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所藏書(故事集) - 愛麗絲學院 (一)

　　我睜開雙眼。

　　愛麗絲，睜開，眼。

　　在我眼前出現的是歪曲的梯子、曲折的樓梯，它們漂浮在空中，而四周是黑暗與吞噬光線的黑洞。

　　奇怪，明明是黑暗，那被吞噬的光線怎麼來的？

　　愛麗絲，產生，困惑。

　　我是愛麗絲。這裡是學校。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句話，但記憶中關於自己的一切我都想不起來，唯有一些生活常識還存在於其中。

　　愛麗絲，回想，無果。

　　黑暗褪去，樓梯與梯子歸位，黑洞釋放光線。明亮的光線照亮四周的物品。

　　在我眼前出現的是學校的川堂，對稱的鏡子照映出許多個我的模樣。

　　金髮碧眼，櫻桃小嘴，標準的愛麗絲模樣。

　　愛麗絲……

　　標準的……愛麗絲？愛麗絲，是有標準的？

　　愛麗絲？

　　我是愛麗絲。那，我應該符合標準吧？

　　愛麗絲。

　　我看著鏡中的她，她也看著我，而後我們的視線同時轉移到服飾上，藍色的裙子以及相同顏色的蝴蝶結髮帶。

　　其實看起來也挺可愛的。

　　愛麗絲，觀察，愛麗絲。

　　我向四處張望，看見石磚地、樹木與幾棟教學樓，就是不見任何一個人的蹤跡。不過，在川堂連結另一棟樓的走廊上，我看見有著一頭白髮及兔耳的少年。

　　啊，是白兔。

　　欸？我剛剛不是沒看到人嗎？啊，因為白兔是白兔嘛。

　　愛麗絲，發現，白兔。

　　我看著白兔悠哉的往對面那棟兩層樓高的建築物走去，他穿著黑色的背心，戴著手錶的右手拿著手杖，前進的速度非常非常的慢。

　　奇怪，為什麼白兔悠哉悠哉的？白兔不應該急急忙忙的嗎？他應該很趕時間吧？而且白兔不是拿懷錶和雨傘嗎？背心的顏色是黑色嗎？白兔……是白兔嗎？

　　愛麗絲，懷疑，白兔。

　　「白兔！你要去哪裡？」

　　白兔聽見了我的問話，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似乎在確認我是誰一樣。

　　「愛——麗——絲？白兔要去吃飯，啊……愛麗絲要一起嗎？」

　　白兔拖著音，花了一段時間才將話給說完。

　　愛麗絲，被，邀請。

　　他都自稱是白兔了，應該是白兔吧？算了，我也餓了，那就去吧！啊，可是我沒錢……

　　我張開嘴正要答應，就想起了自己身上沒有任何金錢。

　　白兔慢悠悠地整理著他的瀏海，還在等待我的回答。

　　「抱歉……我忘記帶錢了……」我癟了癟嘴，白兔還沒問之前，都沒有察覺到飢餓，但很多事一旦認知到，就再也無法忽視。

　　「愛麗絲，是愛麗絲。所以……白兔可以幫愛麗絲。但——白兔要先問愛麗絲。愛麗絲覺得……白兔……是白兔好嗎？」白兔問了個問題，但一長串的句子沒有使用代稱，一時間要我回答，我還需要思考一下。

　　我看見白兔的頭髮顏色，隱隱約約的變得越來越深。

　　「白兔就是白兔啊，白兔就應該有白兔的樣子嘛！這樣子當然好啦！大家不都是這樣子的嗎。」我不假思索的說出口。或許是因為害怕白兔不是白兔後，就失去了一頓免費的餐點，不過，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嗎？

　　「這樣啊。」

　　白兔的頭髮回到原先的白色，剛剛我看錯成的手杖的東西其實是雨傘，右手腕上的手錶應該是因為我肚子太餓而看錯的，那裡分明什麼也沒有，反之的是他握在左手心的懷錶。

　　不過衣服顏色那麼明顯的東西，還是沒有看錯的，依舊是黑色背心。

　　看來我真的餓過頭了。

　　「愛麗絲和白兔一起來吧。」

　　愛麗絲，聽從，白兔。

　　白兔的步伐和剛剛比起來明顯快了許多，奇怪，明明也不趕時間不是嗎？

　　「愛麗絲討厭吃什麼呢？」白兔的語速明顯快了許多。

　　白兔越來越像白兔了。嗯？標準的白兔……是什麼樣子？

　　我是標準的愛麗絲嗎？

　　我，是，愛麗絲嗎？

　　我，為什麼要是愛麗絲？

　　愛麗絲，愛麗絲……突然，有點討厭這個名字了。

　　「愛麗絲？」白兔撓了撓他的耳朵，兔耳朵瞬間立起，並轉向一旁的樹叢。

　　「欸？」我跟著看向樹叢。

　　「是個抽菸的壞傢伙。」白兔的耳朵抖動了下，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嘿——嘿，長兔耳的，你可不能這樣說我，我不過是在眾多選擇中，選擇了它來作為我應有的最低向度罷了，在你遇到愛麗絲之前，你也嚮往過不是嗎？」一身綠色打扮的高瘦男人從草叢中走了出來，捲曲的墨綠色長髮上卡著幾片枯葉，他叼著點燃的香菸斜靠樹幹。

　　白兔嚮往什麼？抽菸嗎？這個全身綠油油的是誰啊？我仔細的觀察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他穿著淡綠色的T恤、墨綠色的西裝褲？頭上還別了一個草綠色的長方形髮夾，這是什麼奇怪的打扮？

　　「哼！那是你在誘騙我！」白兔耳朵上的毛有炸開的跡象。

　　「哦——啊，忘了向愛麗絲問好呢。我是智蟲，也可以叫我毛蟲。當然，我更願意你叫我的名字——席勒。」男人右手拿著菸，禮貌又隨性的朝我揮了下手。

　　名字？智蟲不就是名字嗎？雖然困惑，但我沒有問出口，感覺這是個不禮貌的問題。

　　「啊……我是愛麗絲，你好？」剛說完打招呼的詞語，白兔就帶著怒火轉身離開。

　　我看向智蟲，只見他聳了聳肩，「需要找我的話，就叫席勒，我聽到的話我會出現的。」而後也只留了個背影給我。

　　還是先追上白兔吧。不愧是白兔，跑那麼快。

　　白兔是朝著熱食部的位置跑，等我追上去時，早就失去白兔的蹤跡了。

　　希望還有免費的餐點能吃。

　　愛麗絲，感到，失望。

　　算了，反正跑也追不上，用走的更輕鬆些。

　　一路上雖然沒有看到其他人，但周圍的佈景看起來都很正常。

　　奇怪，學校的人那麼少嗎？我想想哦，學校應該要有——愛麗絲、白兔、毛蟲、紅皇后、柴郡貓、帽匠、三月兔、睡鼠……還有誰？應該有很多人才對吧？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現在是用餐時間，大家都在吃飯？

　　唉，好餓喔。

　　走了一小段路後，我終於看見用花體字寫著熱食部這幾個字的招牌。

　　熱食部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子，一樓是賣自助餐、套餐和飲料的地方，而靠近門口的位置全規劃成座位區，而二樓則似乎是雜貨店，賣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文具等等的。

　　座位區有許多的愛麗絲們、各式各樣的帽匠們、不同類型的三月兔們以及睡成一片的睡鼠們，其他人都不見蹤影。不過……為什麼大家都盯著我看？

　　「愛麗絲，愛麗絲。」在靠近大門的座位區的一個少年對著我揮手，他戴著黑色高帽，身穿墨綠色的西裝以及紅色斑點的領結，這樣打扮看起來有點特殊？不過和四周帽匠們的打扮放在一起來看，也許可以說是奇異的很一致？

　　我走到帽匠坐的八人桌旁邊，坐在帽匠對面那排的是另外兩個人，在帽匠正對面的是三月兔，而隔了幾個座位的是睡著的睡鼠。

　　我坐在帽匠旁邊，他還特別清出了一小片桌面，但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擺上去的食物。

　　「愛麗絲被時間討厭了嗎？怎麼沒有準時到熱食部？」帽匠將桌上不知道誰的飲料推到我面前，然後又被「睡著了」的睡鼠挪開。

　　準時？我又不知道時間，而且熱食部裡面好像也沒有時鐘，帽匠怎麼知道我沒有準時。

　　桌上的茶點佔了大半的空間，睡鼠他灰色的頭髮都沾到了蛋糕的奶油，但人還是堅持的在睡夢中，用「堅持」這兩個字是因為，我很確定他是清醒的，不然他怎麼會把帽匠剛剛給我的飲料給拿回去，夢遊嗎。

　　「時間只會討厭我們啦，畢竟只有我們會和時間吵架。」三月兔將頭上的草帽放在腿上，咖啡色的兔耳抖了抖，及腰的淺咖啡色長髮被少女綁成了麻花辮。

　　「和時間……吵架？怎麼吵啊？」我將視線從飲料轉移到三月兔臉上，一時間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她說的話了。

　　三月兔理了下藍綠色的領結，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這個問題哪裡不對嗎？

　　「怎麼吵？就像現在這樣啊？」三月兔拿起放在盤子上沾著巧克力醬的叉子，往前撥弄眼前的草莓蛋糕。

　　被無視的帽匠試圖插嘴加入話題，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玩著吸管，並發出強烈的噪音。

　　「那，是為了什麼吵的？」三月兔的回答好像在說時間也是人一樣，所以時間是存在的嗎？我往四周看了下，學生沒有一個不符合他應有的模樣。

　　帽匠開心的說：「因為烏鴉像寫字檯！」

　　「為什麼烏鴉像寫字檯？」我下意識的問。

　　睡鼠突然說話：「為什麼……」

　　我還等著聽他要說什麼，但他似乎睡著了。

　　「這是個好謎題！」帽匠拿起兩根叉子，互相的敲了敲，應該是拍手的意思？

　　「你應該去找出答案。」三月兔摸了摸髮尾，接著伸出手將草莓蛋糕上的草莓拿下來，裝飾在睡鼠的鼻子上。

　　我不確定她說的這句話，是指要我找出「烏鴉為什麼像寫字檯」的答案，還是「是因為什麼而與時間吵架」的答案。

　　我思考的同時，看見睡鼠抖了一下，用嘴接住草莓。既然沒有睡著，為什麼要裝作睡著的樣子？

　　「為什麼？」我問。不過我問的是，為什麼我要找出答案，我根本不在乎答案是什麼，這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有，我也可以偷懶的吧？我為什麼要她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而且我來這裡只是因為我餓了。

　　我看著失去草莓的草莓蛋糕，伸手將它挪到身前，又從不斷用兩支叉子製造噪音的帽匠手中拿走一支叉子。

　　帽匠可憐兮兮的用僅存的一支叉子戳旁邊被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蛋糕。

　　「難道你沒發現時間先走一步了嗎？找到時間，就可以找到答案。」三月兔指向沒有人進出的大門。她的回答並沒有讓我的問題得到妥善的解答，就好像……我問出口的不是「為什麼」而是「我該怎麼做」或是「我該做什麼」。

　　不過……時間到底是什麼？他有那麼重要？為什麼找到時間就可以找到答案？什麼的答案？

　　「為什麼烏鴉像寫字檯？」帽匠嘻嘻笑道。

　　「因為……」睡鼠又睡了過去。旁邊幾桌的睡鼠大多都是趴著、睡著，沒幾個是清醒的，像是無尾熊一樣，吃了就睡睡了又吃。

　　我將又一個空了的盤子疊到一邊，放下手中的餐具，或許是剛剛問的話她沒聽清楚？

　　「不，我問的是——為什麼我要去找出答案？」我覺得這是一個好問題，不過他們似乎不這麼覺得。三月兔光是聽到我問出這個問題，手上的攪拌棒都掉進了杯子，杯中的液體噴濺在三月兔的咖啡色西裝外套上。

　　「因為這是你的……」帽匠不假思索的說出口，但說不到一半，又閉上嘴雙眼睜大的看著我，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一旁的睡鼠也不睡了，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怎麼都這副模樣，這個問題很奇怪嗎？

　　從我問出這句話開始，周邊的一切都歸回寂靜，所有人都屏住聲息的看向我，總感覺毛骨悚然，有那裡不對嗎？

　　熱食部中的金屬柱子倒映出我的模樣，咖啡色的短髮，藍色的吊帶褲裝，有那裡不對嗎？很正常啊？

　　「你的手冊呢？」三月兔問。她從口袋中拿出一本巴掌大的手冊，書的封面是一隻咖啡色的小兔子，頭上戴著草帽。那是很重要的東西？

　　「你的，手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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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學院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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