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全班記得交作文《我的人生》，字數650字以上，交不出的同學，能得到一個與我促膝長談的機會。」班主任熊老師托着老花眼鏡，堆砌的親切笑容使人不寒而慄。
下課鐘聲終於響起，學生們鬆了一口氣，爭先恐後地衝出課室，留下哲也和秋水兩個值日生負責擦黑板和打掃課室，一個小時後才背著書包，向單車停泊處走去。
「這次的長文，你打算寫甚麼？」身型修長瘦削、佩戴方形黑框眼鏡的哲也一邊問秋水，一邊把書包放在單車的籃子裏。
一頭短髮、臉黃肌瘦的秋水本來腳踏上車輪，卻不得不停下回應：「我打算寫將來要相夫教子，但對方一定要是一個又高又瘦的帥哥。要不就當圖書館管理員，有無限的書給我免費閱讀，然後嫁給體格健碩的蒙古帥哥。」一想到帥哥，嬌小的秋水就快流出口水，本來無神的眼睛變得閃閃發光。
「真羨慕你能幻想出自己的人生，我根本想像不出長大後的樣子，不能就跟現在一樣嗎？還是像父母所言，我要努力讀書，升上大學，覓一份高薪厚職，再找一個賢妻良母，然後白頭偕老，兒孫滿堂？這樣的人生真的快樂嗎？」丹唇外朗、皓齒內鮮的哲也皺起眉頭，跟秋水拖著單車到校門口。
「哲也，你想得太悲觀了，你之前不是想當畫家嗎？你畫畫特別棒，每次視藝科功課都是你幫我畫！」秋水提醒他，不捨這個好友往壞處想。
「父母說，做畫家會窮死。」
「那⋯那你特別喜歡小孩子，就當視覺藝術老師吧？起碼有穩定收入。」秋水有點搞不懂，不就是一篇沒人在意的作文嗎？
「老師？還是你比較適合吧？我怕看到孩子哭，但你就一定會駡到他們不敢再哭。」哲也稍稍舒開眉心地道。
「我才不要當老師，全世界最討厭的職業就是老師，他們好偏心，只喜歡那種品學兼優的偽好學生，要不就留意那些破壞校規的偽壞學生，像我這種能力一般又安靜的就永遠被拋在角落，沒有一個老師記得我的姓名。」秋水一提出這個職業就有滿腔怒氣，她喜歡公平對待。
哲也卻柔聲地說:「那以後就由你來守護這些被遺忘的學生。」
「別管我了，你今晚就回去想想到底想過怎樣的人生，總之別成為我們討厭的那種大人就可以了。」秋水說完就開始騎單車，她還得趕著回家看那套下午五點十五分播放的美式足球動畫。
馬路不算寛，兩人不能并排騎，只能一前一後，也不能隨意聊天。
夕陽把他們和單車的影子拉得老長，經過的桂花樹開始飄甜香，風一吹，幾片落葉偶而掉在他們的頭頂。
那一年，兩人才十五歲。
ns 15.158.61.4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