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是全自動的,連著牆面看上去,整體材質有些像磨砂過的壓克力,純白的門扉以及圓角門框為這個地方增添了幾分科技的氣息。
進到裡邊後令尹言定有些詫異,她以為所謂的「辦公室」是卡瓦列奈的個人空間,然而卻有許多作業人員還有實驗者在各自的區域內進行自己的工作。
「都是我的人,不用怕。」卡瓦列奈連頭也沒回,只是淡淡地跟少女說了句,然後轉頭向部下交代,「莫魯,老樣子。」
「是的,大人。」被叫做莫魯的年輕男子回答道,然後迅速而熟練地從手邊的控制台又叫出了數個面板,一一調整著。
「白銀小姐請到這裡來。」一名少年走到了尹言定的身旁,柔聲說著,並擺手指示了另一個方向。
「你叫甚麼名字。」尹言定平淡地詢問著,她對這名溫柔謙和的少年產生了一絲好感。
「我啊……」少年撓了撓自己淺藍色的柔順短髮,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叫做流明,流水的流,明亮的明。」
「流明啊……在時代的洪流中,指示他人的一盞明燈,好名字,希望某位大人物會好好珍惜這樣的人才。」尹言定用有些鄙夷的眼神瞟了眼從進辦公室以來就沒看過他任何一眼的「叛徒」。
「放心,金蛇大人對我們都很好,就好像他自己的兄弟姊妹一樣。」流明急急忙忙地幫自家大人解釋,說完還露出了有些靦靦的笑容。
「我其實寧可他不要對你們如同手足……罷了,有些陳年往事,你們也別太追究了,就當他洗心革面了吧。」看著少年愈發不解的神情,少女淡淡地嘆了一口氣,「走吧,你說往這裡是吧?」
「是的,白銀小姐請跟我來。」流明收起了指示方向的那隻手,走到尹言定的前方領路。
「叫我白銀就好。」小姐小姐的叫實在是讓她聽了很不習慣。
「啊!好的!」流明像是受驚的小動物般突然大喊了聲,引來周遭同事的一陣訕笑,弄得少年自己都有些臉紅,只能摸摸鼻子,低著頭繼續帶路。
「你是不是很少接觸女生……從剛剛開始你就特別膽怯的樣子。」尹言定覺得有些無奈,這麼大一個人居然這麼容易受到驚嚇,看來該讓對方磨練磨練了,或許把以前營裡的那一套搬過來挺合適?
「是……。」聽到對方這麼說,少年的語氣更低落了,明明不想讓自己在女生面前出醜的,卻因為太緊張而弄巧成拙。
「我總覺得你越看越像我哥剛醒來那副鬼樣子,我不會吃了你,站好來,不用難過,人總會有做不好的時候,如果你是我哥你應該死了不下上萬次了。」尹言定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述說著對於少年來說非常震撼的事情,讓少年立刻繃直了身體,但明顯還是很緊張。
「說了放鬆,肩膀放這麼高幹甚麼呢?儀隊啊?」少女伸出雙手輕輕拍了下對方的肩膀,然而對方卻突然跳了開來,一副驚恐的樣子。
「抱……抱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流明摸了摸鼻子,有些顫抖的道了個歉。
「唉……看來要訓練你好一段時間了。」尹言定揉了揉太陽穴,如果不把這小子的這個壞毛病搞定,這人以後該要怎麼生活?
「到……到了,就是這裡。」少年站在一台看起來類似艙室的直立裝置旁邊,雖然仍舊會不自覺地有些顫抖,但已經看得出來他很努力地在保持自然的樣子。
流明在一旁的控制台按了幾下,艙室的門便隨即打開。
「那個……白銀躺進來裡面就好。」流明對少女說明道。
「金蛇呢?」尹言定左右看了看,都沒有看到卡瓦列奈的影子,不過一旁卻有另一個艙室。
「大人他……我也不清楚他怎麼還沒來……啊,來了。」少年指了指尹言定的後方,少女轉過頭,穿著正式軍服的卡瓦列奈就站在身後。
「沒想到你穿起這種衣服還挺有模有樣的,我很怕這種給人穿的東西你穿了不能看。」尹言定有些詫異的挑起眉頭,嘴裡卻是毒辣辣的話語。
「白銀,大人他……」流明正想要說些甚麼,卻被自家大人給打斷了。
「無妨,我確實對他們有所虧欠,只是跟你們年輕人沒什麼關係就是了。」然後卡瓦列奈話鋒一轉,語氣輕佻了起來,「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容易想我?只不過多交代個幾件事情,耽誤了幾秒鐘,你就開始問起我的下落了。」
「你想得太美好了,只是你沒來我不敢保證東西沒問題就是了。」尹言定現在只想翻個大大的白眼,可是旁邊還有小朋友在,不能帶壞對方,雖然應該已經帶壞了不少。
「我來了你要怎麼確定東西沒問題?」換卡瓦列奈不明白了,這昔日戰友的腦袋裡裝的是甚麼東西?
「簡單,把你先丟進去不就得了?」少女用像是看白癡一般的眼神看著男子,讓在場兩個人陷入了無語。
「可是……這兩台機器是連動的,必須同時有兩個人使用才有辦法啟動。」流明弱弱地說了句話。
「這整個裝置是做甚麼用的?你們大人對我來說沒有信任價值,所以我問你。」尹言定看向了少年,如此說道。
聽到自己被賦予如此高度的期望,少年不禁嚥了下口水,「這是能讓裝置內的兩人不受監控的意識交流裝置。」
「我說了,有些東西不能直接在這裡明說。」卡瓦列奈滿臉無奈地聳了聳肩,一副「我早跟你說過了」的樣子。
「好,直接躺進去就可以了嗎?」尹言定問著,整個人也已經準備要進去裝置了。
「是的,直接進去就可以了,剩下的操作請交給我吧!大人您也請進去吧。」流明兩眼放光,興奮地對少女回答,然後轉身對卡瓦列奈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都進入艙室後,流明按了幾下面板,艙室的門便慢慢蓋上。
「你到底有甚麼能說的呢?」尹言定閉上雙眼等待著裝置啟用,這之間她自言自語的問了句。
其實,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還有甚麼能說的呢……不過是對過去的憤恨而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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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置開始運作,正在建立交流通訊模組,已確認生物特徵:金蛇卡瓦列奈、運星尹言定。」程序執行的智能語音響起,然而表述的內容卻讓流明有些愣住了。
「尹言定……她不是叫白銀嗎?甚至還有頭銜……他們說的不能明說,會不會跟這裡有關……」少年那清秀的臉龐不自覺地皺起了眉,但卻仍是一副無害幼犬的模樣,「一定是,我被金蛇大人交付了保密這麼重要的任務,可不能讓大人失望了。」
「從現在開始,到交流結束,沒有人能靠近這裡。」流明從制服內側夾層抽出了幾張方形紙條,用聚攏的食指和中指在上頭畫了幾筆。
隨後往空中一撒,紙條發出了水藍色的幽微冷光消失在了空中,只有少年一個人知道,這即將失傳的技法能在形成力場結界的時候,同時避免掉很多儀器感測。
在這高度科技化的時代,只有他們家族裡還流傳著這種名為「術法」的傳統技藝,只不過現如今,整個家族也僅剩下他一個人了。
「有些想家了……可我已經回不去了。」流明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繼續盡職地做好站崗的工作。
「諾欽他是不是失憶了……?」在裝置建立的意識交流空間內,卡瓦列奈看著神情冷峻的少女,眼神裡頭帶著些許無奈地詢問道。
「是又如何?難不成『叛徒』又想套出甚麼資料,拿哥哥威脅我?還是你想把他洗腦成你們的人,最後把哥哥他用來做見不得人的事情?」尹言定雙手交叉在胸前,語氣顯得十分不善。
「我從沒指望你們能原諒我,但現在……我希望你們至少能相信我。」卡瓦列奈的語句裡幾乎只剩下了乞求,「如果你哥沒有失憶的話,他不可能會需要叫出神兵,最後還跟你一起受到了爆炸波及而昏迷,你們現在的狀態太差了。」
「你可沒有本錢讓我們相信,大不了我們離開。」少女的表情依舊冷峻無比,只有那雙異色眼瞳裡頭似乎泛起了一絲波紋。
「我是沒有甚麼本錢沒錯……」卡瓦列奈那精緻的臉龐不知道已經嘆了多少口氣,「但你們也沒辦法離開了,你們不知道這個組織有多麼殘酷,事實上我手底下也沒什麼人知道。」
「組織裡是弱肉強食制的,我們醫療部門裡面,理論上也只醫治還能做出貢獻的成員。」卡瓦列奈想著那畫面就覺得可怖,「不能做出貢獻的,醫療部門甚至會加速他們的死亡抑或是人體實驗……」
「為了到達這個位置,我也確實用了不少手段……但至少,我現在勉強建立了一個不受這個制度影響的樂土。」
「你手下領導的那群人?」尹言定語氣已然變得平淡。
「是的。」
「那群人可以信任對吧?」
「你真的不願意的話,至少外面那個孩子你該相信,他已經不能承受再多了。」卡瓦列奈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孩子經歷了甚麼嗎?」尹言定皺起眉,有些疑惑地詢問。
「那孩子是我從迴音某場策畫中唯一救出來的,那種場面你我都見識過的,他不知道那是組織計畫的,但至少現在他願意跟著我。」
「你沒想過那孩子知道真相後會怎麼樣嗎?」
「會死,我沒有那個能力去保著他活下來,如果他反叛了,不再是我的部下了,迴音的殘忍,你是知道的。」
「別忘了,你也是殘忍的一員,曾經是,現在依舊是。」
「謹遵教誨,副統領。」卡瓦列奈的眼神裡盡是悲傷。
「至少你還記得右舷分隊。」尹言定斂起了眸子,「我們都已經不能夠再期待些甚麼了,不過我們到底沉眠了多久?你還要把這段時間內的事情都告訴我。」
「收到。」
當兩人從艙室出來的時候,整個空間一片漆黑,只剩下操作面板還亮著,就連流明也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尹言定問道。
「我跟你一起待在裡面看起來像是知道嗎?」卡瓦列奈不知道這個昔日戰友是不是睡太久腦子也出問題了,怎麼要精明不精明,精明一半呢?
「流明?」卡瓦列奈朝周圍呼喊了下,企圖得到些許回應。
「噠噠、噠噠、噠噠……」簡短有力的敲打聲不斷從一旁的走廊傳來,卡瓦列奈知道那是他跟部下之間的暗號,難不成真的發生了甚麼事情?
於是兩人小心翼翼地在這漆黑的走道中,朝著聲音的來源緩緩前進。
到了聲源周圍,卡瓦列奈慢慢的在牆上敲了兩下,得到短促的四連音回應後才繼續前進,不出幾秒鐘他們便來到了一扇門前。
男子往門上又敲了三下長音,卻遲遲沒有收到回應。
「聲音從裡面傳來沒錯啊?」卡瓦列奈壓低了音量,卻仍止不住疑惑,不免皺起了眉頭。
直到將近半分鐘後,他們才從背後聽到了短促的四連音。
「大人,老樣子。」兩人轉過頭,看到漾起微笑的莫魯,不知道為甚麼竟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這是甚麼意思?」男子的臉龐逐漸變得難看了起來,他厲聲問道。
「就是,迴音的老樣子。」莫魯眉開眼笑,似乎十分愉悅,「長官通外叛敵,統領的位置自然是由副手來坐對吧?至於大人您,就連帶其他幫兇一同,乖乖地接受自己的處置吧?」
說完,身後多了好幾名持槍的士兵,地上押著幾個人,其中還有尹諾欽的身影。
「哥哥?怎麼回事?」尹言定面對這個排場,顯得也有些愣住了。
「就讓我好好跟你解釋吧!你可得好好感謝你這位兄長,白銀小姐,或者我該說,副統領運星尹言定?」
在莫魯的冷笑聲中,尹言定的表情也逐漸變色,先是震驚與遲疑,再來瞭然,最後憤怒。
「呵……是嗎?那得看看你有甚麼資格來跟我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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