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文一切敘述皆為虛構杜撰架空。
#所有提及的素材,都經過作者為了劇情需要而有片面的私設杜撰部分,請勿當作真實的知識,更不希望引用到現實生活。
#內容涉及褻瀆宗教、虐待、暴力、性侵、毒品、屍體等,如不能接受請跳過這篇內文,感謝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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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開始時,我就發覺了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
我對同學們討論的情色蒐藏也曾感到好奇,卻從來沒有感受到像他們那樣興致蓬勃的時候。
我也試圖將目光轉移到同性的身上,但性慾在我身上,卻像是一個搔不到的癢處。
直到我發覺自己的胸部,如同女同學們那樣膨起。
「葉瑋庭的媽媽,您先冷靜點聽我們說,這是需要後續診斷,可以治療••••••」
「治療什麼!我生的是兒子!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子,什麼男性女乳症,聽你在放屁!瑋瑋跟媽媽走!肯定是你爸那邊祖先做了歹事,才連累了我們母子,都是你那個沒運氣,沒擔當的衰鬼爸!」
母親被醫生的話激得怒氣衝衝,她強硬的抓著我的手腕一陣拖曳,也不管在她身後的我腳步如何踉蹌,甚至拐傷。
甚至走出醫院的診間時,醫院走道上,人們向我們母子所投注的錯愕目光,雖然母親毫不避諱,卻讓我羞恥的只能用力聳起肩膀,把自己低下的頭以及異常的身體,盡量縮起來隱藏。
母親沒有讓我繼續去別家醫院做診斷,而是在某一天,將我帶到了一個肌膚黝黑的男人面前。
男人的家中有著幾乎嗆鼻的薰香味,但令我最在意的,是那老舊神龕上,被蓋上紅布的神像。
蓋住神像的紅布上,有一層灰塵又覆在上面,再仔細看的話,神像沒有被蓋住的地方,不僅有細小的蛛網,還有著多處的受損,看起來就是很久不再被保養祭拜。
看我無視了男人而盯著神龕,母親氣憤的板過我的頭,要我恭敬的面對那個隨意披著袈裟的男人。
據母親的說法,這個男人是集中了現世大氣運的活佛在世,悲天憫人才下凡來超度眾生。
但不論母親的態度多麼癡迷而狂熱,我都能感受到男人落在我身上,那個黏膩又輕蔑的眼神。
不論是室內過於濃郁而嗆鼻的薰香,還是男人的視線都讓我感受到不安,而當男人直接伸手撫摸我的胸部時,我已經發出驚叫,哀求母親趕快帶我離開。
但母親不僅沒有拍開那個男人的手,甚至拘束住我躲避掙扎的四肢。
「就像之前妳找我們求助時我所說的話,你兒子這是被邪崇入體••••••嗯,我感應到是一個生前懷恨而死的女鬼附體,很可能是憎恨你前夫祖先那邊的冤魂。嘉琪施主妳儘管放心!只要有充足的陽氣入體,妳兒子很快就會恢復!」
我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究竟在說些什麼,也不懂母親為什麼會相信男人離譜的言語。
甚至當男人拿著剪刀,故意用剪尖一邊劃過我的肌膚,一邊剪開我的上衣時,幫助男人拘束我四肢的母親,還貼在我的背後,呢喃著活佛大慈大悲,大慈大悲••••••。
自稱是那個男人的兩個徒弟,一個架設了一台攝影機在旁邊,另一個代替我母親,把奮力反抗的我狠狠壓住,還趁機往我手臂上注射某種藥劑,我看見躲去角落的母親,也從在準備攝影器材的徒弟那邊,拿取了一隻針筒給自己注射了一劑。
「嘿!看這小子那裡!雞巴根本跟女生的小妹妹一樣,有夠小的!」
「哈哈哈,這小子根本不是男的,他有胸部啊!你們看這小胸部,就跟之前幹死的那個國中妹一樣!」
我究竟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被扯開了衣褲,被陌生的男人們,肆意的捉弄自己的身體?
他們嘲笑著我的陰莖,並用力的拉扯它讓我痛苦哀嚎,甚至拿起剛剛剪開我衣褲的剪刀,靠近我的胯下,說要把我的陰莖跟睪丸剪掉,讓我徹底成為女人。
那個徒弟拿出了曬衣夾來夾住我的乳頭,接著用巴掌使力來回拍打我的胸部。
他們嫌棄我嘶聲吶喊的求救,拿起神龕上滿是灰塵的銅器供具,往我的臉上砸來。
我看著從我鼻孔和嘴裡落到地面的鮮血,彙集到地面上成為了一個小血泊,血泊中還有我被砸碎的幾顆牙齒。
所有的掙扎與反抗在絕對的暴力下,都跟著被砸碎,只有蔓延在全身的疼痛,宣告著恐懼癱瘓了所有的意志。
我剎時失去了力氣跪坐在神龕的前方,我仰望著同樣殘破不堪,被紅布覆蓋的神像,祈求著救贖。
但那皮膚黝黑自稱活佛再世的男人沒有放過我,他粗暴的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用力的把我的上半身壓在神桌上面,並強迫我張開雙腿,讓我赤裸的下體正對著後面攝影機的鏡頭。
「該除魔囉~」
男人貼在我臉旁說話時,一股腐爛的腥臭從他口腔裡傳出。
但真正噁心的,是他將自己的陰莖硬塞進我肛門的感受。
「操,小男生也挺耐操的嘛!」
「他跟他媽一樣賤,當然好操。」
「我覺得我們這次拍的片子,交給董哥一定會賺,這次抽成會多點吧?」
「喔~這屁股,我快射了哈哈哈!」
男人根本不識神佛,他一面在我的體內抽插,一面大笑著搖響著道士的鈴鐺。
後來其中一名徒弟,也加入了對我的凌辱與折磨。
我在那一開始就架好的攝影機內,被兩個男人同時強姦。有時一個抽插我的肛門,一個讓我口交,有時他們一起將陰莖塞進我的肛門內,最後他們將能想到的東西,都拿來從肛門處對我抽插,或者乾脆塞進我的體內。
我想我會死在這裡。生前的最後一眼,我看向攝影機的鏡頭外,此時正自願與人交合的母親。
自從當醫生的父親因為發生重大醫療糾紛,而當時的醫院表示這不符合聘雇時幫保的保險,其它保險公司也表示不予理賠,於是全家被迫販賣所有的財產進行賠償,父親最終更被吊銷了醫師執照。
母親不僅再也無法當驕傲的醫生娘,就連曾經不在乎的銅板,如今都只能一省再省。
那之後母親就沒有再笑過,甚至後來父親提出離婚,一個人不吭不響的離家出走,拋棄我們母子後,母親就逐步陷入了瘋狂。
我的年紀更小的時候,家裡還美好安穩的像是童話一般。那時美麗的母親曾欣喜於我長得跟父親相像,常讚美我以後會跟父親一樣英俊帥氣。
而今天的一切,難道是母親憎恨著父親,於是對長得像父親的我做出的報復嗎?
這時母親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她在身後男人的頂撞下不斷發出呻吟,只有只個空隙時,她才終於有機會看著我微笑,並用口型無聲的安撫我,對我說「瑋瑋,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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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醫院清醒過來的,身邊在照護我的,是一年多前拋家棄子,離家出走後杳無音訊的父親。
據父親的口中得知,那間私人廟堂,早在真正的主人去世後,就被自稱是乾兒子的黑道小混混給佔據。
因為那棟房屋整個大樓,幾乎都是貧苦的老人在居住,於是黑道當作藏污納垢的地方,已經有幾年的時間。
直到前陣子私人廟堂涉及未成年性侵案、網路散播殘忍的色情影片,還有販賣毒品等,遭到警方鎖定。
而我遭受凌辱折磨的那一天,正好碰上警方攻堅,才撿回了只剩一口氣的生命。
「那些警察肯定早看到嘉琪和你進去那魔窟,也不早點救你出來,讓你,讓你變成這樣••••••我不知道會這樣,我真的以為我離開你們會更好的!那時候嘉琪一直發脾氣,我也一肚子被人陷害的憤怒,我怕我們會發生激烈衝突才會離開,我真的沒有想讓你們母子發生這種事••••••。」
終於出現的父親,他愧疚和懺悔的眼淚,此刻無法讓我勾起任何的情緒。
我感受到麻木,我覺得此時的自己雖然還活著,卻同時成為了鬼魂,被隔離在這個世界外,冷眼旁觀著父親還有自己。
「媽呢?」
我在張口說話時,被自己發出的聲音給嚇到,那幾乎無法說是人聲,比壞掉的音響發出的聲音還要難聽可怕。
面對我的問題,父親沒有當場回答,因為負責治療的醫院告訴父親,我本來就因為家庭狀況,還有男性女乳症有出現身體心像紊亂,而這次遭遇性虐待後,我有極高的機率會有自殺的狀況,希望父親能協助我,避免掉任何對我精神上的刺激。
於是在我終於出院的那天,父親才願意向我坦白母親過世的消息。
據說是那天警方攻堅後,母親的毒癮情況嚴重,被強制送往勒戒中心,卻在我昏迷的那數天內,因為熬不過戒斷症狀,最終還是過世離開人間。
直到母親離世,除了知道母親在父親被吊銷醫師執照後,開始依賴宗教,希望能有大氣運祝我們家再回到從前的生活,但始終無法知道母親是什麼時候,又是以哪種方式,跟那些假扮神棍的黑道牽扯上關係。
我也在住院療養的期間,出現過一次輕微的戒斷症狀,或許就是當時被打在手臂上注射的那一針,但很快的徹底康復。
大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的肛門和直腸雖然曾經嚴重撕裂,時不時的就會鮮血浸染整片床單,但治療後卻不至於需要裝設造廔口,往後還能像大多數人一樣生活。
不過精神上造成的巨大創傷,卻一直沒有好轉。
「瑋庭。不論你還能不能相信爸爸,但爸爸我當初的醫療糾紛,真的都是被人陷害。原本我是打算自己一個人查出被陷害的真相,給那些陷害我的人一個報復,或著乾脆魚死網破算了,實在咽不下那口氣。但爸爸如今不能拋下你,那些過往紛爭我已經不在乎了,未來我都要為了我的寶貝兒子努力。」
我沒有接受父親的心意與親情,當然也沒有拒絕。
我只是渾渾噩噩的活著,在父親的協助下像個腦子被挖空的人,虛無的勉強呼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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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近半年的時間,父親賣掉我們在國內最後的財產,償還了部分母親遺留的貸款,還有幾張簽賭的單據,父親在聯絡專業律師後,全都清理乾淨了。
這之後我與父親的身上既沒有更多的錢財,也不再有債務拖累,或許在某些外人的眼光中,我與父親是幸運的吧。
「瑋庭,要拍張照嗎?我們可能很久不會再回來。」
在母親的骨灰塔前向母親道別後,父親決定帶著我到國外去,認為離開目前的環境,會有助於我的康復。
不再有醫師身份的父親,不論當初吊銷執照的糾紛是否真的被人陷害,都不可能再以醫師的身份從業賺錢。
幸好父親終究是個有能力的人。除了醫學的專業外,父親其實在攝影上有更大的熱情,並且一直都有陸續獲得專業的獎項。
經歷種種後,努力振作起來的父親,將攝影的技能從兼職變成正職從業,當成養活我們父子兩個的工作。
當父親將他那台用了很久的攝像機對準我時,之前被侵害的記憶不禁竄上了我的腦海。
我的理智清楚知道,父親只是希望在我們即將離開國內前,留下最後一個紀念,但恐懼與顫抖卻怎麼也無法停止。
直到父親當場打開了他的行李箱,打開一包嶄新沒有氣味的大浴巾把我裹起來,避免有肌膚上的接觸讓我更害怕,最後才能把我緊緊抱住安慰。
「兒子,兒子。我們家堅強的瑋庭。這都不是你的錯••••••你是爸爸和媽媽最勇敢最優秀的好孩子。」
儘管當時飛機場正有飛機飛越天空,震耳欲聾的噪音下,我還是聽著父親把我抱在懷裡一遍遍的讚美。
這幾個月不斷在腦海中迴盪,侵犯虐待我的那些人的咒罵,還有媽媽最後那個流著眼淚,面部扭曲的悲傷微笑,此時此刻才終於稍稍的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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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自從當起職業的攝影師,就跟一家國際的自然科學從業公司簽約,到世界各地去拍攝公司要求的自然風景和動植物,偶爾也會跟當地的民間企業或政府合作。
我沒有再進入學校接受教育,對父親而言,他只希望我總有一天,能夠從那些黑暗的經歷之中走出來。
不過為了哪一天父親不在了,我也能靠自己活下去,也為了讓我漸漸擺脫恐懼,父親偶爾會教導我攝影技巧,還有對於醫藥的相關知識。
我以攝影助理的身份,跟在父親的身邊看盡了這世界的人情百態,還有許多許多,人類社會以外的原始自然風景。
最終在我的意願下,我們定居在一處勉強可以上網的世界角落。
父親不再像早些年那樣走第一線拍攝,現在更多居於幕後,利用網路視訊完成工作任務。
這裡是個特別偏僻,好似被世界遺忘的傳統村落。住在這裡的老人們,比起物質的追求,更滿足於遵循傳統的宗教儀式和習俗。
或許曾經的年輕人們,就是在這樣的信念下全都無奈離開,但對我和我父親而言,這裡是個特別安穩而平靜的美好地方,宛如更樸素現實的桃花園。
本來比起我,父親是更迷戀於當地的傳統文化,但居住了一兩年的時光後,我們兩人卻互相交換了彼此欣賞的部分。
父親的攝影集,開始將這裡一半山林一半沙漠荒野的自然奇景宣揚出去,反倒是我逐漸加入了當地的習俗宗教之中。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當地的人口老化,基本上最年輕的是我父親,接著是我,再沒有除此之外的年輕人。
於是當地的老人們儘管很想遵循傳統文化,卻有些事情再怎麼樣都力不從心,只能選擇妥協。
但只有一件事,當地人是萬萬不願放棄。
「天葬?我記得這裡人信仰火焰,崇拜天空••••••不是只有西藏那邊舉行天葬嗎?」
「嗯••••••畢竟宗教歷史方面不是專家,不過據說很久以前,除了西藏那邊的信仰文化外,也有其它文化傳統是舉行天葬的,正巧這裡就是。」
根據當地還延續著傳統的耆老所說,他們雖然敬拜火焰,但不舉行火葬或土葬。
他們的信仰概念是一種捨生,尊重自然、依附自然,最後成為自然的一部份,回歸自然之中。
不過因為平時當地人們,會到山林中捕獵野獸,為了避免碰上吃了自己家族屍骸的野獸,一般屍肉都會獻給禽鳥,再將無法天葬的骨骸就地掩埋,或是讓親族帶回。
但如今村落裡都只剩老人,如果堅持要繼續舉行天葬,那就需要有人能把屍骸解剖成肉塊,而這不僅需要技術,更需要力氣。
於是有時會跟一段距離外的鄉鎮,交涉藥劑跟簡易醫療用品的父親,不僅被當地人當成大恩人,也是居民眼中的好幫手。
本來父親也是有這個意願幫忙的,雖然從前的父親並不是開刀房醫師,但醫學院時期,好歹參與過大體老師的課程。
但是當父親真的參與到那個過程之中後,父親就非常肯定自己做不來。
畢竟一個是在專業的環境下,有系統性的進行學習或是醫療過程,但另一個就是純粹的把人形的屍骸砍成肉塊,方便禿鷲或其它禽鳥吃食。
兩者雖然心態上都是恭敬的面對死者,並心存善念,但形式跟目的還是有巨大的差異在,以至於父親最終還是接受不能。
於是這個擔子最後就落到了我身上。
雖然當地人有他們頑固偏執的一面,但讓我想長期留在這裡的原因之一,就是當地人不僅有情,還懂得尊重。
他們尊重我這些年來依舊被困在過去的傷痛中,儘管我的氣質陰鬱寡言,甚至有時會對別人注視我身體的目光過度敏感,更不能接受肢體碰觸,卻絲毫不影響當地人給予的善意以及包容。
所以當我的父親無法勝任天葬的執行者時,村落的村長代表居民們向我求助,我是能發覺他們的掙扎與對我的擔憂。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是外人,可能最終也無法像你們那樣信仰虔誠的話,我願意幫忙。」
在我答應了村民,幫助他們執行天葬的儀式後,父親有再過問我的想法,擔心我會不會害怕屍體更甚肢解屍體,但比起任何一個擔心我的人,我卻很肯定自己的心態至少不是害怕。
當然,要擔任這項重大祭儀的執行人,還是需要受到培訓的。
不僅是在這段時間內有人去世時,我必須全程參與,有時現任的葬儀執行人使不上力時,我也需要搭把手,但更重要的是平時藉由動物來訓練肢解。
好一段時間哪家陷阱補了獵物,或是哪家今天要吃肉,都是由我負責全村的宰肉工作。
甚至連父親都忍不住調侃,如果我當初繼續升學,說不定也當醫師或是大廚。
至於宗教信仰方面,別看老人們對自己的傳統那麼固執守護,該變通妥協的地方,他們也很灑脫,當然還是有排斥我這外人的人存在,但也就那麼一兩個。
老人們不介意我是否虔誠,他們更需要的是一個心態,一個向善的人擔當天葬的執行人。
因為天葬是一種捨生為人的心念,如同火焰照亮黑暗需要乾草、柴木,人也要懂得付出並感恩,生命才能永恆而輪迴。
但我真的是他們需要的人嗎?
我至今從未走出那一天的踐踏,我總覺得抬起頭就會看到被紅布遮蓋住的殘破神像。
一如我內心殘缺,是個沒有信仰的人。
那一天終於到來,之前有個堅決排斥我和父親兩個外人的少數,其中一名面相就極盡苛刻的老人家,這幾天過世了。
前任的天葬執行人,趁著這次時機要我獨立完成,接續他的職責。
前面的喪禮告別,似乎與每個國家的文化都相似,只是村中的老人們,很多都已聯繫不上離開村莊的子女和親戚,於是村莊的所有人都來擔任親人的位置,為死去的人慎重的告別。
我曾從一本書上看過,喪禮是為了讓活著的人接受死者離去,邁向新的生活;喪禮也是死者為生者祈願的最後一個祝福。
村民們互相協助,沒有力氣的人就跟在隊伍後方,有力氣並且跟往生者相熟的,就幫忙扛抬屍體的木架子。
一行人越接近俗稱的天葬台,人數就跟著越來越少。
直到最後,只剩前任的天葬執行人,還有三名幫忙扛往生者上來的老大爺們。
「小夥子!別跟這苛刻鬼計較,好好替他上路啊!」
「你這不廢話?沒看年輕人平時可多努力啊!走走走,交給天葬師父和年輕人,我們別在這裡礙事蛤!」
幫忙把往生者扛上來的老先生們,打趣的笑聲迴盪在天葬台的山嶺之間。
隨著他們逐漸遠去的交談聲響,一種長年執行天葬,送別往生者的莊嚴肅穆,彷若一種無形的重量,壓在了站立於天葬台上的我身上。
當風吹過山間,圍繞在四周寫上經文的布帛,也跟著飄蕩。
有時風中會夾帶著沙粒,提醒著處於山間的人,只要從山間往下遙望,就能看見步步逼近的沙漠之荒。
「小瑋,你可以獨立完成,盡心讓往生者回歸輪迴,完成捨生這最後的人生之路嗎?」
前任的天葬師將一柄形狀特異的短刀遞到我的面前,如同一種交接的儀式。
我面對老前輩那種認真的氣勢,不禁感到躊躇而恍惚,最後還是嚴肅的接下了那把用來肢解往生者的刀具。
天空上已經有食用腐肉的禽鳥,在我的頭頂上不斷徘徊。
本就有些陰鬱的天空,當類似禿鷲那樣巨大的鳥類一聚集,牠們漆黑而厚實的翅膀展開,將本就不多的光源遮蓋,好似就這樣將黑夜一起帶來。
飄蕩的布帛在風中詠唱著刻鑿的經文,天空盤桓的巨鳥鳴叫,已經被安置在天葬台上的屍體,好似動了一下。
我拿起刀,屍體的脊椎處用力劈下,再跟著使力的向左劃拉。
我是個沒有信仰的人,感情如同鬼魂,在被人踐踏之後,靈魂一直被隔離在世界之外。
長年被細心保養的刀具俐落無比,一刀下去的劃拉,直到屍體的腳底都順暢無阻。
我的內心掩藏著仇恨與悲慟,卻至今無處宣洩。
我將視線挪向屍體脖頸上的繩索,那是根據當地習俗,和方便肢解往生者時才套上的,我確認似的伸手將其勒的更緊,再繼續將砍下來的屍肉剁碎剁成絲。
這些年來,我表面接受了如同贖罪般的父愛,接受了許多人的憐憫與慈愛,但憂傷的內心依舊鮮血淋漓,宛如一個無底洞般吞噬那些他人釋出的善意,但我依舊沒有好轉,最終成為一頭冷漠、狡猾,貪得無厭的怪物。
屍體的處理此時已經將下半身都肢解,我看著一頭又一頭幾乎有人半高的猛禽,如同飢渴的觀眾那般,在一段距離外蹲守,期盼著我為牠們割下更多的屍肉。
那些被洩漏出去的情色片中,是不是也有我?是不是也有某個人蹲守在螢幕前,拿我被凌虐強奸的畫面,自慰然後高潮?而又有某個人,踩在我終生的痛苦之上,以此賺進錢財,買進炫耀的奢侈品,或者把更多弱者推入火坑。
接下去,該怎麼肢解?明明學習過無數次,也為此練習無數次了,我卻被仇恨與悲慟佔據了所有思緒。
我用力的把刀直接劈在了屍體的腦袋上,反正這就是具屍體!那時候沒有人來救我!我何其無辜身體出現異常,還要被人那樣對待?這世界沒有神靈!這世界根本就沒有神靈!!
紅布之下是殘破不堪的神像,因為不再靈驗,終至被人們遺棄的曾經的期望。
祂無法再庇佑任何人,從神壇上跌落也不過是塊朽木。
曾經男孩的內心中對自已的前途有許多想像與期盼,他愛自己,也善待他人。
直到家庭破碎,發覺身體異於常人,最終遭到惡人肆意的凌辱踐踏。
不再有期盼的內心變得空虛,又是什麼時候,醜惡的憎恨與惡意悄悄的潛入,最後甚至試圖遷怒他人?
禿鷲與其它猛禽,看人類跪伏在那哭泣,不再有動作,於是飢不可耐的鳥類們,乾脆忽視人類,一群衝上前去爭搶,自己撕扯下屍體上的血肉。
那是一場已經失去了宗教與長久地方習俗的莊嚴,單純將遺骸曝屍荒野,給予禽獸開啟了血腥混亂的盛宴。
我是這場野蠻盛宴中的罪人,曾經以為的癒合,不過都是一直以來掩蓋傷口的麻木,而最無辜的是那名逝去的老人。
我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殘酷與混亂,卻依舊陷在爆發的情緒中難以動彈。
直到我在身旁的林木間發現了一雙眼睛。
起初我直覺認為那是被血味引來的野獸,畢竟這村落足夠算上與世隔絕,更別提這處被稱為天葬台的聖地。
後來當那雙眼睛靠得足夠近了,我才確信了那是雙孩子的眼睛。
被目睹了自己崩潰甚至褻瀆往生者的經過,那種將自己深處陰濕的醜陋暴露,使得我當下只想逃離,逃避那雙目擊了我內在黑暗的雙眼,逃離此刻這個化作不祥怪物的我,趕緊的回到日常的生活之中,最好將這次的失控忘記。
我手上還握著肢解送葬的刀具,上面沾染的黑血,隨著我奔跑下山一路滴落。
我不要命的奔跑,帶動了天葬台周圍刻上經文的布帛輕盪,有幾塊崩裂的石頭在路上,讓我腳步踉蹌而差點絆倒。
石頭鋒利的邊緣劃傷了我的腳踝,但我無知無覺,好似那雙明亮的雙眼依舊在注視醜惡的我,好似禿鷲猛禽撕扯血肉的聲音,緊貼我的耳畔。
別再追逐我了!不要懲罰我,更不用原諒這個愚蠢又可惡的我,因為我也不會原諒,永遠都不會。
當我幾乎要喘不過氣的,狂奔回與父親一同居住的住處,再將自己鎖在二樓的房間之中,這一路上,都沒有見到任何一名村人,或是再被目擊。
手上的刀具被我隨意丟在一旁,我臥倒在自己的床鋪上,讓早上散亂的棉被,吸收我臉上的汗水還有未乾的淚痕。
直到那種屬於日常的味道,慢慢將我整個人包覆,並鬆懈了緊繃的身軀,理智與思緒才微微冒頭。
天葬台附近,怎麼會有小孩子?現在村裡年紀最小的就是我,根本沒有小孩。
那在那裡看著我陷入瘋狂的,究竟是什麼?
當出門去拍攝風景的父親回來時,我都無法得到疑問的答案,只能敷衍的應對父親的關心,最後身心疲倦的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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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有火焰在燃燒。
兇惡的火焰在折磨那些順遂又幸福的人們,終於換我露出滿足的笑容。
我開懷的笑出聲音,因為所有傷害我的人都被串起來,在火焚中被愚弄著來回擺盪,永遠得不到解脫。
我聽到了天空之上,有個無形的聲音叫我懂得寬恕,我向祂大罵最骯髒的言語,投擲我最深的憤怒。
最終夢境結束在一個從背後而來的擁抱,澆熄了火焰過於灼熱的溫度。
當我張開雙眼醒過來時,夢境的記憶還十分清晰,但我卻不禁再閉上雙眼,只想回憶那個陌生的擁抱。
一股生澀的熱潮,從肚臍下方開始蔓延至四肢末梢。
當我連呼吸都開始變化時,我第一個反應是作噁。
青春期時胸部的脹起,只不過是一個開端。那之後即使在父親的協助下接受了治療,我的身體也不可能跟正常男人一樣。
無法正常發育的陰莖、稀疏的體毛、略微脹起的胸部、不顯眼的喉結、如同女性的肌肉量,性慾低落••••••還有不孕。
我的基因序列是異常的,並非另一種雌雄同體的尷尬,而是更像個被閹割的男人。
但比起太監,我卻是沒有選擇權,生下來就注定的命運。
尤其是在遭遇強姦跟性虐待後,本就低落的性慾與性別認同,全被我拋諸腦後,根本不願去想。
於是此刻突然湧上的性衝動,既讓我噁心又困惑。
我已經好幾年沒有這些生理反應,為什麼會突然亢奮起來?因為那個醜陋的惡夢中,截然相反的擁抱嗎?
儘管覺得荒謬,我卻反抗不了如同戒斷症狀一般衝上來的渴望。
我緊扭著大腿內側,像是要憋尿那樣繃緊身體,在折磨的掙扎中輾轉著,不知不覺汗水已經浸濕了睡衣。
我不願意,身體卻在叫囂著解脫。
當我將自己的睡褲和內褲褪去,向外展開一隻腿,最後將顫抖的手覆在自己的陰莖上時,我忍不住一邊反胃作嘔,卻又可笑的滿足於幫自己套弄。
舒爽的感覺,在凌遲我的精神狀況。
我是條發情求幹的母狗,我是任人抽插的便器••••••。
每當我高潮時,強姦虐待我的敗類們,都會反覆洗腦我有多賤。
有多少人知道,即使被強姦,即使內心崩壞,身體還是會高潮?即使根本不覺得舒服,陰莖還是會噴灑出精子,跟我的意願無關。
為了理解這件事情,又有多少人會知道,我接受了無數次的心理諮商,才終於接受我在被強姦的過程高潮,只是生理現象,而不代表我有一絲願意。
我握住自己不堪的陰莖,在加快的套弄下,酥麻的感覺終於模糊了大腦的思緒,降低了我的一點反感。
「嗚嗯••••••」
在射精的那一刻,我下意識用力咬緊了下唇。
也不知道是我這個時候特別敏感,還是昨天我獨自送葬時,注視我的那個目光,讓我印象過於深刻。
就在我感受到性慾退去,身體的溫度明顯降下的同時,我乏力而警惕的朝向窗外看去,還真的看見未闔緊的窗簾外,有個孩子就趴在那裡,從窗簾的隙縫向內偷窺。
而相同的一幕又再次上演,被同一個孩子偷窺,兩度先感到羞恥而退縮的都是我。
我慌張的跌落床下,內褲都還來不及穿上,就靠在床側把自己隱藏起來。
等我終於發覺這次的偷窺明顯我才是受害佔理的那一方,卻待我把褲子都穿好,衝到窗戶外找屁孩算帳時,早就沒有那個小孩的身影了。
我的房間在二樓,雖說不是不可能爬上來,但我的反應時間也不到很久,對方就已經逃得無影無蹤,還是以一個孩童的身體條件,可見身手矯健。
在這村落裡是沒有孩童的,如果有外人進入村落,村子就那麼大,不可能沒有動靜。而且那孩子渾身髒兮兮的,套在身上的東西也不像正常的衣服,與其說是最近外來的孩子,不如說更像被棄養在山裡長大。
這時我不禁把視線移向被我隨意丟棄的送葬刀具,上面的污穢我還沒有清洗跟保養,連帶的弄髒了房間地板,靠近點還有股味道。
昨天發生那樣的事後,我就完全處在焦慮與混亂中,光是將被我弄髒的床單跟棉被更換,還有洗一個澡把自己弄乾淨,就讓我精疲力盡的一秒睡死。
••••••難不成是太累,所以才久違的出現晨勃的狀況?聽說正常的男人好像有時會這樣,呵真沒想到我也有這機會體驗到。
當我將自己整理好,隨後到餐廳啃了麵包當早餐後,也順手準備了一些吃食在老舊的冰箱中,為了徹夜工作的父親起來後,不至於把自己餓昏過去,畢竟有過前科。
等我把家裡一切安排妥當後,我就出門到村子裡面晃蕩,打算詢問村民有沒有人見過那個偷窺的死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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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村裡特別呈現一副朝氣蓬勃的樣子。
對於一個九成居民都是上了年紀的居住環境來說,平日裡的氛圍,說好聽點可以稱為歲月靜好,難聽點的話,就是有些過於沉悶,除非有老人們吵架,甚至群架上還出動各種鍋碗瓢盆助威,要不然鮮少有像今天這麼有活力的時候。
「小瑋啊!你既然繼任天葬師一職,今天要不要參與我們的祈火節?當然你想像往年那樣當個觀眾,在外面看著也行。」
我在經過村長家時,村長十分熱情的拉住我,並拿了一張小木椅,就讓我陪他坐在他家門口閒聊。
「我有跟我父親聊過,今年我會跟他一起參與祈火的儀式。另外我件事想問您••••••」
村長用力的擺了擺手,示意我放鬆點說話。於是我順著村長的意,深呼吸一口氣後,再接著說下去。
「村長知道天葬台那邊有••••••呃,有人居住在那附近嗎?」
「沒有啊!我爺爺還在世時都沒這回事。天葬台附近怎麼能住人呢?那整座山上都不住人的!」
村長邊說,邊將嘴裡的香煙努了努位置。
「那會不會有,就幾百里外那個鄉鎮的人跑進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瑋啊,你怎麼啦?昨天送老傢伙去當捨生神時看到外人了?」
面對村長肯定的否決了我提出的可能性,大致上我的心裡就對這件事情有了底。
我隨意找了個看錯之類的藉口,應付了村長的困惑,並結束了跟村長在他家門前的閒聊,接著走入村內,替村民們一同準備夜晚的祈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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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如果靜靜等待著夜晚的到來,會發覺黑夜有著屬於它的層次。而我最喜歡那種紫羅蘭的色彩,再到深藍色之間逐漸厚重的變化。
當天空上所有的色彩流動趨於寂靜,最終規整於一個單一的深色,這本該是完全被黑夜浸染的時刻,卻讓那氣勢磅礡,熊熊燃起幾乎竄升天際的火焰,用那最炙熱的神態,無所畏懼的與那無窮黑暗抗衡。
洪亮的歌聲比荒野的狼嚎還要響亮,像是一隻銳利無法擋的飛箭,筆直的貫穿一切,響徹於整個天地間,並迴盪在此刻每個傾聽的生靈胸口震盪。
有人打鼓,每個鼓點都是一次震撼,隨後加入的傳統管樂器,更從中增添了靈魂。
整個村莊的人數不多,但隨之合唱的歌聲,卻是那麼張揚肆意,渾厚飽滿。
安靜的、認命了、已服老的人們,此刻拋去了平日的暮色,就像青春還在他們的骨子裡,而祭典彷彿真有神力,將他們反老還童。
鮮花四處的飄散,成群結伴的身影恣意的在火焰周圍舞蹈。
大啖美食酒水,歡笑甚至還有熱鬧的咒罵,有人在回憶中互相取笑,也有人期許未來。
在這一刻,人們是無比鮮活的,即使火焰不會永久的燃燒,可能天還未亮時就要熄滅,但我會記得,記得象徵神靈的火焰撕開黑暗一隅的模樣,記得這裡的村民,此刻最生動的姿態。
我在跟著村民,圍繞著火焰唱了一段祝禱感恩的歌舞後,就退到了外圍坐下休息,順便看著父親被婆婆媽媽們的熱情,糾纏的無法招架,幾乎得選擇逃亡。
這時前任的天葬師,也是我來到這村落後最重要的老師,他一如既往帶著一身安穩而慈藹的氛圍,靜靜地靠近我的身旁。
「昨天留你一個人送葬,還順利嗎?」
我知道關於昨日的那些瘋狂,不算上那個偷窺的小孩,我的這位前輩,是最有可能發現的。
「••••••還行吧。」
我心虛的將目光撇開,但也準備好接受一頓責罵。
「小瑋,我們這些人老了,難免喜歡多說幾句,你姑且聽聽。」
我看著地面上火焰跳動的影子,心想著該來的說教還是來了,卻沒想到根本不是我想的內容。
「這裡的有些人也曾經離開過村子,包括我也曾在外面經歷了好些事。人生難免有過輝煌,當然也有許多挫折,但不論如何,肯定都有後悔,或覺得虧欠的時候。」
前輩帶著點自嘲的笑聲頓了頓,又接著說了下去。
「離開村子的年輕人都說天葬很噁心,在其它的文化看來,我們肢解往生者再餵食禽鳥,簡直就是在褻瀆往生之人或其親屬。」
「確實時代變了,很多思想跟習慣需要淘汰掉。但這裡有許多人不僅是想魂歸故里,更是希望用天葬的方式離開,我跟你說過為什麼嗎?」
我有些膽怯的猶豫,最後還是抬起頭面對,卻發現老前輩臉上沒有一絲責備,而是堆滿了和藹的笑容。
「因為取用自然,所以希望回報自然,最後成為自然的一部份?」
我像個害怕犯錯的小學生般,彆扭的答出自己的想法,換得了老前輩幾聲寵溺晚輩的笑聲。
「是啊,那是我們傳統習俗的思想。」
老前輩頓了頓,視線看著村莊中央燃起的火焰,最後望向朝夜空中冉冉而升的青煙。
「我們活著,難免有遺憾、有虧欠,甚至覺得活到最後,害怕自己空虛的活了一生。既然活著時毫無意義,那至少死亡要死得有價值。當然有人可以做大體老師,有人簽署捐贈器官。我們這裡的人選擇天葬,把自己的屍體給禿鷲吃是一個象徵,最重要的還是為了活著的人,告訴他們這就是死亡。只要活著的人能從我們的死亡中得到點什麼,那我們就能成為捨生神。」
我看著老前輩動了動他的手,似乎想輕拍我,但又想起我不能接受被人觸碰。
最後我自己也掙扎了一番,才把老前輩的手放到我自己頭上,讓他拍拍我的頭。
「我們讓小瑋你幫忙執行天葬,這確實對我們來說是個重要的儀式,但它重要的部分不是讓往生的人死的多麼被尊重,多麼漂亮,畢竟死了,就已經結束了,這就是我們的文化。重要的是希望活著的人能夠更好,不要陷在悲傷裡太久。」
「小瑋,你是這村裡最年輕的,即使你不是我們的族人,但我們都希望你未來的人生都能好好活著,更是要活得幸福快樂。如果有什麼怨恨,就讓它隨著我們的屍體,一同消逝在這世界上,我們替你帶走,所以你不要害怕。」
我沒有回應老前輩••••••或者該說老前輩代表這個村落裡大部分人的心意,我無法做出回應,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出回應。
或許老前輩看出來了我的尷尬和無措,體貼的準備離開,讓我一個人沉澱,但我卻不禁趕忙抓住了他的袖子。
「老師您,有在天葬台那邊看過一個小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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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火節的祭典在深夜過後,已經耗光了村民們的精力,而我主動負責處理一些重點善後,最重要的是預防零星的火苗,還有殘餘的食物,不僅要防範野生動物進入村子,更要避免掉火災的發生。
就在我勸說也已經困倦的父親先回去睡覺,讓我獨自處理善後就好時,天空的一角已經掀開了白日的晨光。
我在依舊有些昏暗的晨光幫助下,發現了一根帶著火星的殘餘木材,看起來是從村中央的火堆裡跑出來的,卻不知道怎麼會落到靠近樹叢的地方,畢竟中間有些距離。
當我懷著幸好把危險因子提早發現的萬幸,同時彎下把那根木材撿起來,準備之後再統一處理的時候,一雙熟悉的眼睛又再度出現在我的面前。
『天葬台那邊的小孩子?沒有啊!我沒見過。小瑋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我也曾經在山裡遇過幻覺,但習慣就好了。』
「所以••••••你不會是我的幻覺吧?」
我把手上撿起的木材,放到另一隻手提的鐵桶裡,同時居高臨下的望著,此刻正專注凝視著我的偷窺狂小孩。
小孩子渾身髒兮兮的,雖然看不清楚,但應該長得五官端正,尤其是那一雙如同獵鷹的眼睛,明亮又銳利。
「你••••••」
本來想著不論是不是幻覺,首先既然發現了在外流浪的未成年人,至少得先安置對方,如果真的是幻覺,那就再說吧。
但是我一句試圖交流的話都還沒說全,那小孩卻先出了手,而那隻手還犯了絕對不可犯的大忌!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小孩的手精準的抓住我的下體,那一剎那,已經是昨天早上被目睹了自慰現場的新仇舊恨一上來,我動手就是一拳往小孩的臉上揍上去。
這時的我根本顧不上什麼愛護幼小的道德觀,氣憤跟作噁的反感,讓我轉身後不僅一邊跑回家,還得承受一路乾嘔的應激反應。
這時我已經非常的肯定,那該死的小孩不是我的想像或幻覺,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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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火節之後,我正式被那個死屁孩給糾纏上。
我知道有些野生動物,在被人類餵養後,就會記得那個人曾給的好處,從此纏上那個人,但我不記得給這死小孩餵食過,卻莫名的開始了帶小孩的生活。
早上起來時,身旁經常會多另一個不屬於我的溫度在旁。
起初比起被突然多出來的人嚇醒,不如說是被臭醒的,也不知道小傢伙到底當流浪兒童多久了,身上一股味道••••••臭的難以言喻。
為了我的床具整潔,為了我清爽的早晨,在把擅自闖入我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跟我睡在一起的臭小鬼,趕出我的房間之前,我選擇把小屁孩從髮根到腳趾,即使脫層皮也要好好清洗一遍。
小家伙異常的乖巧,沒有我想像中反抗洗澡跟清潔,但也不知道什麼毛病,動不動就想伸手再摸我下體,或是摸我身體其它地方,讓我忍無可忍的只能又一通揍。
被清洗過後,身上暫時套著我T恤的小傢伙,完全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
一頭茶金色的卷髮,麥色的深色肌膚,即使還未長開,卻已經可以看出來那精緻深邃的五官,未來將會多麼迷人••••••尤其是那雙在還未清洗前,就已經讓我印象深刻的灰藍色雙眼,銳利專注的甚至使我不敢多看。
「我叫葉瑋庭,你叫什麼名字?」
原本對像是泰山一樣,在天葬台附近流浪的小孩沒有回應答案的期望,於是當小傢伙生澀的開口時,我確實不禁愣了愣。
「普羅姆••••••我,普羅姆。」
小孩的發音生澀模糊,但還是能夠聽出那確實是可以溝通的語言,在幾次確認小孩的身份後,雖然知道小孩就叫做普羅姆,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訊息。
我拉著自稱普羅姆的小傢伙,準備到村長那邊看看能不能有其它線索,但普羅姆似乎不能接受我以外的人。
當有村民看到我拉著小孩子在村裡走動,因而好奇又熱情的接近我們時,普羅姆就像隻受到驚嚇的小老鼠般,一溜煙就消失不見了,讓我只能抓住那個嚇跑普羅姆的村民,當作另一個看見普羅姆的證人,一同前去村長家。
起初村長果然驚訝於有個小孩突然出現在村莊的天葬台附近,並且再次表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被我抓住的那名村民提議,去找村中年紀最大的婆婆詢問,說不定會有小孩的線索?
原本我不懂這其中的邏輯是什麼,直到村民與村長帶著我去尋到已經百歲以上,思維還十分清晰的婆婆家中。
當我懷著質疑,向老婆婆描述普羅姆的外表特徵時,老婆婆似乎陷入了回憶,露出了一個有些孩子氣的笑容。
由於婆婆的口音是那種非常道地的當地方言,為了溝通方便,就由村長幫忙向我翻譯老婆婆的話。
「大婆婆說••••••根據那孩子的外貌特徵,似乎是山那頭還未沙漠化時,曾經在草原上生活的少數民族。這麼說來,我年輕時候,山過去那邊就已經開始沙漠化,當時是有聽說有少數民族居住在村附近的那座山裡,但他們幾乎不曾來村裡,幾十年前就不再聽到目擊到人了啊!」
結果轉了一圈,關於普羅姆身世的線索也就只到這裡,即使之後拜託村長跟父親,不僅是到當地的警政機關、甚至也去詢問過各國大使館,協尋普羅姆的家人,我自己也在網路上盡可能的搜尋,但即使是普羅姆自己,也完全沒有關於自己的家人,或是為什麼一個小孩自己在天葬台附近生活?普羅姆表示自己都沒有任何印象。
就連在協尋普羅姆家人期間,也只有看小傢伙長得好看的人口販子,過來想要騙小孩走,然後被一群老當益壯的村民群毆打跑後,就再也沒有關於普羅姆家人的消息,就像他真的是突然出現在山裡,然後又十分湊巧的只被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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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姆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出現在我的床上,並且堅持不怠的被厭惡別人溫度的我踹下床,然後隔天還是會出現在我床上,好似我們從夜晚就同床共枕一般。
我不會為他侵犯我私人空間後,被我揍一頓的行為感到歉疚,畢竟這不就是活該?
但面對一個小孩的外表,終究是無法把事情做絕,也不可能真的下狠手去揍他,而對從小皮糙肉厚的普羅姆,挨我拳頭的揍,似乎根本不痛不癢。
就這樣時光在平靜的日復一日下,他的頑固靠近已經讓我習慣,甚至已經模糊了那條底線。
普羅姆起初只會講自己的名字,跟五隻手數得過來的單詞,原本村民們本就多數是爺爺奶奶的年紀,對於小孩總有那麼些真摯的喜歡,他們都想跟普羅姆接觸,但除了我以外,誰接近他,他就會跑回山裡,誰都無法找到。
於是我可以說是不得已的只能單獨養育小孩,教導他語言文字、基礎教育、所有社會化所需要的正確認知,連日常生活的好習慣跟才藝培養,通通都是我手把手的教育,甚至因為普羅姆大多都窩在我家,而且緊跟著我,讓我父親還不禁調侃,他好像又多了一個兒子,看大兒子照顧弟弟他很欣慰••••••。
弟弟嗎?哪家的弟弟會總對自己哥哥毛手毛腳,還堅持要睡在一起的?
在教導普羅姆語言之後,管教他那些錯誤的行為也就變得順利許多。
當我終於可以問他,為什麼那麼想要抓我下體時,他說因為看到我套弄自己時看起來很舒服,很好看,他想要看更多。
當時我實在不得不揍他,即使他只是誠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我趁機教育他性教育的事情,並且強調對自己和他人身體的尊重。
雖然我不喜歡討論這件事,但單純理性的知識討論,卻不會讓我厭惡。
直到那之後普羅姆一臉通紅,甚至眼底有著隱隱的期盼來詢問我。
「男人••••••可以跟男人在一起嗎?」
我不知道自己面對這個問題時當下的表情,我也沒有像平時那樣陪他一起尋找答案,只是把一台有網路的手機丟給他,讓他自己去查。
普羅姆的提問讓我一夜無眠,不知不覺印象中的小孩早就超過我的身高,甚至比我更有成年男人的姿態。
曾有幾次早上緊貼著我睡在床上的普羅姆,明顯已經有晨勃的現象,甚至還會在睡夢中,不自覺的用他的下體磨蹭我的大腿。
那本來是我根本無法容忍的事情,本來是想像就會噁心嘔吐的事情,如今卻不禁忍受了他緊貼的擁抱,甚至接受他的性慾••••••。
普羅姆在詢問了那個問題後,就消失了一段時間,甚至一直以來,堅持早上要一起醒來的執著,他都放棄了。
突然普羅姆的身影消失在我的生活,即使只是短短幾日,卻讓我明顯感受到自己情緒的低迷。
我只能不斷的催眠自己,我現在是個成功的電腦工程師,是個傳承天葬文化的天葬師,就連曾經的傷痛回憶都不再刺痛我,我在這幾年已經擁有很多,我很滿足,我不需要更多的東西••••••天啊,我這樣的身體,怎麼奢求有人會喜歡我。
前幾年我就在網路上找到了當年我被強姦性虐的影片,幸好我早就為了能夠親手解決這件事情,不僅成為接案的電腦工程師,也成為一位網路傭兵,專精於對別人的網路和電子設備發動攻擊。
我把那些散播我影片的人的資料全部作廢,同時竊取對方設備中所有資料,把對方所有見不得人的隱私跟犯罪紀錄,一併散播出去,力求鬧得越大越好。
當然我囂張的攻擊行為會引來報復,在網路上被反向侵襲,但我不僅有技術,也有屬於我的人脈,畢竟看蛆蟲不順眼的可不止我一個。
但儘管我似乎有了報復,並肆意發洩憤怒的能力,我卻始終沒有把所有的影片檔案銷毀。
就比如此時,像是某種自殘的衝動在驅使著我,去開點儲存在我電腦裡,那個影片檔案,讓我再次回到當初那間私人廟堂中,聽著那些踐踏我的垃圾淫穢不堪的謾罵,看著自己的身體多麼畸形骯髒。
本來已經在我心中冒頭的芽苗,就這樣再次被我親手掐死,我告訴自己,我不需要它,因為我需要保護自己,我已經太恐懼受傷。
再次見到普羅姆時,對方曾經的孩子氣明顯的消失,就連往日那些過分親密的肢體接觸,也跟著不再有。
對於他為什麼消失,我沒有疑問,也不願意有任何想法。
即使我們差不到十歲,但他往後不再是從我身上,或是網路上去看這個世界,有天他一定會離開這個村莊,去體驗這個世界的豐富多彩,到那時他肯定不會選擇留在我身邊,如今趁早分開距離才是對的。
我不斷告訴自己,我能夠適應普羅姆的變化,但那種精神上的孤獨與寒冷,卻不受我控制的逐漸侵蝕我。
普羅姆不願意再觸碰我,也不再跟我睡在一起,往日他只願意接近我一個人,只會住在我家裡,現在卻主動搬去了村長的家中。
如果能眼不見心不煩就好了,但見不到他時,一個人醒來的早晨,讓我不斷確認著失去的痛苦。
平日裡我忙於電腦工程的外包工作,他就會坐在我的身邊看書,或者畫他準備雕刻的素描,即使如今他與我保持了距離,卻從來沒有改變這樣的相處習慣,他這樣彷彿會一直持續下去的陪伴在我的身邊••••••也讓我被逼迫到崩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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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瑋庭,你喜歡普羅姆嗎?我是指戀愛的那種喜歡。」
有天晚餐,這陣子忙於一項大企劃攝影的父親,難得回來跟我一起吃飯,卻突然的提起了這樣的話題。
「爸,我沒有正常人的身體,也沒有正常人的性慾。」
對於父子間,這樣的回答或許太過直白,甚至尷尬,但我想不到更好表明我缺陷的象徵。
畢竟人們口中的愛情再美好,現實總有它粗俗醜陋的一面。
無法滿足慾望的兩個人,究竟能憑著口頭的愛撐多久?
「••••••我以前有些醫護領域的朋友還在聯絡,你以前的狀況我不敢提,但如果你現在有想要相伴的人,我認為我們可以試試看一些藥物輔助。瑋庭,你沒有必要那麼自卑••••••」
父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帶著慍怒的話語打斷。
「自卑?對!我是自卑!但我只是因為這副身體自卑嗎?」
我本來只是底著頭,如同以往想壓抑住我自己都不能認同的憤怒,但這幾日累積的情緒低迷,卻讓我忍不住零星的火花溢出。
當我忍不住去看父親的表情時,對方皺起眉頭,一臉不能認同的臉色,瞬間就讓心中那零星的火花,成為能灼傷人的火苗。
「我到底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不斷的不斷的害怕又恐懼著這個世界,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我看著父親板起的臉孔緩慢的出現龜裂,心中惡意的產生了一種舒暢的感覺。
我透過電腦報復了那些踩著我傷痛自慰或賺錢的人,但我面前的罪魁禍首,這幾年來,我卻不曾有過一次爆發••••••直到今日。
「即使有著這副身體,我或許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恐懼膽怯吧••••••雖然這樣的假設也很可笑,但如果沒有你和媽把我推入那個地獄,我很確信至少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年紀輕輕的就躲在這個世界角落,恐懼著所有的人群,極度的害怕再受到任何傷害。」
「瑋庭••••••我知道你這些年有多辛苦。我•••••我也一直想彌補,想要讓一切變好。瑋庭••••••一切會變好的,你相信爸爸••••••。」
看著父親幾乎也要跟著我一起情緒崩潰的狀態,我不禁感到麻木又可悲。
我又怎麼會不清楚,當年受到傷害,無法痊癒的人不止我一個。
但我又該如何不去恨自己的父母?我恨自己需要為他們的選擇受到牽連,我恨本來是庇護我的家,成為將我推入不幸的推手,而我更恨無法不去憎恨家人的自己。
我滿懷著受害者的自憐與憎恨活到現在,在放不下心中扭曲的同時,也厭惡著放不下的自己。
我不想讓自己扭曲的情緒跟怨憤傷害到任何人,但卻發現傷害他人竟是我唯一解脫的方式。
我打破了在那件事後,我與父親間假裝出來的沉澱和和諧,我的憤怒與父親深深的愧疚。兩個受傷的人努力扶持著彼此直到今日,或許只有將傷口曝露的這一刻,才終於有痊癒的可能吧?
但人死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日的爭執••••••或者該說我單方面對父親的洩憤,就是我與父親的最後一面。
那之後父親參與的一項大型攝影企劃,終於邁入尾聲,但也是負擔最大的一個環節,於是早就規劃了要在沙漠的綠洲中紮營,幾個禮拜都不會回到村落。
我沒有目送父親離開家,只在早晨清醒後,發現了父親遺留的字條,簡單的跟我介紹能夠幫助我調整體質的醫生,還有希望我們雙方冷靜後,等他回來能夠再談談。
但等父親出差的一個多禮拜後,就接到了父親遇到沙塵暴的意外。
接到訊息後,我原本想立刻跟著進入沙漠,參與救難搜索的工作,但在沙漠的環境中,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負擔,完全沒有這方面專業的我,理所當然的被迫只能留在家中等待奇蹟發生。
前段時間一直與我保持距離的普羅姆又再次住進了我家,並且幾乎二十四小時都黏在我的身邊。
我沒有力氣去趕走他,也沒有辦法推開他太過溫暖的擁抱。
我想如果不是有普羅姆在,我無法在分分鐘逼死人的,只能等待消息的無能為力中,撐到接父親回來。
在救難隊搜索了幾個禮拜後,只救回了父親團隊裡的兩名同事,其它人都在沙塵暴中遇難離世。
父親也在沙塵暴中被活埋,據說死因是窒息。
我在接獲通知後,被要求確認父親的遺體,在我看著曾經俊朗的父親,現在躺在那冰冷的鐵架上,一副難看的死狀時,我不禁用雙手緊緊勒住自己的脖子,想體會父親死前那零星半點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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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節哀。不知道您打算怎麼處理您父親的遺體呢?」
父親的遺體在經過當地法醫的檢驗,然後開出死亡證明後,被暫時安置在當地的公立殯儀館中。
當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向我詢問父親的遺體,打算怎麼處理時,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國。
「關於您想帶您父親回國的想法,那我們會推薦這部分的火葬規劃,等火化後••••••」
「抱歉,請讓我考慮一段時間••••••我想先帶我父親回我們目前居住的村莊。你們可以讓我租借冰櫃等設備,然後協助我搬運嗎?」
起初對於我想先帶父親回村莊的想法,殯葬業者,還有大使館派來協助的人,都表示為難以及不贊同,但意外的是,父親那些倖存下來的同事,卻願意協助我的想法。
「你父親是一個有原則,但不會墨守成規的人••••••」
我不知道父親的同事是否誤解了我的行為,我只知道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只是想帶父親回家。
我在出發去確認父親的遺體時,婉拒了村長還有村莊裡其他人想同行陪伴的好意,尤其是普羅姆,被我嚴厲的要求他不要跟著我離開。。
我是一個人離開,然後一個人回來的。
當我帶著父親,還有協助我帶著設備回到村莊的殯葬人員,一同回到村莊時,村莊的村民早已都深深睡去,只有幾條放養的狗,討好的到我面前向我搖尾巴。
我在指示聘僱的殯葬人員,幫忙移動父親的遺體跟設備去我家後,我沒有跟著進入屋內,只是遠遠站在家門外望著裡面。
我在走到設置於院子中的晾衣架前,此時正好有條跟普羅姆髮色相近的狗靠近我的身邊,我不禁有些失笑的彎下腰,輕輕的拍了拍牠的頭,然後起身的同時繞過牠。
我曾經在精神狀態最差時,想過無數種自殺的方法,如今我取下晾衣架上,粗糙結實的晾衣繩。
前一刻還乖巧被我摸頭的狗,這時朝著我大聲的吠叫起來,我沒有再去管牠,只是緊緊握著手中的晾衣繩,朝著山中的天葬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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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山道,透過樹葉間隙的月光,也僅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像步行在一條陰冷的隧道,黑暗如同薄膜,把我框在裡面,除了向前,沒有其它選擇。
但黑暗無法傷害我,畢竟天葬台與這條山路,幾乎可以說是村莊裡,我最熟悉的地方。
我熟悉這條山路,不論是過去陸續送葬的幾位村民,還是為了剛開始還不熟悉人群,經常又回到山中的普羅姆。
普羅姆•••••想到那個已經成為男人的野男孩,我握著晾衣繩的手,不禁又緊了緊。
我以為自己不會自殺,直到現在才發覺,我沒有活著的必要。
當我終於走到天葬台附近,原本茂密的樹林突然間豁然開朗,一整片開闊的,經過人工整理的區域,月亮終於毫無阻礙的嶄露全貌。
白色泛黃的布帛在夜風中翻飛,代替人聲詠唱對往生者乃至人世間的祝禱。
我或許不該在這種地方自我了結,卻也捨不得讓村民再花費力氣搬運我的屍體上來。
如果現在就死去,明日禿鷲與禽鳥正好食用我的屍身。
我將當作晾衣繩的粗麻繩,綁在這棵常有禽鳥停駐的大樹枝幹上,最後為我綁好一個套頭的環。
我就站在樹幹處一個突出的部分,現在只要把麻繩的環套在我的脖子上,然後我跳下樹幹的突出處,我就可以擺脫這輩子了。
雖然我沒有確切的信仰,但如果這世界真有靈魂或轉世,希望死亡能帶給我灰飛煙滅,永不輪迴的結束。
「瑋庭!!」
那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上一秒我還面對著繩環,差一點就能套到自己頭上,現在我被近乎粗暴的從繩子旁被扯遠。
當我面對著過來阻擋的普羅姆的臉孔,才感覺到自己在顫抖。
接著我一拳就往普羅姆的側肋骨用力揍下去,並趁著他防禦的彎下腰時,再往他側臉再揍一拳。
掙脫了普羅姆的阻擋,我再次往索命的麻繩走過去,即使知道普羅姆在這裡,現在就不可能死成了,卻又無法抑制自己尋死的衝動。
果不其然,普羅姆又一次從後面緊緊抱住我,讓我再也無法向死亡再邁進一步,可這卻引起了我更無法控制的憤怒。
我用力的踹他、踢他、打他,一切能夠讓我想辦法擺脫他的方法,我都輪著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真的被我壓倒地上,嘴角甚至都被我打傷,還流出了血。
「瑋庭,別尋死,我不要失去你。」
被我按在地上又揍了幾拳的普羅姆,趁機抓住了我破皮流血的拳頭,並溫柔的移向他的嘴唇,用最憐惜的方式,在我的傷口上親吻。
「你知道為什麼我在問你『男人可以跟男人能在一起』後,我就開始跟你保持距離嗎?因為當時你的臉色都蒼白了,好像很痛的樣子,後來你爸爸看出了我對你的愛慕,就告訴了我你以前的創傷。我小時候太笨了,不知道什麼是該做,什麼是不該做的,所以當我發覺自己或許曾經傷害了你,我真的好愧疚,我決定等你允許了我的追求,我才能再次觸碰我渴望觸碰的你••••••」
普羅姆的話語真摯又迫切,彷彿他只要稍微放慢語速,就再也無法向我傾訴他的感情。
他的迫切是對的•••••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想聽,也一點都不想要感情的交流。
如果無法現在死去,我就只想破壞。
或是被破壞。
「愛慕我?觸碰我?所以你也是想肏我?」
「什麼?不!是那樣!可是我是說不是的,當然不只是那樣••••••」
我沒理會普羅姆笨拙的辯解,只是維持著坐在他腰上壓制他的動作,並順勢俯身堵住了他飽滿的嘴唇。
我用舌頭舔著他咬緊的牙關,不過一會就入侵了他的口腔。
我的舌頭逗弄著他的口腔,同時用自己的牙齒,撕咬原本就已經被我揍破皮的嘴唇。
我享受著他被我故意舔開劃拉著傷口時,壓抑又疼痛的顫抖。
我喜歡他在意識到自己對於被我施予的疼痛,反射的想要躲避開我時,努力的克制自己,好讓我盡情的施虐。
他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嘴唇流著血,全被我吮吸吞入腹中。
接著我掀開他的上衣,就像要咬下他每一塊肉般,從他的脖子,直到他的乳頭。
早已挺立的乳首就像最好的開關,施虐的開關。
我用力咬住一邊,另一邊則用手使勁的捏,使勁的拉扯,甚至用指頭去摳弄,像是想把什麼多餘的東西摳下來般粗暴。
當我的嘴終於離開他的胸前時,我挑釁般的張開自己的嘴巴,並微微伸出帶血的舌頭,讓他看我嘴裡都是他被我啃咬後,受傷流出的血液,最後再將滿嘴的鐵鏽味吞入我的咽喉,但卻有一絲滿溢的唾液,混著血從我的嘴角滑落。
「•••••••嗚--瑋庭--」
我聽見他滿含情慾的呼喚著我的名字,在我的俯視中,被他用那雙始終銳利,此刻卻蕩漾著情潮的雙眼,過度專注的,過度侵略性的眼神,給牢牢的凝視著。
甚至我能感受到他粗大的陰莖早已挺立,現在正渾然忘我般,卻也小心翼翼的磨蹭著我的股溝••••••這讓我想到過去他抱著我睡覺時的晨勃,或許有些根本不是單純的生理現象,而是有意識的故意蹭我。
想到這裡,我乾脆的幫他解開拘束著他那巨根的褲子,但手卻繞過那滾燙的陰莖,反而惡意的用手指捅入他的後庭。
我現在是反向坐在他的身上,我背後傳來應該是咬緊了下唇,僅發出悶聲的痛呼,但我用大腿夾緊的他的腰腹明顯緊繃,甚至本來硬挺的陰莖都萎靡了不少,看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感受。
真可憐••••••我心想。我一邊用手掌頂在他雖然萎了些許,還是翹著的龜頭上,並且開始繞著圓,一邊在心裡替他難過,竟然對我這種人有感情。
我的身體至此還是沒有多少慾望,心裡更是陰冷的懷著惡意,我想著自己在強暴他,強暴一個對我來說,在這人世間剩下最後的最重要的人。
但很快的,在我手中噴射出來的精液,完全打斷了我的自怨自艾。
滾燙的精液不僅射在我的手上,甚至因為整個過程我都垂著頭,連臉上都是,就連我貼著他陰莖的,我自己的下體,都被沾染上了他的白濁。
「瑋庭!你還好嗎?」
剛射過的普羅姆似乎擔憂我的狀況想要起身,但被我坐在他身上,讓他無法動彈。
我沒有回應普羅姆,因為我有些呆滯的看著自己手上濃濁的精液,甚至普羅姆的巨根還是半勃起的狀態,但讓我發愣的原因,是因為我發育不良的陰莖,此時也跟著充血了,因為普羅姆的射出。
「如果可以••••••我真想就這樣上了你,因為我再也不想體會被侵犯的感覺,我覺得噁心。」
「瑋庭••••••你想的話,我可以••••••」
「但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啊。」
我看著射在手上量不少的精液,一邊反駁普羅姆的溫柔接納,一邊在他的身上俯下身,並將手中的精液,慢慢塗抹在自己展露於普羅姆面前的後庭。
我高高翹起自己的臀部,我的面前就是普羅姆那短時間內又再次硬起的巨根。
「瑋!瑋庭!你要做什麼?!等••••••等嗚,你等一下••••••」
我一面將沾滿精液的手指,一根根插入我的後面擴張,一邊輕輕啄吻普羅姆的根部,還有那些突出的地方。
「我沒有辦法肏我喜歡的人,我注定就是被肏的身體。」
「瑋庭••••••你難受的話,我說了我可以為你••••••嗚啊!瑋!」
「也••••••沒什麼不好••••••嗚••••••你的哈──在我裡嗚••••••裡面•••••」
當我覺得後面適應的夠了時,就乾脆的背對著普羅姆,再次騎乘到他的身上,只是這次我將他的陰莖塞入我的後面,但僅是碩大的龜頭進入而已,我就已經感覺到撕裂的痛楚,即使不低頭去確認,也肯定流血了。
痛嗎?痛啊,身心都痛著,這正好不過,我本來想要傷害的,就是自己。
所以我強迫著自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勉強的將普羅姆又長又粗大的陰莖,全部納入自己的體內。
「哼嗯••••••啊••••••」
我背對著他,用騎乘的姿勢上下擺動,他的碩大被我裡面的肉壁緊緊的包裹,更不論他那形狀上勾的龜頭,隨著我每一次起伏,都在拉扯我敏感的內裡嫩肉。
我痛楚的喘息,夾雜著他同樣艱難的悶哼。
他還有半節陰莖在我的體外,我卻沒有力氣再坐下去,此刻早已經痛得滿頭大汗。
在我幾乎被撐得喘不過氣,帶著點昏眩的缺氧停止動作時,我下意識要伸手擦掉滴入眼裡的汗水,才想起他剛才射在我臉上的精液還沒有擦去,此時更混合了我流下的汗水,讓一切更加黏稠。
「呼──瑋庭?」
「你為什麼要對我有好感?」
我一邊呢喃,一邊看著自己發育不良的陰莖,正從頂端流出體液。原本勃發的性器,就連射出時的狀態都發育不良一般,也幾乎沒有給我帶來多少,除了疼痛以外的感受。
於是一股近似委屈的不滿,驅使我坐在普羅姆的身上,並用力把自己整個人撐起來,再重重的讓自己把他的粗大再往體內塞入更多。
或許我這個舉動給他帶來了刺激,滾燙的溫度填滿了我的下腹之中,我也不禁弓起身,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瑋庭,你很美好,相信我。你出現在我生命裡的那一刻,我就從一無所有,變成擁有了屬於我的世界,所以我不能失去你••••••葉瑋庭──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射精後的普羅姆將自己退出了我的體內,並從後面將我直接摟入他的懷裡,連帶著舔去了我眼角未甘的淚痕。
我靠在他的懷中,有些眷戀,想要倚靠,卻還是用力的將他推開,掙脫出他高溫的懷抱。
「我是個殘廢啊──我是一個身體殘疾,內心也殘疾的人!我是一個在自己爸爸死前說了一堆傷他心的惡魔,是許多年間不斷仇恨自己媽媽的怪物!我••••••」
空曠的山間迴盪著我剖開自己後的嘶吼,在普羅姆一再傾訴的感情中,我卻覺得自己在被一刀刀的砍碎。
過往深陷傷痕,始終無法自拔的我,是不是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直到我在他如鷹銳利的雙眼注目中,被迫一刀刀將自己身上的腐肉砍去,於是我不斷湧出的淚水,也代替了鮮血。
「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你不是也看見了?看見我對本該好好安葬的人,用刀隨意的發洩劈砍。你怎麼會覺得遇上我是好事?我是一個早就該跟著我媽媽,在那時候就要一起死去的骯髒垃圾啊!!」
聽著我毫無克制的吼叫,普羅姆帶著一股充滿壓迫感的氣勢,兇狠的將我壓在了地上。
我從沒見過他那麼憤怒。
他在我面前,總像是一隻用雙腳走路的笨拙大鳥,討好的,賣乖的,聰慧的體貼。但我還是知道,他不是一個好惹的人,畢竟就連他傾訴愛慕的目光,都充滿了侵略性的狠戾。
那些在天空盤桓,食肉的猛禽,當他們瞄準了獵物,在俯衝而下的瞬間,獵物已經被掌控在了他的爪子之中
他壓著我的身體,用無數不容拒絕的親吻束縛住我。
他暴躁的摩挲我的唇瓣,有時他又刻意用犬齒輕嚙我的嘴唇,這或許都是惹得他憤怒的懲罰。
「呵──你現在是因為我罵我自己,所以你生氣了?還是氣你自己曾經對我這樣的人有好感?」
我邊說邊惡意的用膝蓋去頂弄他的下體,而沒有衣物遮蔽的陰莖,一下子又半勃起。
但普羅姆根本沒有了剛剛被我當成發洩道具的羞澀。
他忽略了自己的下體對我產生的反應,一張臉孔嚴肅的板著,甚至皺起眉頭。
「不是『曾經對你有好感』,是一直都對你有好感。」
起初我還發愣著無法理解,當我意識到普羅姆是在反駁我上一句的諷刺,我感覺自己又很想哭,只是這次的眼淚,有著另一種的心痛。
如果剛才用腳頂弄普羅姆的下體,是一種反抗的惡意,那我現在,或許只是單純想要讓他舒服。
而他再次俯身親吻我,再舔吮著我的脖頸、鎖骨、微微隆起的胸部,最後吻在我那畸形的陰莖上,然後抓握住我的腳踝,緩緩將我的雙腿大大的分開,讓我的私處,完全展現在他的面前。
「全部進來,你剛剛••••••沒有全部進來。」
我在他的注目下,伸手向著自己的後庭,把那個還在流出精液的洞口,用手指微微撥開。
他的碩大一下子就進來了,甚至就像我剛才無恥的邀請那樣,一次就捅到了我的深處。
「呃啊!好••••••深••••••」
我感覺到自己在痙攣,睜大了雙眼,像是離水的魚那般,張開嘴,拼命的呼吸,唾液狼狽的從嘴角溢出。
「葉──呼瑋庭••••••你實在是••••••」
普羅姆的怒氣未消,如果我剛才壓住他時,是在揮發惡意的施虐,那現在他重重的壓住我,就是對我的懲戒。
猛烈的頂撞,每一次都是完全的抽離,又深深的進入,像是要用他的胯下,就這樣把我的屁股撞爛。
「嗯啊──普羅姆••••••激烈••••••再••••••呼嗚嗚──再對我更粗暴──啊!」
普羅姆把我兩條腿拉起來,接著夾在他的腋下,讓我整個下半身懸空,只能被他那根巨屌插著,掛在他身上。
「我討厭你把我推開,你肯定不知道我小時候討厭人,又為什麼會追著你下山對吧?我想要你!我從小就想擁有你!你都不知道你身為一個男人有多美!連我這個當初什麼都不懂的野小孩,只一眼就深深著迷!」
普羅姆在發現我裡面一個特別敏感的點後,就兇狠的一直頂撞那裡,讓我不禁想要從他的禁錮中逃跑,卻又被狠狠的拉回來,更用力的往裡面撞去。
這就是性愛嗎?我在激烈的晃蕩中有些朦朧的想著••••••雖然普羅姆是在生氣,但我覺得好爽••••••甚至有點爽過頭,變得可怕了。
我本以為自己性慾低落,卻在普羅姆的『熱情』裡,射精了幾次,甚至連失禁都體會了一次。
也不知道是第幾個來回,就連原本的月光都已經被晨陽給逐漸取代,普羅姆還是一把就把我抱起,讓我整個攀在他身上,接著又是一頓猛烈的抽送,把我頂的只能放蕩失控的呻吟。
••••••月亮在早晨的天幕中,稀薄的彷彿一個幻影,在離我們更近的天空上,平時會來這裡覓食的猛禽,已經在附近盤桓。
如果昨天普羅姆沒有來,我把自己吊死的屍身,現在就應該被那些鳥給吃了吧?
「我愛你••••••瑋庭••••••我愛你••••••」
普羅姆依舊氣勢不減,一邊委屈的告白,一邊大股大股的精液,射進我早已被填滿的裡面,那種液體在肉壁的包裹中流動的感覺,讓我又不禁一陣劇烈的抽搐和收縮,跟著他一起高潮。
當整個人被普羅姆抱著鬆懈下來時,我想,雖然我沒有在昨晚死去,但我也被名為普羅姆的猛獸給抓住,生吞活剝的給佔有了。
「我也••••••」
在意識失去前,我疲弱的靠在普羅姆的身上,想要回應他些什麼,但很快的就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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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度清醒恢復意識時,我已經全身被洗淨,清爽的躺在我房間的床上,甚至身邊還有一個身材姣好性感的陪睡。
想到昨晚至今天早晨的荒唐,我不禁感到窘迫又溫暖。
我苦笑著伸手,撥了撥睡在一旁普羅姆那茶金色的頭髮,看著他立體英俊的五官,腦海裡猛的浮現,當時他壓著我時,汗水流過他健壯麥色的肉體,是那樣的性感••••••。
當我意識到自己在回憶什麼,又忍不住揚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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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的衝動,對我而言就像是喝酒後斷片的行為,但我不會否認,在普羅姆強硬的留下我前,我對活著這件事完全沒有執著。
在面臨突然喪父的噩耗後,我現在已經穩定下來,於是終於能夠處理那些父親的身後事。
我請求村莊中我最倚仗的兩位長輩,也就是村長還有我天葬的老師來協助我。
最後我決定為父親舉行一場天葬,之後再帶著父親的遺骨回國。
「沒關系嗎?你們的文化,應該是忌諱破壞往生者身體是嗎?」
「我爸他曾說過他討厭火葬••••••我想爸爸他會答應這件事的。」
以前我或許對於宗教活動,始終有種藐視的感覺,但現在我認真的跪拜,甚至真誠的擲筊,向往生的父親求得三個聖杯後,我就麻煩了自己的天葬老師幫忙主持,畢竟要我現在去砍碎父親的遺體執行天葬,在心理上還是不容易的。
於選定送葬的那天,普羅姆也要求要跟著我去送父親一程,這次我沒有再推開他。
當帶著父親遺體來到天葬台時,我的感情十分的複雜,我對天葬台這裡感情與記憶實在太過繁多,好的、壞的、感動的、懼怕的••••••。
在老師熟練的刀法,和我的協助下,我一遍遍的意識到我已經失去了父親。
父親的肉身一點一點的被分解,我在心裡對於父親的那些糾結和愧疚,也像是打開一個長久混亂的死結一樣,被溫柔而緩慢的解開。
最後父親的遺體變成了碎肉,然後被降落於此的禿鷲和猛禽吃食殆盡,再飛向天空。
我靠在普羅姆的身邊,緊緊盯著天空中翱翔的鷲鷹,眼淚靜靜的流下。
再見了父親,謝謝您包容的父愛,還有您給予我的生命,並養育我至今••••••再見了,爸爸。
在後續處理天葬台的整理,準備要下山前,我天葬師的老前輩,也是我的老師突然拉住了我。
「小瑋,趁著這次回國,你考慮一下放下天葬的工作如何?」
面對突然的開除通知,我不禁睜大了雙眼,啞然的面對我尊敬倚仗的長輩。
「呵呵,你怎麼這一副表情?本來就沒想讓年輕人為了我們這群老人被困死在這裡。你知道你最近的氛圍已經變了嗎?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所以老頭我也不擅自揣測,但以我一個活到這歲數的老人家的眼光,我想,是時候,你該離開這裡了。」
「可••••••可是,老師,我••••••」
「當然不是讓你趕快離開,只是覺得你可以邁向屬於你自己更廣闊的世界了。但這裡是你的家,這裡的村民都是你的家人,我們會一直歡迎你回來。也別太擔心天葬的事,我有個研究傳統文化的曾孫,最近說要回來幫忙,你放心吧!」
老師伸出了手,往我肩膀上鼓勵的拍了拍,僅是這樣,又讓我流下了眼淚••••••這陣子,我似乎一直在哭。
「小瑋,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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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個與我生長環境的文化,截然不同的喪禮後,緊接著就是帶著父親的遺骨回國的事宜。
我原本預定了一個禮拜後再出發,但突然從同樣預計要回國,目前正在醫院修養的父親的同事那邊得到資訊,說是天氣變化異常,下個禮拜可能無法起航,如果急著要走,明後天就需要出發。
這個消息實在給我帶來非常大的麻煩,畢竟村落的位置離機場有段距離,即使把機票時間改為後天,我也需要現在就出發才趕得上。
而我接到消息,並與航空公司協調時,普羅姆正好不在村莊內,因為他很早之前就在網路上跟一位雕刻家約好,去了附近更繁榮的市鎮學校,在進行他雕刻的進修。當然他起初害怕我還情緒低落,想要陪著我,但最後還是被我嫌礙事給趕了出去。
原本的計畫被打亂,一切的進行變得匆忙又混亂,我簡單準備了重要的必需品裝入行李,帶著父親的遺骨,就跑去村長家借吉普車當交通工具,並跟村長說明我的狀況,麻煩他幫我轉達給普羅姆,讓他不要回來後找不到人。
我原本以為自己的安排已經算妥當了,即使有什麼疏漏,還有手機可以提供聯絡,我也很快又會再回來──不過,前提是如果我有帶手機的話,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忘記帶著手機出門。
在出發往飛機場前,我還因為路途遙遠,途中有寄宿過一間旅店,這時我才發覺自己沒有帶手機出門,但我當時覺得應該影響不大,於是直到搭機回國後,才為了方便買了台二手手機,並放入新的晶卡。
回國後我就輾轉於拜訪親戚,和父親的熟人朋友,大多數人對於我不舉辦傳統的喪禮感到十分不認同,但父親還常有聯絡的好友們,卻接納了我的決定,但還是建議我最好舉辦一次聚會,讓大家有機會好好緬懷我的父親。
那是一場平淡而溫馨的聚餐,或許是熟識我父親的人,大多都是見慣生死,已經看破生命無常的人吧。
「你叫葉瑋庭對吧?好幾年前你們出國前,你父親曾寄放了點東西在我這裡,我一直放在保險箱裡,差點就忘記了!」
跟我搭話的,是以前父親曾跟我提過的,他醫學院時期的好友,我小時候還常去他們家玩,也在我們家落魄時曾給過幫助,但他後來沒有當醫生,而是繼承了家裡的養雞場,我母親似乎不太喜歡他,就很久沒有見過了。
此時他邊向我搭話,一邊小心翼翼的朝我遞來一個小盒子,我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對對戒••••••我父母的婚戒。
「我跟你爸的友誼一直很好,但你媽當初不太喜歡我,她個性是有點勢力眼••••••啊我可不是在跟你說你媽媽的壞話喔!我是想說,我認識的你的媽媽,是個除了有些勢力眼,但其它方面都非常優秀的人。我知道你們家碰上了一些事,但我想你媽媽她太愛你們了,才把自己逼入絕境••••••唉,你不知道,我當初看著你爸爸跟你媽媽交往的時候,他們的戀愛有多麼令人羡慕。」
我其實沒有將父親的朋友所說的話聽進去多少,只是看著手中的對戒發愣。
不知道什麼時候,曾經父母恩愛美好的家庭回憶,也成為了我憎恨的一部份,而被我扭曲醜陋化。
事到如今,我看著婚戒再去回想,其實幸福的回憶就是幸福,我不需要再去給他更多的質疑和覺得虛偽。
我雖然受到了創傷,遭逢了不幸,但我是擁有幸福的人啊,為什麼我之前無法這樣與自己和解呢?直到父親去世了,才在心中留下了遺憾••••••。
「可以請教您,為什麼當初我父親把這個交給您託管呢?」
在詢問的當下,我的心裡是不安的,畢竟如果是剛出國時寄託的,當時的情況很難想到正面的回應。
但對方在愣了愣後,竟勾起了嘴角,最後放聲大笑。
「哈哈哈,說到這個就好笑,你爸當初出國前,說他一貧如洗,怕你以後結婚買不起戒子被你未來老婆嫌棄,於是把他自己的戒子放在我這,說當成祖傳戒子,讓我以後如果接到他通知,要辦喜事時,再讓我幫他拿去重製,因為我太太是珠寶業的有些門路啦!唉•••••這傻小子。」
父親的朋友本來笑著,卻說著說著,就用手按住了眉心,還是控制不住眼角流出了點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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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別了父親友人的幾日後,我獨自前往靈骨塔,親自將父親的遺骨,跟母親的骨灰罈擺在一起。
「••••••爸,媽。我曾經真的很恨你們,因為我覺得自己受到的傷害,都是受到你們的牽連。」
我看著父母親笑容明媚的遺照,我想他們正在聽我說話。
「但我不恨了,我打算從今以後,只記得那些幸福的時光──當然還是會吸取教訓,但我想讓自己記得那些好的記憶••••••因為一直沉浸在痛苦中的我,差點就要和我愛的人錯過。我已經••••••不想再有更多遺憾了。」
我聽見了靜謐的空間裡,隱約從有些距離的地方有急切的腳步聲,但我這時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
「我現在有了一個愛的人,雖然我還是很不自信,但我打算向他表明我的心意。」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已經抵達了我的背後,但我想那或許是其他來緬懷的人,於是沒有回過頭。
「我愛的那個男人叫普羅姆。爸,媽,你們可以保佑我們,祝福我們嗎?」
突然一個結實的擁抱,從背後牢牢的把我緊緊的抱進他的懷中。
剎那間我完全被嚇壞了,但很快的就意識到這個喘著大氣,茶金色頭髮、麥色肌膚、臉蛋十分俊美,用一雙銳利如鷹的雙眼,把我牢牢捕獲的,就是我的普羅姆。
「你愛我,我沒有聽錯,你是愛我的嗎?我終於擁有你了對嗎?」
銳利的雙眼,還是那樣的侵略性,即使他抽著鼻子,又委屈又期待的流著眼淚,可憐兮兮的注視著我,要我給他一個確信的答案。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以為你拋棄我了!」
普羅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聽到讓他火大的問題,於是一把眼淚又一把鼻涕的兇狠的瞪著我,看起來實在可愛。
其實在普羅姆回村莊後,村長是有告知普羅姆我不得不提前離開的消息,但當普羅姆發現我的電話打不通,甚至沒帶電話走,而我的老師還故意參了一腳,說他鼓勵我走出村莊,去更寬闊的世界多多經歷,結果直接把本就對兩人的關係十分不安的普羅姆,逼得差點抓狂,在把村莊弄得人仰馬翻後,終於在機場重新恢復航班後,追著我到這裡••••••這都是之後村長親自打電話來向我抱怨的內容。
「我怎麼會拋棄你呢?我還想求你別拋棄我。」
看著普羅姆又要因為我帶著些許自貶的話而生氣時,我趁機親了親他的鼻尖,並順勢從褲子口袋裡,把已經重製的對戒盒子拿出來。
「正好我父母在這裡做見證。普羅姆,雖然這有點倉促,你也可以當作是我的一個心意就好。」
普羅姆抱著我時,他的手正好就在我勾的到的地方,於是我直接取出那枚照著他的尺寸重製的戒指,慎重的套到他的無名指上,並在已經套好的戒指上吻了吻。
「普羅姆,你願意成為我的伴侶嗎?如果你願意,幫我把我的戒指套上吧。」
當我說這句話時,普羅姆的眼淚完全浸濕了我的肩膀。
他讓我暫時離開了他的擁抱,慎重的,認真的,與我面對面,好像一場真正的婚禮那樣,小心翼翼的拉起我的手,並拿取了屬於我的戒指,為我套在我的無名指上。
「瑋庭──瑋庭,我愛你!我好愛你!」
普羅姆似乎忍耐已久般,再次把我抱個滿懷,甚至抱得太緊,讓我有些呼吸困難的無奈,但我還是覺得無比滿足的笑著回應他。
「我也好愛你,普羅姆。謝謝你愛我。」
爸爸,媽媽,我葉瑋庭,從今以後,即使再發生不幸,也會跟普羅姆一直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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