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最近經常作同一個夢,夢中的他站在一條走廊上,兩旁的牆壁因掉漆而顯得老舊,斑駁的壁面訴說著歷經歲月之久,而長廊的對面則一片漆黑,遠遠望不到盡頭。
不過這一切對傑森來說都無所謂,他只覺得無聊透頂,這已經是他第四次作同個夢了。
「叩、叩、叩、叩。」剎那間,短促的敲擊聲響起,迴盪在空無一物的長廊裡。也許這次會有點不同?傑森心想著。
「......」寂靜再度降臨,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正當傑森準備失望的時候,他看到了。
長廊對面,那望不到盡頭的黑暗深處,有什麼東西朝他這裡移動了一下。傑森瞇起眼,試圖看清是什麼在移動,不奈距離實在太遠只好作罷。
──
一天又要過去了,傑森拖著疲累的身子躺上床,沒兩下子就陷入熟睡。
依然是那個夢,同樣的牆壁,同樣的走廊,別無二致。傑森百無聊賴的站著,卻聞到一股淡淡的,類似地下室會有的潮濕霉味。這怎麼可能,這是夢欸?傑森不以為意地想著。
「叩。」不經意間輕輕地響起,彷彿不想讓某個人發現那般小心翼翼。又來了,傑森皺起眉,他逐漸沒了耐心,自己東奔西跑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的休息時間卻得被這該死的蠢夢綁架。
決定了,我要立刻醒來。傑森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用力睜開雙眼──
他非但沒有醒來,反而看到「那東西」更靠近了,約一盞日光燈的距離。傑森如此確定,因為他對這長廊再熟悉不過。而同一時間,先前聞到的霉味再度盈滿鼻腔,還混入了一點腐爛的惡臭......
──
傑森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鏡中的自己看起來臉色很糟,久未梳理的頭髮十分雜亂,下巴的鬍渣也放著不管,雙眼則充滿了血絲,他早已記不得上次睡一頓好覺是何時的事。
明天去買盒安眠藥吧,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傑森邊想邊離開浴室,接著他走向床邊,關燈躺平。
一墜入夢裡,便是一股強烈的腐爛惡臭撲鼻而來,並不是尋常的廚餘或是家庭垃圾那種臭味,而是某種「活體」死亡後逐步腐敗發酵的刺鼻氣味。
傑森被熏得頭暈眼花,以致於沒注意到眼前的異象,待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身在夢中,而那團黑影比起上次更為靠近了,「它」的輪廓清晰可見,就像個「人」一般站立著。
「嘿!有人在那裡嗎?」傑森試著出聲搭話,對方卻沒有回應。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一直出現在我夢裡?」傑森再次問道。
「......」
見對方絲毫沒有回答的意思,傑森也惱火了起來,「媽的臭啞巴,我也是瘋了才會在夢裡跟人講話,操!」
「叩、叩──叩、叩。」第三次,莫名帶有節奏感的聲音。即使是傑森也不得不「發現」了,但不論敲出這聲音的是誰,他只覺得一派荒唐,這狗屁不通的爛夢已經糾纏了他整整快一週,幾乎快把他搞瘋了。
「聽著,我不知道你是誰,也沒有興趣知道,但如果是你讓我一直作同一個夢,我發誓我會找到你,然後踢爛你的屁股!你聽到了嗎!!」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著。
「什!?」──傑森看著眼前的黑影倏地往前移動,如今兩人的距離近的只剩下一盞日光燈,而那股惡臭愈發濃烈,幾乎使人暈倒,他這才發現原來腐爛的不是死在何處的老鼠或是什麼小動物。
傑森艱難地跪倒在地,幾乎無法呼吸的他被嗆得咳嗽不止,但每次咳嗽卻又會用力地吸入那股腐臭,形成惡性循環。他拚命抹去雙眼止不住流下的淚,定睛一看,視線前方正是「它」的雙腳,或者說,「曾是」雙腳的東西。
那彷彿泡在水裡許久,顯得格外浮腫且慘白的腳趾,腳趾甲被擠壓得嚴重變形,趾間幾乎沒有了縫隙;雙腿看似被什麼啃咬過,一個個不規則的坑洞遍佈,甚至還有一塊爛肉繫著皮膚垂吊著;軀幹各處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切割傷口,腹部則開了個大洞,裡面不知名的白色蟲卵積成了堆。
隨著傑森的視線逐漸往上,他變得愈發驚恐,過於不真實的景象硬生生佔據他的視野,但迎面而來的死亡氣息與揮之不去的腐臭仿佛在告訴他這不是夢。
「啊...嗚......嗚啊啊啊啊!!!」逐漸混亂的傑森開始自暴自棄,不顧一切地哭天喊地。接著,他看到了。
自己的臉。
──
早晨,氣溫略低,初秋的陽光傾瀉而下,穿過葉與葉的間隙灑落一地。
德維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潮進入警局,從櫃檯人員那接過早先訂好的咖啡抿了一口。嗯,略甜,看來今天有好事發生。
「警官,早,今天天氣挺不錯的。」
「是啊,你也早。」德維邊舉手回應邊搭上電梯,按下三樓的按鈕。
一陣浮游感過後,電梯抵達三樓,德維出了電梯口後徑直右轉,他的步伐微微加速,似乎期待著什麼。
「第二特別偵查室」,德維推開門後,室內的喧嘩聲便迎面而來,他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可見大家對這次的事件有多熱衷。
「長官,洛夫特偵三,報到!」德維向臺前的上司敬禮,見對方點頭後便放下右手,繼續往自己的座位行進。
待德維坐下後,「啪!啪!」臺前的男人便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接著他清了清嗓,開口說:「各位,有兩件事要向大家傳達,一件好事一件壞事,你們想先聽哪個?」
「那當然是好事啊,我今天出門就踩到狗屎,不能再更壞啦!」
坐在德維右前方,一個將頭髮往後梳、打扮的光鮮亮麗的男人詼諧地說道。
「凱忒警官,會議結束後請你拿著抹布把你走過的路擦乾淨。」臺前的男人假裝嚴肅地說著,逗得全場哈哈大笑。
「咳咳,進入正題。關於先前我們一直追查的『津爾市連續誘拐殺人案』,就在昨天凌晨四點五十三分有了重大的進展。地點位在利根街一棟老舊公寓,房號231的房間,嫌疑犯被發現疑似於床上自殺,腹部深深插入一把約13公分長的水果刀,救護人員趕到時便宣告死亡,死因是失血過多。根據事後檢驗,死者身份為一名29歲男性,無酗酒吸毒前科,自由工作者,一人獨居,家屬僅年邁母親一名。」
──其名為「傑森‧菲爾」。
──
德維推開頂樓鐵門來到室外,初秋的風十分涼爽,他走到欄杆邊靠著,從胸前口袋掏出打火機和香菸,點燃,緩緩吸了一口,讓尼古丁摧殘自己的身體。
他回想起剛剛的會議內容,心裡卻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現場人員判斷傑森的死因是插在腹部的水果刀使得失血過多,且是「自殺」而非「他殺」。
讓德維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正是這個「自殺」。他一一看過了現場照片,試圖釐清這份朦朧不明的疑惑感,直到他看到了傑森的臉部特寫,他是如此的驚恐,像是在害怕著「什麼」,明明他是「自殺」身亡的?
德維一向秉持以科學辦案的精神,他接下來也將前往現場,但也許這次......有了不屬於科學的......?
怎麼可能。德維嗤笑出聲,踩熄了香菸,披上大衣後離開了頂樓。
津爾市警局今天也一如往常的運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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