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所藏書(故事集) - Again(已修改)

　　當我察覺到記憶似乎有段落式的空白時，已經是我搭上這列火車的第二天晚上了。

　　為此，從現在開始（第二天晚上的休息時間）我打算將我為何會搭上這列火車、參與這個奇怪的拍賣會等等，各種搭上火車後遇到的事記錄下來，作為一種證明。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可能會將我記錄下來的種種放在網路上，雖說我並沒有寫作的經驗，但應該勉強還能入眼吧？

　　補記：曾聽聞對於我這種親身經歷的事情，用第一人稱是最簡單敘述的，但我才寫了之後的幾段文字，便修修改改了許多次，字詞選用上的困難，文意、詞語屬實想不到最適合的詞彙，也只能將就著寫了。

　　望請見諒。

　　現在，讓我從搭上火車前開始說起。

　　————

　　那天天氣微陰，土壤散發著下雨前會聞到的土腥味。

　　這片樹林、荒木雜亂生長，人造的道路被腰身高的芒草覆蓋，這副杳無人煙的場景，我想讀者一定會誤以為我在什麼山上吧？

　　但事實絕非如此，我按照導航的指示來到Ｙ市郊區，就我所知Ｙ市是由平原和少數的丘陵所組成，但此時在這片荒蕪的原野上連訊號都聯不上，原來在Ｙ市還有這種地方嗎。實在是無法想像我因為那封邀請函，便跑到這荒郊野外來。

　　或許是因為信中提及了我靈魂的另一半，那死在我消失的記憶中的孿生兄長。

　　是的。

　　我的記憶，並非只有一段空白，如今的我年齡是二十六歲，但僅憑記憶的話，我應該是二十四歲才對。我……全然遺忘了大學畢業後的兩年記憶，以及，和我一起長大的他（我確信他真實存在過），又是怎麼死去的。

　　在遺失記憶後的這一年來（也就是去年），我不斷嘗試去尋找他，但周圍的親友包含我的父母，都只叫我放下，即不願意告訴我他怎麼離去，也不願意多談我失去的兩年記憶。

　　我也嘗試去尋找過畢業紀念冊、家庭照片等，但因為搬家，遺失了所有的照片以及之前收藏著的畢業紀念冊，學校的畢業紀念冊則因為各種理由，不是遺失就是缺頁。

　　戶口名簿、網路等，自然也是沒有哥哥的名字，就好像，哥哥被什麼給抹去了曾經存在的痕跡。說來可笑，他唯一存在的證明，是在我根本沒有印象的就診紀錄中（就診時間在我遺失記憶的期間），在病例單上，醫生所寫下的另一個人格擁有的名字。

　　每當想起他，就會不自覺的想多寫些關於他的事，但先這樣子吧，之後還有提到他的地方。

　　回到先前收到的那封邀請函，那封邀請函是這樣子的。

　　————

　　親愛的林思齊先生：

　　我代表無名列車誠摯的邀請您搭乘我們的列車並參加拍賣會，在此處您可以買到一切您想要的東西，不論是您遺失的兩年記憶，還是您孿生兄長「死去」的原因。

　　我們信奉等價交換，價碼只要相等，就能完成交易。

　　我們在此等候您的到來。

　　————

　　邀請函的背面有著一串阿拉伯文字，我試著用拍照翻譯，但這串文字卻詭異的無法記錄下來，之所以沒有請人來翻譯，則是因為隨信所附的車票，距離發車時間只剩一天，光是從我的居住地到Ｙ市來搭車，就需要花上半天的時間。

　　車票的樣式是舊版發行的直式車票，發車地點是Ｙ市■■（筆者後記：為了避免有人誤闖，我後來把它刪除了。）而到達地點則什麼也沒寫，車票背面則寫了 07 這兩個阿拉伯數字。

　　多說了些內容，但我尋思裡面或許有什麼隱藏的線索沒有被現在的我發現，所以還是選擇將這些內容記錄下來，同時也避免這部分的記憶消失。

　　我按照預先下載好的地圖前往火車站（我仍不確定它是否有在運作）。

　　火車站和廢墟沒有什麼差異，殘破的磚瓦、碎裂的石板以及被植物攀附著的牆壁，檢票的閘門敞開著，火車站內也沒有站務人員的蹤跡。

　　當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身邊的親友惡作劇時，我聽見了舊式火車才有的氣笛聲與尖銳的剎車聲。

　　正當我還猶豫著是否進入這廢棄（？）的火車站時，一輛通體為黑，些許線條為暗紅色的火車緩緩駛入月台。

　　雖然對現在的情況感到不解，但我仍走過檢票門，進入月台。這輛火車與平時看見的火車似乎沒有太大差異，恕我沒有多做形容（也因我對火車沒有詳細的了解，也說不出它是什麼型號）。

　　火車停下來後，列車長走下車脫下帽子對我點頭致敬，他身高與我相仿，眼形是與我不同的鳳眼，皮膚白皙，抿著唇的他看起來格外嚴肅。

　　他朝著我伸出手，列車長全程沒有開口，我猜測他應該是向我索取車票，便將車票遞給了他，列車長剪票後，將車票遞還給我，左手四指指向車門。

　　「謝謝。」

　　「不必和我道謝。」列車長似乎很久沒有開口似的，聲音有些沙啞。

　　列車長道：「旅途愉快。」

　　在我上車後，我才發覺這列火車是長途旅程用的類型，與日常短程通勤的火車不同，車廂內是兩人寬的走廊與掛著門牌號的包廂。

　　就算是對室內設計沒有一點概念的我，在進到火車內部後，也能感覺出它的高雅與奢華。

　　一路上沒有碰見其他乘客，這一站似乎也只有我上車，在詢問了一位推著推車的乘務人員後，便被他帶到了七號包廂——也就是我現在書寫這些文字的地方——我猜包廂號碼就是由車票背面的數字決定。

　　包廂內是一個三人座的長沙發與一個相同寬度的單人床，靠窗邊有一個小巧的折疊桌，上面擺著一封信與一把鑰匙。

　　我將背包與雜物放置一旁後，拿起信件查看內文，內文如下：

　　————

　　親愛的林思齊先生：

　　非常感謝您搭上無名列車，列車行程將會在三天後的晚上八點繞回Ｙ市■■車站，屆時可自行決定是否下車。

　　我們在列車上準備了各種食物與娛樂項目，可在開放期間自行前往。

　　本次列車舉行為期三天的拍賣會，將從每天的下午三點開始，至晚上七點，可自行決定是否參加。（溫馨提醒，林先生想要買下的物品是在第二、三天才會出場）

　　你不該來的。

　　————

　　最後一行的文字明顯能看出是由某人特別手寫上去的，而其他的文句則是印刷體。

　　而那個字跡……或許是我多想了，就像是一年多未曾見過的哥哥，親筆寫下的。

　　不該來的，怎麼會是不該來的呢……

　　「原來你的死亡才是不存在的。」我呢喃著說出口，雖說這一行字也不能完全確定就是哥哥所寫的，但有這麼一點希望就足夠支持我走下去。

　　這也足夠證實，我的哥哥，他確實存在在這個世界上，而非僅存於我腦中的一抹幻想。

　　我將信件與先前的邀請函一同放置於外套的暗袋中，包廂的鑰匙則被我放在有拉鍊的口袋中。

　　我打算先去四處打聽一下關於拍賣會的事情，順便觀察這列火車的各個車廂，說不定在路途上便會遇見哥哥。當然，這是非常樂觀的想法就是了。

　　說來也是好笑，堅信科學的我，本應在知道哥哥離去（或者該說是我的解離性身分障礙痊癒）後，便死心並重新開始生活。但現在卻因為遺失了這段記憶而在原地徘徊。

　　甚至因此在看到這種不切實際（購買記憶）的邀請函，還毅然決然的踏上這列火車，甚至連家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我壓下心中奔騰的思緒，踏出包廂。

　　窗外下起了大雨，霧濛濛的水霧遮掩了外面的風景，直到此刻我才恍然意識到我踏上了終點未知的路途。

　　「欸？我隔壁有人啊？你好呀！」

　　一節車廂有兩個包廂，而在七號旁邊的是八號。

　　剛從八號包廂走出來的少女身上穿著不合時宜的長袖外套，雖然車廂內開著空調，但體感溫度還是維持在二十七、二十八度。

　　綁著高馬尾的少女活力滿滿的朝我揮了揮手，看起來是很自來熟的類型，和哥哥完全不同，與……大學時期的我有些相似。

　　「你好。」

　　我正思索著要如何發問才顯得不像早有預謀，少女便先開了口。

　　「我叫徐昱涵，你呢？」徐昱涵將包廂門鎖上，歪過頭看向我。

　　「林思齊。你是收到邀請函，才來這裡的嗎？」

　　她愣了一下才開口，「對啊，你不會什麼都不清楚，就來了吧？」

　　雖然這個叫徐昱涵的孩子（看起來才十六、十七歲，差了約莫十歲的我稱她為孩子應該沒問題吧？）看起來有些可疑，但總歸來說她確實知道些甚麼。

　　我點了點頭說道：「邊吃邊聊？」

　　「可以啊，走吧走吧！」

　　省去些不必要的敘述，恕我直接將得知的線索整理成下文，我想讀者應該可以藉由剛才的對話推測出過程吧！

　　一、無名列車是流傳在網路上的都市傳說，只要懷抱著犧牲一切都要完成的願望，就有機會拿到邀請函。（徐昱涵說她收到邀請函時也很驚訝，看起來不是謊言。）

　　二、無名列車的拍賣會舉行在最後一節車廂，付出的東西不一定是金錢。（畢竟連記憶都可以拍賣，難怪被認為是都市傳說。我原先懷疑過所謂的記憶是被偷拍的影片，或是透過一些蛛絲馬跡得出的資料，卻沒想到是那樣子的東西。*稍待後文詳述）

　　三、參與拍賣會的人數在十人上下。（吃飽飯後，我走到最後一節車廂前，車門打不開。旁邊的包廂掛著十一，而本該是十二的包廂則變成了儲藏室，可知參與拍賣的人數是十一位。

　　關於這點我問過服務人員，但他表示自己並不清楚之前的客人有幾位。）

　　四、無名列車上的所有物品，除了拍賣品外，都可以免費使用。（向服務人員確認過，確實如此。這其中的使用還包含了服務人員本身，是服務人員自己補充說明的。）

　　五、無名列車無法拍照、錄影記錄。（測試過了，拍照和錄影出來的東西全是雜訊。另提，列車上沒有任何訊號。）

　　以上這些便是談話過程中得知的訊息，包含從用餐車廂與徐昱涵分開後，我獨自去證實並確定的結果。

　　當然，在路上還有遇到其他乘客，在聊天的過程中，得知他們的姓名和職業，其餘十人中的八人都不知曉無名列車的存在，但根據邀請函的內文，還是攜帶了「貴重物品」。

　　那些「貴重物品」有的是日記，有的是傳家寶，絕大多數的人都攜帶了大量的金錢、支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只有哥哥，除此之外就是自由吧？

　　在用過午餐（還挺好吃的）後，我在鄰近下午三點時，先一步往列車最後的車廂走去，成為了第一位踏進拍賣會場的乘客。

　　也許是是錯覺，我總覺得拍賣會場要比原先的車廂寬敞的多，踏進門的那一刻，也有總渾然不對勁的感覺。

　　拍賣會場維持著長方形車廂的樣式，距離門最遠的地方便是展示拍賣品的舞台，而座位則是兩行六列各擺放一張黑色皮製沙發椅，椅子旁並列著一張放了號碼牌的小方桌，外加桌上的一盤點心、水、紙與筆。

　　我入座七號桌，細看桌上的物品，點心是普通的曲奇，玻璃杯內的水七分滿。

　　紙張壓印了不明顯的暗紋，之所以說是不明顯，是因為那是我在摸了那紙後才發現壓印的存在。

　　而筆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僅是一支看不出品牌的全黑黑筆。

　　在拍賣會即將開始時，所有人都坐在了自己包廂號碼的位置上，理所應當的十二號桌被空了下來，也不知道這張桌子為什麼會擺在這裡，主辦方應該知道與會者只有十一人吧。

　　在列車門關閉後，拍賣師手中拿著金色的天平從後台（另一節車廂）走上台。

　　我似乎還未描述過我的長相，現在大致的描述一下，讀者僅需有個概念即可。

　　黑髮黑眼，眼形是桃花眼，雙眼皮，短髮散亂微捲，唇形在無表情時微微上翹，看起來是在笑著。

　　為何突然提起呢？

　　因為這個模樣，和我眼前的拍賣師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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