的地。
左奈望向花恭執那群人,企圖尋求他們的意見,不過他們皆是清一色地鼓勵自己趕緊跟上,於是左奈也不再躊躇不前,很快便追了上去。
值得一提的是,左奈的傷勢似乎恢復得很快,因此不需要再跛腳走路。戲外來說,官方並沒有規定受傷後必須要多久才能痊癒,一切都由飾演者決定,不過也不能誇張到剛治療好就能活蹦亂跳的程度。
......
「噢齁齁齁,這也太刺激了,明天的頭版就是這個了!」
原是兩派的爭鬥越發激烈,縱使警方的加入也於事無補,反而雪上加霜。
「天哪,這裡的惡勢力都這麼凶的嗎,連警察都打,瘋狗嗎?!」
「對啊,還有那個拿着相機的,到底在幹嘛,都不怕死的啊。」
咖啡廳里依然是隔岸觀火的熱烈討論,那些惴惴不安的人也從一開始的害怕逐漸轉為看戲心態,可謂是一道防彈玻璃隔絕了兩個世界。這樣的安全處境全依那些全面強化過的玻璃,只能說這是咖啡廳老闆的先見之明,抑或是經驗之舉。
「淦!只會躲在警車後面當縮頭烏龜是不是,你們比那些頭腦簡單,四肢也簡單的傢伙還要沒用啊!」
爭鬥已然變質,遍地沉浸在血泊中的形骸似乎宣告了先前兩派勢力的爭鬥已經結束,現在進行式的是警方與黑幫勢力的拉鋸戰。
那些躺倒在血泊中的軀體過段時間便會自行消失,因為他們並非玩家所飾演、操控的角色,而是由指令生成的NPC。至於有權利生成這些幫派分子NPC的人則是技術組裡的其一成員,即在重生鎮裡飾演幫派里僅有一人是玩家的本地幫派首領。
『老大,我追丟了。』無線電傳來的聲音讓被稱為「老大」的男人深鎖眉頭。不過須臾,他按下無線電的按鈕,道:『諸,你怎麼看?』
同個與警方對峙的場景,但相隔了一段距離的諸戈舍回道:『我認為可以先撤退,現在的局勢對我們很不利,硬抗下去我們都得進去,至於霸龍那裡再看之後的情形怎麼樣,我們還有機會救他。』言下之意,劫囚。
冷言十思考須臾,最終還是下了指令:『所有人,撤退,回公司。』
對於冷言十的命令,佘立章有些迫不及待,他火急火燎地抽身退離,似從一開始就不想參與這捨身搏命的戰鬥。不過離開前,他不忘對警方嗆聲:「來追我啊,哈哈。」原想在句末加「廢物」兩個字,但想想還是算了。
撤退的三人皆戴了頭套掩面,而警方最終也追丟了他們,所以無法識別身份,只能靠那被遺棄在現場、受傷暈厥的唯一線索了。當然,這是排除了現場倒地的NPC、缺乏調查模組等現實應有的調查程序後所剩下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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