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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原本以為自己身處夢中,直到她聽到熟悉的聲音,是奧菲斯的呢喃,溫柔的,細碎的,像是光粒灑在身上,她感受到自己的胸口開始均勻的起伏,一股暖流在心窩湧現,接著四肢也逐漸有了知覺,她才試圖睜開眼睛,但眼皮卻意料之外的沈重,試了幾次她終於抬起顫動的雙睫,原本眼前過曝的白光令她不知身處何處,但很快地她便找到了在刺目的光線下,那張過分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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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尤莉興奮地喊出聲,雖然氣若游絲。她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覺得渾身沈甸甸的,有些無力,甚至隱隱作痛,但是看見愛人的喜悅足以暫時讓她忘卻一切不適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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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抬起手,撫摸過奧菲斯略微凹陷的臉龐,就和看上去的一樣寒涼,「你怎麼在這裡?」尤莉想不起來上一次看到奧菲斯是什麼時候,但她總覺得奧菲斯已經等待了很久,於是她又心疼地多揉了幾下,就在手臂肌肉無力承受時間積累的疲憊而快要垂下的時候,奧菲斯一掌包裹住了她的手,投以了一個微笑,他的手也非常的冰冷,可是目光卻十分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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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先不要著急,」奧菲斯輕聲的語調像是安撫一隻小貓,他用另一隻手作梳狀來回順過尤莉波光粼粼的長髮,銀藍色的髮絲又柔又亮,尤莉舒服地閉上了眼,很快又沈沈睡去,耳邊再次傳來奧菲斯的低語:「親愛的,不要擔心,凡是過去,皆為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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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如歌,在耳邊轉悠然後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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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感覺到自己時醒時睡,但眼前總是一片漆黑,不時聽見黑暗中隱隱傳來野獸的粗喘,每當她不由自主去想像那副呲牙咧嘴的模樣,身體便覺得皮開肉綻般的疼痛,在疼痛中她又再次潛入更深的夢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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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在最熟悉的地方,香軟的床枕與覆蓋在白被上的陽光與薄影,窗外傳來了幽轉的鳥鳴,身子也不復疼痛,感覺如獲新生,於是她自然而然如撥開土壤的新芽一般延展雙臂坐起了身,接著房門被人推開,傳來了沈重的的咿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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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尤莉。」奧菲斯一手端著一個鐵盤,一手依在門的鐵把上,兩人四目相交,充滿朝氣的聲音讓尤莉的心有了安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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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將鐵盤帶到了尤莉的眼前,隨著盤子緩緩降下尤莉的神色卻隨之結霜,只見鐵盤上擺放了一把純銀打造的剪刀,鳥喙般銳利的刀面,連接著細長的握把,帶著逼人的冷光,尤莉不安地抬頭望向奧菲斯:「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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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要誤會了。」奧菲斯驚愕地將鐵盤移開妻子的視線,「我是來幫妳拆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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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受傷了嗎?」尤莉不覺自己身體有哪裡不適,直到奧菲斯露出難為的神情,輕輕揭開她的被褥,這時她才驚見密布在自己下半身如蜘蛛網般的縫線:「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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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深黑色的線條像是一隻隻蟲子,從小腿不斷向上攀伸,最後竄入裙下,尤莉激動地解開胸前的鈕扣,大片白皙的肌膚曝現開來,但滿目瘡痍的模樣已經談不上是美麗,更多是駭人的,醜陋的,等等負面的字詞排山倒海在尤莉腦中乍現,像是被人擰住了五臟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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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這我很抱歉,都是我沒有照顧好妳。」奧菲斯看到尤莉的反映,難掩痛苦地上前抱住了她,讓她的頭靠攏在自己的肩上,撫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說著:「但是已經不痛了,對吧?」尤莉雖還不明所以,但仍是點了點頭,她的手正按在其中一塊隆起的接縫處上,確實這些傷口並沒有任何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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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稍稍緩了過來,讓奧菲斯扶著她再次躺回床上,奧菲斯褪下了她的外衣,在尤莉的臉上蓋上一方純白的絲帕,能夠暫時避免她再去注視自己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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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大大小小的縫線,彷彿都在訴說同一個故事,是這具身軀的主人曾遭受的傷。視線受到阻礙,尤莉只能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聲喀擦的聲音,持續了好久好久,但這次她並沒有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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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尤莉單手環抱過自己的手臂,她不僅僅對於自己的身體感到陌生,甚至是腦中也是一片模糊,僅有不多的還都是分不清虛實的記憶。「我是怎麼受傷的?」她嚴厲地盯著奧菲斯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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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被狗咬傷了。」他先是這樣說,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不,不確定是什麼樣子的野獸,也可能是狼……或是熊,其實我並不知道,那天妳一個人走進森林,過了很久都沒見妳回來,當我去找妳的時候,妳已經……已經……」奧菲斯吞吞吐吐地再也說不出話來,他不斷抬眼偷偷觀察著尤莉的表情。1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AeAGicx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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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卻因為缺乏這些描述下的記憶,而沒有辦法感同身受,甚至覺得這些好像都與自己無關。「算、算了,這段時間都是你在照顧我的嗎?」她打算暫時不去想這件事情,事情已經發生了,詢問奧菲斯看起來他知道不多,於是問起了奧菲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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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點了點頭:「妳是我的妻子啊。」眼神中稍微恢復了一點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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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多久?」尤莉好奇地問道:「我好像本來不是在這裡,是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也在,而且那時候的你看起來,非常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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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禮拜。」奧菲斯說,拍了拍尤莉的頭:「妳一直都在這裡,是不是做了什麼夢呢?你看,現在的我好得很哦!」他刻意擺出了燦爛的笑容,奧菲斯的雙頰紅潤,肌膚充滿彈性與光澤,確實與記憶中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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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原本懸著的一顆心逐漸踏實了起來,臉色也沒有方才那般沉重,她抬起手捏了捏奧菲斯帶著些許鬍渣的臉頰,奧菲斯親暱地將唇靠在她的手上,偷偷地吻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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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冷白的月光落在陽台,穿過紗簾爬向床腳,奧菲斯獨自在夜裡潛入了尤莉休息的房間,他不動聲色站到她的床邊,一開始他先是端詳了一下尤莉的睡容,接著便伸出手往她的鼻腔一探,而此刻的她卻已經沒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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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了右手輕放在尤莉毫無起伏的胸上,就在衣料與掌心的接口,很快地冒出了一點零星的紅光,彷彿燎原之火不斷蔓延,隨著光團擴大,奧菲斯的手中已然形成一團火球,火蛇不斷鑽入尤莉的體內,不一會兒尤莉的心臟便重新一顫一顫的跳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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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到心臟的跳動逐漸平穩,奧菲斯才慢慢抽回他的手,指間剩下的紅光化為液狀,一滴不剩向尤莉的胸口流淌,像是澆灌土壤的水被乾涸的身體吸收入腹。他看著一切回歸平靜,寵溺地撥弄覆蓋在尤莉額上的細髮,黑暗中卻緊接著有什麼襲捲而至,迫使他不得趕緊退開,黑影將他層層包裹,很快奧菲斯便隱沒在一片無聲的躁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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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尤莉的傷口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癒合,淡淡的傷疤像是凝結在窗上的雪花,無暇是妄想,但也已不再是醜陋不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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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過著一道道數不盡的傷痕,尤莉想不透什麼能使人傷成如此,更想不透為什麼自己遭遇了這麼嚴重的事情,卻仍是沒有半點記憶。奧菲斯只是安慰她,有些記憶會被剝奪,是為了使活下去的人還能保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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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尤莉卻覺得自己越來越想不起來快樂的感覺是什麼,歡笑在這棟宅邸不知從何時開始已不再佇足,她感覺孤獨正如瘟疫般擴散,而他們早已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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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無數個夜裡,她以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的身分向他的丈夫,向奧菲斯央求:「奧菲斯,我想有個孩子。」尤莉拽住了奧菲斯的衣角,坐在柔軟的床上向他的丈夫再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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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奧菲斯只是輕輕的,帶著顫抖撥開了尤莉的手,可即使他的動作輕如鴻毛,卻仍是像利刃一樣割傷了她:「為什麼?我的身體已經好了,難道你是因爲我現在的樣子⋯⋯讓你提不起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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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奧菲斯著急轉過了頭,他眼神堅毅地看著尤莉:「不管妳變成什麼樣子,妳都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愛,所以請妳⋯⋯不要這樣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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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是為什麼呢?」尤莉追問他,她知道他們確實曾經深愛彼此,但此刻的奧菲斯卻選擇沈默,而此刻心如刀割的痛楚,遠比她身上任何一道傷疤所帶給她的撕裂更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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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有太多太多的事正在瞞著她。這樣的想法在尤莉的心裡最晦暗的角落悄然滋長。再甜蜜的糖衣也無法完全包藏謊言腐敗的惡臭,秘密就像是浸泡在名為愛的福馬林,猜忌是最好的催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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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轉動著手中的鑰匙,他何嘗不知道,但正因為深知道理,他更加無法任由一切發生。當他做出選擇的那一刻,便早該預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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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的石磚地板生苔而溼滑,在潮濕的階梯深處,隱藏著他與惡魔訂下的契約,他凝視著那片黑暗,佇立良久,猜測著,恐懼著,懷疑著,做著平凡人以前從來不敢做的夢,那道曾經象徵著生命的紅光,彷彿呼應著奧菲斯的來到,在無人之淵如浪潮般在四周的牆面上波動,最終奧菲斯扶著牆壁步步下沉,彷彿走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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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頭等待著他的,是一大片散發著妖異光輝的紅水晶礦脈,礦簇遍佈整座洞窟,只留下幾條勉強可讓人匍匐通過的甬道,而通道的底端卻是一片不可預料的無盡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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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回答我!」奧菲斯忍無可忍地一腳踢碎了腳邊矮小的晶柱,這些水晶遠比看上去的輕脆許多,斷面化作紅色的光霧,隨著時間消逝在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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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刻的安靜過後,黑暗中顯現出了一張森白的大嘴:「嘿,你踢破的可是你妻子的靈魂,別這麼想不開,一切可是得來不易,你知道的。」他一口獠牙在黑暗中比劃,一條紅舌貪婪的左右橫移,一股腐敗的臭味伴隨他的聲音撲鼻而至,他身處黑暗,卻又彷彿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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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復活了她,但是我卻活成了不是人的模樣⋯⋯」奧菲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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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你同意的嗎?脆弱的靈魂需要一個永恆的容器。注意哦,你沒剩下多少可以浪費了,生命誠可貴,一點一滴都是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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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卻沒有告訴我,成為『容器』的代價!」奧菲斯苦惱地怨懟著黑暗中的利嘴:「我已經被剝奪了一切為人的……機會……」他痛苦地掉下眼淚,從眼瞼下翻騰而出的卻是一顆顆透明的水晶,水晶滾落在崎嶇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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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張佈滿尖牙的嘴在黑暗中張開他的血盆大口:「生命中的所有好處都已經決定好了代價,只等時機成熟的時候與你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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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生在黑暗中的大嘴,像是一張張吸食世間一切痛苦為食的花朵,在深淵處一朵朵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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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我還在等著你將這片水晶剷平,等著你為我開天闢地,到那個時候,我會再來解救你與你的尤莉狄絲這對沒有靈魂的空殼,作為我最後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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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低下頭不再多言,他無視惡魔的調笑,蹲下身先從最外側的礦柱開始,他熟練地伸手一扳,像是折斷樹枝那樣將紅色的水晶摘下一角,接著以手就口將水晶與不斷揮發的光粒吞入腹中,洞穴中迴盪著卡滋卡滋的咀嚼聲,惡魔在暗處止不住訕笑,笑聲先是一道,接著層層疊疊逐漸掩蓋了奧菲斯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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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在痛苦中回想起尤莉倒臥在血泊中的畫面,無論怎麼拼湊總會有幾片肉塊從他的手中掉落,彷彿生命再也無法完整,靈魂已經破碎一地,他抱著愛人盡失溫度的身軀,此刻就像是手中冰冷的紅水晶,脆弱卻充滿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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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奧菲斯從森林深處返回到家中,叫喚聲在各個房內迴盪,卻始終沒有等到尤莉的出現,直到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妻子厚重的房門,只見一道月白的影子在房間中央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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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在兩種痛苦之間去選擇,苟且的希望愛能帶來些許奇蹟,卻總換來更深更黑暗的絕望。奧菲斯將死亡置若罔聞,他踩上凳子將妻子冰冷多時的身體卸下,嚴嚴實實攬在懷中又輕輕柔柔擱在床上,他坐在她的身側,熟練地將手置放在她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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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紅光從掌心迸出,像是水花落入湖中,一切波瀾在幾秒後又回歸平靜,他撫摸著尤莉如浪潮徐徐迭伏的胸口,緩緩將頭靠在了她的心上,久違感到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側耳諦聽著如海浪拍打著沙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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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尤莉的聲音輕喚著他的名字,她揚起手輕輕撫摸著奧菲斯略微捲翹的頭髮,丈夫像是一個孩子一樣靠在她的身上,這樣的感受令她感到無比幸福,卻仍有著一股詭異的感覺在隱隱竄動:「我怎麼會在這裡呢?」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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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菲斯抬起了頭,望向了妻子有些蒼白的雙頰,毫無血色的嘴唇,他握住了她的手,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親愛的,都是我不好……妳從樓梯摔了一跤,幸好沒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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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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