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歌聲裡 - High Hopes—Kodaline

旅館的小房間裡，男人抱著頭坐在床沿。

床榻邊堆滿了啤酒罐頭，流出的液體在木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跡。

百葉窗將橘黃的陽光切割成千百條，傷口一般刺目的裂痕打在男人聳起而靜止的背脊。

從他的角度，可以望見窗外不遠處醫院的建築。

他的她便躺在裡面。

說不定此時她也正微微地撐開眼睛，視野矇矓地看著窗外，想念著不在她身邊的他。

曬著他的同樣一顆太陽也照耀在她的身上，她蒼白的皮膚，她消瘦的臉頰，她光滑的頭皮。

男人可以想像她的親朋好友會怎麼說現在的他，「都只剩最後一點時間了，你身為未婚夫竟然還不陪在她身邊？還在外面喝酒！？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啊！」

手機恰巧震動了起來，「嗡......嗡......」，螢幕顯示：媽媽，她的媽媽。

男人握緊拳頭，咬牙，將惱人的手機砸落地面。

玻璃碎了一地。

但手機仍然在掙扎著呼喚。

他無可奈何地接了起來，「喂.....」

「你現在人在哪裡？我離開一下，你就把貞貞一個人丟在這裡，你......」中年婦女粗糙的嗓音刮過耳膜，他的思緒卻回到了過去。

那是多麼美麗的年華。

青年男女細水長流的戀情，潤物無聲，但他確信心中漸漸茁壯的，是一棵名為愛情的樹。

轟轟烈烈的過程從不是他所願，但老天似乎嫉妒他們的平順，災厄降臨在他的愛人身上。

似乎可歎的悲劇結尾便在那時註定。

秀美的烏髮脫落，連睫毛與眉毛都在消失，病情時好時壞，男人目睹了她的衰敗，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他手中凋零。

人命是何等的脆弱，他第一次體會到那種無能為力，他感覺指縫間生命在流逝。

但他從沒放棄，她還懷抱著與他長相廝守的希望，所以他不能絕望。

他學會了堅強。

有人說人生就是一場減法，吃一頓少一頓，見一次面少一次可見，所以他嘗試珍惜每一個瞬間，她的每一瞬間。

他們甚至還訂了婚。

那一陣子的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裡還有光芒。

結果，天不從人願，她的病情急轉直下，而他的世界頓時縮小成了那四坪大的白色房間。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燈光，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衣袍，白色的他可憐的女孩。

為了方便照顧她，他在醫院旁租了一間旅館房。

—

「......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這樣真的很過分......」持續不止的碎碎念。

「嗯嗯......」

他還記得幾個月前，他偷偷摸摸地幫著她換了衣服，避開醫護人員，然後帶著她一起去吃了晚餐。雖說是一起，但其實只是她看著他慢慢吞下一碗牛肉麵——那是她曾經最愛吃的食物。

回去的路上，她走在前面，頭上是一頂毛線帽，在傍晚的斜陽裡散發柔和而溫暖的光暈。

他默默跟在後面，聽她細碎地說著話。

「你還記得那隻貓咪嗎？叫小白的那隻，我好想念她......」短暫的停頓。「......阿城？」

雙手插在口袋裡的男人「嗯」了一聲。

「......阿城，我愛你。」女孩的聲音是既酸且甜的滋味，一路滲透到心底。

他不禁顫抖。

猛然低下頭，橘紅色的殘陽在他的眼角閃爍。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看著她單薄的、纖瘦的背影。

他聽見有什麼在粉碎，然後崩塌，那陣轟鳴震盪著腦海，他覺得世界在傾頹。

女孩仍在背著他說話，「......你忘了我吧，我死後再找一個真正能好好照顧你的......」

男人一把抱住她，懷裏的人兒也在顫抖，像暴風裡的一片枯葉，彷彿太過用力便會碎成千萬片，然後化為塵土。

他們在那裡相擁直到天色全暗。

回去後，他們面對了焦急以至於幾乎瘋狂的她的母親。

那之後的日子中，她再也沒有坐起來過。

若非她微弱的抗議，否則她的母親根本不會讓他有機會再踏入病房。

最後，她們選擇放棄化療，再也沒有痛苦的過程，而只剩下看似漫長，實則短暫的等死。

等。

死。

他覺得無法面對她。

不是愧疚，而是因為無力，深至骨髓的無力。

他只能在無人的角落，灌醉自己，痲痹痛楚，然後任回憶盈滿眼眶，一顆一顆地滾落，消失。

—

「啊——!」電話另外一頭傳來了淒厲的尖叫。「醫生，醫生快過來啊！」

「怎麼了？！」男人一驚，頓時站了起來。

「貞貞的心跳快停了，剛剛停了一下！你快給我回來！嘟嘟嘟......」

男人衝出房間，奔跑了起來。

—

「媽......」在急救下轉醒的女孩輕喚。

「嗯，貞貞不要睡著，看著媽媽！」

「媽，這不是早就決定好的結局嗎？......不要傷心。」她淡淡說道，好像已經看開一切，臉上還有安撫的微笑。「可以扶我坐起來嗎？」她問向一旁的護士。

待她靠著床頭坐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問：「阿城呢？」

「哦，啊，他去上廁所了，馬上回來。」泣不成聲的母親，白色的謊言。

「......騙人。」女孩將雙手輕輕交疊。「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他回來。」

「......一定可以！貞貞很堅強的！」虛弱而單薄的肯定。

「媽妳不要為難阿城了，他也很辛苦......」

「什麼辛苦！？他根本......」

「看著我這樣，慢慢......消失，我知道你們也都累了，我走，也是給你們一個痛快......」

「什麼走不走的，貞貞不要亂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佛祖請原諒她，阿彌頭佛......」虔誠的低喃。

「媽，我也不是什麼兒童了，現在還在求什麼佛，神明聽不見的啦。」失笑。

她已經沒有了信仰。

女孩的身體慢慢往下滑，「對不起......，幫我跟他說對不起......」她最終仍是哭了出來。

「貞貞！」

「是我對不起他，不能跟他走下去，是我的錯......」孩子般的大哭，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

一陣兵荒馬亂的鬧騰。

「貞貞！」病房的門被猛力拉開，遲來的男人只見到那顆消失在枕間的淚珠。

哭嚎聲充斥了房間，逼迫、壓抑著他，他再也承受不住地緩緩後退。

渾渾噩噩地來到了頂樓，又是一個日落。

殘陽如血相迎，夏天的風撲面而來。

他走到欄杆邊，閉上了眼睛。

—

I remember it now, it takes me back to when it all first started4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SsaJBif6

如今我回想起來了，那些記憶將我帶回了最初一切的緣起

But I've only got myself to blame for it, and I accept it now

只剩下自己能夠責怪，而我也接受承擔所有的罪孽

It's time to let it go, go out and start again

是時候放下一切了，走出去，然後重新開始

But it's not that easy4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DF5q8G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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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也知道，那並不容易

But I've got high hopes, it takes me back to when we started

但我仍懷抱希望，回到一切還未發生時的希望

High hopes, when you let it go, go out and start again

懷有希望，當妳放下所有，走出去，然後重新開始

High hopes, oh, when it all comes to an end

懷抱希望，當一切似乎都走到了尾端

But the world keeps spinning around

而世界依然在轉動

《The End》

—————

抱歉，我爆字數了......

我對這首歌真的很有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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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gh Hopes—Koda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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