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一茶館召開的土家堡黑道各派第一次會盟之中,雖然沒有談及土家堡道上的內部事物,但大家也都明白,畢竟土家堡就這麽大點的地方,也沒啥好談的,規矩還是依照以前的來,只不過現在多了個話事人,能把各派都協調起來統一協商點事情。
而對於杜文甫重點談及的北方饑荒以及亂民之事,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商討過後,大家也對杜文甫的遠見也頗為佩服。說是遠,但恐怕在不遠的將來,就會是大家所必須共同面對的一件麻煩事。
杜文甫也說了,作為話事人,他也會去著重協調處理這些事,但有關土家堡的不論大事小事,也肯定繞不開他的對頭陳之北。畢竟陳之北不論在黑道還是白道,都是有著相當分量的話語權,只是不知道到時杜文甫會怎麽找他商量。
「杜爺,我們現在去找陳之北那玩意兒,鐵定不會給你好臉色看的,幹嘛自己去找不痛快?」一邊走著,老賈一邊不解的朝身前的杜文甫問道。
「有時候,做人眼光要放長遠點,個人榮辱只是小節。」杜文甫依舊目視前方緩緩地踱著步,輕笑著道:「更何況,要應付即將到來的亂民,光靠我們可不行,陳之北的能耐遍及黑白兩道,見他是必須的。」
「但是,萬一那陳之北不給面子呢?」老賈面露擔憂道。
「面子是自己掙的,至於人家要不要跟你談,總要去了才知道!」說完,杜文甫的腳步加快了。
因為陳之北在土家堡鎮上黑白兩道都說得上話,因此算得上是顯赫豪門,自然府邸所在也是在土家堡城北富人區算是最好的地段,附近不遠處就是鎮保所,一旦有事,不論是黑道還是白道的人馬都會馬上趕來。
杜文甫一行人來到陳之北的府邸,只見其府邸高大的兩扇大門旁,矗立著兩尊面相兇惡的石獅子,而門旁也有兩人在守衛,而門上一塊精美氣派的匾額上書四個蒼勁大字:「岺南世家」,蓋因岺南陳氏曾經出過本朝開國功臣陳國平,因此以示自己為岺南陳氏大族之後。
「哎~~~哎!都停下!你們都不知道幹啥的就敢亂闖,懂不懂規矩?」杜文甫等人正要上前叩門,那兩個看門的小廝就上前攔住,其中一個還趾高氣昂地用手指指了指杜文甫哼道:「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這可是陳老爺的府邸!」
「我艹你媽逼,敢在杜爺面前裝什麽比!」杜文甫並沒什麽反應,倒是身旁的老賈忍不住了,擼起袖子就想沖上去。
「住手!」杜文甫見狀連忙伸手擋在老賈身前,低聲道:「我們是來找人談事,不是來打架的!」
然後,便朝那兩個蠻橫的看門小廝拱了拱手道:「在下土家堡話事人杜文甫,此次前來有要事與陳二爺相商,勞煩通報一聲。」
這兩個看門的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杜文甫,然後又低聲耳語了幾句,這才揮了揮袖子道:「那你們先在這裏等著,我先進去通報一聲。」
看著對方轉身走進大門內,杜文甫回頭瞪了老賈一眼:「你這動不動就要上手的性子,我以後怎麽放心把事交給你辦?」
老賈卻有些死皮賴臉地嬉笑著道:「這不是有杜爺您嗎?我只需要跟在你身後就行了!」
聞言,杜文甫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深深嘆了口氣。
這時,在宅邸的內廂房裏,陳之北正與一個帶著鬥笠的神秘漢子在商議著什麽事情。
「陳爺,此次我奉命南下來打個前站,而您在本地也是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那神秘漢子朝陳之北拱了拱手,朗聲道:「若是你能協助我們定武門掌控本地,我定武門必會助陳二爺成為岺南一方豪強!」
陳之北只是用手輕捋了捋胡須,輕笑道:「成岺南一方豪強固本所願,只不過在下有一事不明……你們定武門在北方鬧得偌大的動靜,怎麽會看上我們土家堡這麽一個偏僻又貧瘠的小地方呢?」
「呵呵……」那漢子搖頭笑了笑:「二爺有所不知,越是偏僻的小地方,就越能成大事!北方如今偌大局面,不也是從偏遠閉塞的小村莊開始的嗎?如今的朝廷,昏暗式微,邊患內亂已是首尾不顧,不僅僅是偏遠的地帶,就連一些州府都已經有些鞭長莫及了。」
「再者,若是陳二爺在岺南做一個逢迎義師的表率,便能替我定武門起到一個收攬人心之效……」
話音未落,陳之北便反應了過來,他只是直直地盯著那漢子道:「貴門莫不是想千金買馬骨?」那神秘漢子緩緩地點了點頭,只是笑而不語。
陳之北先是站起身來,後又眉頭漸漸皺起:「實不相瞞,若是在之前,我在土家堡也可算是說一不二的,只不過……」
「不過什麽?」那漢子拍了拍胸脯道:「我定武門如今在道上也算是呼風喚雨的大派,有我們在後面撐著,有什麽事沒辦法解決的?」
「如今土家堡有了一個統合各派的話事人,名叫杜文甫。他本是一落魄書生,憑著一股子狠勁先是挖了我一些人,而後又在話事人對決大會上勝出,風頭一時無兩。貴門若想掌控土家堡,必定要除去此人!」
「杜文甫……」那神秘漢子微瞇著眼睛,反復地念叨著這個名字。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陳之北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門口,大聲道:「有什麽事?」
「啟稟老爺,外頭有個叫杜文甫的,說是有要事與老爺相商!」
真是說什麽來什麽!陳之北與神秘漢子面面相覷了下,那漢子便匆匆地離開廂房。
「讓那個杜文甫進來吧!」陳之北先是整理下衣著,隨即走出門外。
「杜老弟,今天什麽風把你給刮來了?」一見面,陳之北就如同見到老朋友似招呼道。
「陳二爺,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在下前來是要與二爺商量一件關於土家堡生死存亡的大事!」杜文甫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
「哦?什麽事能擔得上生死存亡的大事啊?」陳之北佯裝不知地驚訝道。
「前日,我與鎮上各派的頭家商議過關於北方的亂事,如今天下不寧,外有邊虜扣關,內又北方因連年大災饑荒而驟起亂事,時至今日已現糜爛之勢,我們擔心一旦亂民蜂擁南下,土家堡這一小小的偏僻小鎮恐有滅頂之災!」
杜文甫朝陳之北拱了拱手,語氣肅然道:「陳二爺在土家堡也是頗有分量的頭面人物,土家堡的安危離不開二爺的幫襯啊!」
「這……」陳之北微皺了皺眉,面有難色道:「此事幹系重大,容我思忖一二,再與老弟細細商議為好!」
看著陳之北為難的樣子,杜文甫與老賈對望了一眼,心知短時間內,與陳之北也商議不出什麽來,便朝陳之北拱手告辭:「那我等就不再叨擾,靜待二爺消息了!」
走出陳家府邸,老賈忍不住湊到杜文甫跟前低聲道:「杜爺,我怎麽感覺這陳之北好像對此事並不上心啊?」
「不管怎麽說,我們也算是把話帶到了。」杜文甫輕搖了搖頭,緩緩道:「至於陳之北,他畢竟也算是土家堡有頭有臉的人,應該不會袖手旁觀。」
兩人正邊說邊走著,老賈突然停住了腳步,仿佛發現了什麽似的,拉著杜文甫指向前邊道:「杜爺,你看那前頭墻邊躺著一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杜文甫循著老賈的手指望去,只見不遠處有一個人,正斜靠著墻壁躺在街邊,顯得頗為壯碩的身軀此時卻是衣衫襤褸,裸露在外的粗壯手臂上,從肩頭一直到肘部的長長傷疤尤為醒目。
「三……三炮?!」杜文甫先是一驚,隨即快步上前,然後蹲在那人面前。只見那熟悉而略有些兇惡的臉龐,此刻卻蒼白無比,雙眼緊閉,身子還在微微地顫抖著,而當日被杜文甫砍到的那條腿,小腿處明顯地少了一截。
杜文甫先是用手輕碰了碰三炮的額頭,只覺得滾燙無比,隨即轉頭朝老賈急聲道:「這是發高燒了,快把他扛到天一茶館去!」
……
天一茶館的一處廂房裏,大夫先是給躺在床上的三炮餵了熬好的藥湯,然後起身朝在一旁等待的杜文甫等人拱手道:「病人只是饑餓受寒,只要靜養一段時間便會恢復的。」
「謝謝大夫!」杜文甫欣喜地朝大夫拱了拱手,隨即遞給大夫一些碎銀。
「杜爺,這三炮不是那個陳之北的走狗嗎?我們救他幹啥?」老賈有些不解道。
「話不能這麽說。」杜文甫微搖了搖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三炮緩緩道:「三炮怎麽說也算是條漢子,當日與我拼鬥,也不過各為其主罷了,如今落難,我們同為土家堡道上的兄弟,怎麽說也得幫上一把。」
不多時,床上傳來一陣呻吟聲,杜文甫與老賈對視了一眼,隨即快步上前攙扶著正要起身的三炮。
「我這是在哪兒……」三炮正茫然間,眼前卻出現了兩個熟悉的面孔:「怎麽是你們?!」說完,三炮便欲掙脫杜文甫的攙扶。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們見你發燒昏倒在路邊,好心救你回來,你就這麽對待你的救命恩人?」三炮的作態頓時引起了老賈的不滿。
倒是杜文甫似乎渾然不在意,一臉關切問道:「三炮兄,你怎麽會一個人淪落街頭呢?」
「成王敗寇,我三炮輸在你手上也認了……」三炮微垂著腦袋,悶聲道:「如今我的腿斷了,已然是一個廢人,二爺從不養廢人,所以就把我趕出來了。」
「這……」杜文甫二人聞言不禁啞然,陳之北對待自己人如此冷血無情,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我三炮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們救了我,理當感恩圖報,只是……」三炮怔怔地看著杜文甫道:「我如今只是一個無用的廢人,我想不出你救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杜文甫與老賈對望了一眼,呵呵地笑道:「三炮兄不必太在意,大家同為土家堡道上的弟兄,理應互相幫襯一二的。」
「自古成一方豪傑者,無不是冷酷果決,從不做無謂之事……」三炮看著杜文甫喃喃道:「我三炮雖然已成廢人一個,但往日在道上也是有些名聲,你們如此作為,莫不是要做那千金買馬骨之事、」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三炮的自我腦補令老賈不禁發怒道:「就你現在這鬼樣子還馬骨呢!」
杜文甫卻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搖頭朝三炮笑了笑:「如果三炮兄認為我們是在千金買馬骨,那也無所謂。至少在我們眼裏,三炮兄這條命的價值,可比馬骨金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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