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屋

　　蛋糕空空的塑膠包裝掉到地上時，硯橋苦笑著撿拾起它。

　　「怎麼會有人的死後執念是一個十塊錢的點心啊？」

　　「很有秋的風格。」筱玲維持著嘴角的上揚。幸好鬼不會有淚水，靜靜地哭，就不會被發現。

　　作為團體的領袖，筱玲不可以消沉。她轉向不知所措看著她的孩子們。

　　「接下來，我會把你們一個一個送走。去你們真正該去的地方。早就該這麼做了。」

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XIzrcYrZ

　　深夜時分的樹林間，許久沒有出現孩子玩捉迷藏的身影與嘻笑聲。

　　捉迷藏再也玩不起來了，現在他們只能玩文字接龍。

　　「罐頭。」

　　「頭髮。」

　　「髮……。」

　　「髮開頭的字很多喔。」筱玲戲弄著硯橋。

　　「不公平，妳是高中生！我想想……髮……髮箍！」

　　「菇……我只想到香菇！等一下！」

　　「哭很多啊，哭泣、哭鬧。」

　　「髮箍的箍不是那個音啦。我想到了，孤兒！」

　　兩個人文字接龍還真是有點寒酸呢，過一會兒他們就膩了。

　　「換玩成語接龍嗎？」硯橋問。

　　「不用。你接下來想要做什麼？你猜到你的執念了嗎？」

　　「我想要去看看我的妹妹，確認她到底有沒有死。」硯橋靜靜地說。

　　「你們家離這邊有段距離吧，需要我陪你去嗎？」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安平家還更遠呢。那妳呢？一個人可以完成嗎？」

　　「可以。」筱玲低下頭，露出微笑。

　　在團子之後，就再也沒有心的孩子加入他們。或許是因為這片山地要正式開發了吧。

　　所以，送走其他人，卸下責任的他們，也該去面對自己的旅程了。

　　真正去做，並不困難。

　　過去，是他們不敢去面對。只要假裝自己還活著，就不會失去和熟悉的世界的聯繫。

　　「消失」之後，到底會去到哪裡、發生什麼事？想到這，筱玲就很害怕。

　　所以她想方設法，不讓比她年幼的孩子們關注起這件事。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好轉移。在資歷比她深的那些哥哥姊姊都去尋找安息的方法後，她就成為團體的掌控者。她非常自私，把自身的恐懼投射到大家身上，誘騙大家和她玩無止盡的遊戲。

　　可是她漸漸了解到，這樣不行。

　　有些孩子，像是小炳，一開始是很溫柔貼心的小孩，但後來卻越來越無禮，甚至提議說要「主動增加新的夥伴」。有的孩子會突然不發一語，直直瞪向牆壁，後來問起，他又對那件事完全沒印象。

　　就連筱玲自己，也察覺到自己開始不把人命當成什麼重要的事。反正死了，也可能變成和他們一樣的鬼，可以永遠玩耍，那生和死有什麼差別？雖然有時情緒會不像是自己地般狂亂，雖然有時會失去某段時期的記憶，雖然把有關家人的那些溫暖記憶都逐漸遺失，但是能夠「存在」，不就是永生？

　　不，她已經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了，不能再用小孩子的思維。

　　和硯橋深深擁抱過後，他們就道別，各自踏上自己的路。

　　「你有沒有想過，繼續留著，幫助後來的其他孩子升天？」送走最後的同伴時，筱玲這麼問硯橋。說不准還會有新人出現。

　　他搖搖頭：「其實在秋離開的時候，我就也想走了。她像是我的妹妹，雖然知道不會持久，可是……還是很難過。」

　　「我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兩人在他們與同伴們歡笑、爭執、生活過的屋子，合力刻寫下了升天的方法。

　　「找回活著時的那種快樂的感覺。」

　　愛的力量比憎恨強太多了，復仇是不夠的。不論是愛著的某樣事物，某個人，或是索求著而來不及被滿足的，找出它們，然後試著創造某種「儀式」，來說服自己。

　　希望之後的人也可以明白，要是這行字被抹去的話……遲早他們也會自己領悟的吧？

　　總之，他們兩個想休息了。

　　不受干擾，真正地沉睡。

ns 15.158.61.5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