缽仔糕 - 第十六章

正當他對著成績表上可憐的分數發愁的時候，媽媽的催命奪魂call來了。

李媽媽連招呼也沒打，一上來就問：「考試成績怎麼樣？成績表出來了嗎？發給我看看。」

李希然一顆心猛地往下沉，支吾道：「還可以吧......還沒出呢......」

李媽媽尖聲道：「要是你跌出全班三十，就別回來了。」

李希然低低的道：「哦......」

李媽媽何等敏銳，一聽他這語氣不對勁，呵斥道：「別告訴我你又掛科了，你怎麼這麼笨，明知道自己笨，還不努力。」

李希然張了張嘴，難受得很，卻反駁不了。

李媽媽罵完人了，舒服了，岔開話題道：「你爸爸回家了，你放假回來吧。」

李希然只能應下：「哦......我知道了。」

李媽媽突然問：「你有對象了嗎？」

李希然心裡一跳，如實回答：「沒有......」

李媽媽不滿意了：「你都大三了，還沒找到對象？」

李希然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我學業忙，沒什麼時間想這些。」

李媽媽冷笑道：「不是吧，你這個學習半桶水，成績吊車尾，還沒時間想這些。」

李希然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李媽媽說得來氣了，連珠炮道：「我這麼辛苦把你養大，爛泥扶不上柄，我也盡力把你送進大學了，我不奢望你的成績有多優異，前途有多光明，你這個資質這個腦子，我已經放棄了，我只是想你找到對象盡快結婚，安定下來，讓我盡快抱到孫子。」

李媽媽每說一句話，他的臉色就白一分，內心就冷一分。

李媽媽看他像啞巴般不說話，更氣了，加大火力砲轟：「隔壁的君諺都找到對象了，你怎麼這麼不孝順，你怎麼這麼丟人。」

李希然握著手機，好像變成了一尊大理石雕像，慘白冰冷。

李媽媽收不到任何回答，氣得罵了一聲「廢物！」，憤而掛上了電話。

李希然聽著冷漠的嘟嘟聲，眼裡一汪溫熱。

沈博秋下課之後，去食堂買了晚餐，然後急匆匆趕回宿舍。

沈博秋提著外賣進門，看見李希然握著手機站在窗邊，話音猛地一轉：「我給你買了你上次吃的那個扁意粉－怎麼了？」

李希然放下了手機，用力的眨了眨眼：「沒事......」

沈博秋走了過去，搭住他的肩膀，輕拍了幾下：「先吃飯吧，意粉都涼了。」

沈博秋把人帶到桌邊坐下，幫他拿出了食盒，打開了蓋子，擺好了餐具，非常貼心。

李希然看著他為自己忙前忙後，心裡感動，剛逼下去的水氣又浮上來了。

沈博秋坐在他旁邊，揶揄道：「真是的，這麼愛哭鼻子，鼻涕都要掉進意粉裡了。」

李希然破涕為笑，一不小心，鼻涕流出來了：「你這是嫌棄我嗎。」

沈博秋抽出紙巾遞給他：「哎喲我怎麼敢，一會你用鼻涕呲我一身。」

李希然擤完了鼻涕，突然小聲的喚了一聲：「沈博秋......」

沈博秋挑眉：「嗯？」

李希然兩眼汪汪的看著他，帶著鼻音說：「謝謝你......」

沈博秋笑了，又遞了一張紙巾過去：「謝什麼，你快把眼淚吸回去就是謝謝我了。」

李希然擦乾了眼淚，盡力露出一笑：「嗯。」

吃完飯之後，沈博秋提議道：「要不這樣，我們放假的時候一起露營散心吧，找個風景好的地方。」

他已經有了這個想法很久，考慮權衡再三，找了不少資料，才敢向李希然提出來。

李希然扭頭看他，驚訝的道：「露營嗎......我從來沒試過......會不會很辛苦的啊......」

沈博秋坦白道：「我也沒試過，其實我想露營很久的了，不過一直沒找到人陪我去。」

李希然想了想，遲疑道：「我們兩個沒經驗的人就這麼去，會不會不太安全啊？再說了，去露營不得有帳篷睡袋什麼的嗎，我全都沒有哎。」

沈博秋連忙拍著胸脯保證：「我有一個中學師兄很愛露營，經驗豐富，絕對靠譜，我事先向他請教要注意的事項，還有問他借裝備，你只要人到就行了。」

李希然猶有疑慮：「我運動是真的不行，會不會拖你後腿？」

沈博秋輕鬆一笑：「沒事，我們又不是比賽，慢慢來就行了。」

李希然沉吟了半晌，最終還是答應了：「那好吧。」

第一學期結束，假期來臨，李希然等到宿舍大部份人走了，才敢出來。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家，家裡的氣氛一如既往的壓抑，一直在外忙生意的爸爸罕見的在家。

李希然腳步一頓，叫了一聲：「爸爸。」

李爸爸從電腦抬起頭來，面容嚴肅：「嗯，成績怎麼樣？」

李希然心裡開始打鼓，知道自己要完了：「還可以吧......」

果然，李爸爸命令的道：「成績表拿來看看。」

李希然：「......」

李希然慢吞吞的拿出手機，打開了成績表，遞了過去。

李爸爸接過了一看，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暴跳如雷，破口大罵：「修了五科，兩科掛了？你這書是怎麼唸的，讀屎片也不如。」

李媽媽聽到了，敷著面膜從廁所裡走出來，驚呼：「不是吧，你上個學期才好不容易擠上全班二十，這次一下子掉到全班五十？！」

李爸爸額頭爆出青筋，指著他的鼻子怒斥：「簡直豈有此理，我花那麼多錢供你讀書，你這白癡簡直把我的臉丟光了！」

李媽媽一臉不可置信，大聲逼問：「兒子，你自己說說，為什麼考成這樣了？！」

李希然垂著頭，低聲道：「是我的問題，沒什麼好說的。」

李爸爸氣得拍案而起：「你這個廢物還頂嘴，覺得這事很光榮是吧！你要不別唸書了，直接去7－11打工吧，那些不用腦子的工作最適合你了！」

李媽媽緊接著追問：「你又參加社團了嗎，還是教的東西太難了啊，怎麼成績這麼差？」

一句接著一句，迅猛的質問就像鋼線，緊緊纏著他的喉嚨，讓他喘不過氣來。

李希然不能如實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啪」的一聲，李爸爸猛地一甩手，把李希然的手機砸在地上：「不說是吧，說不出來是吧，生塊叉燒也好過生你！你給我跪下來，好好反省！」

李希然木然往前，彎下腰，撿回地上的手機。

屏幕四分五裂，就像他的心一樣。

他沒有跪下，沒有說任何話，扭頭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李爸爸的怒吼幾乎要把門板震碎：「你這個逆子，你就躲在裡面吧，你就本事就躲在裡面永遠別出來！」

李媽媽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兒子會變成這樣，痛心的喊：「兒子，你為什麼不聽爸爸的話，好好認錯反省！」

李希然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兀自出神。

他處於一個很奇怪的狀態，靈魂好像脫離了身體一樣，心如死灰，只餘麻木。

放在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他呆滯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拿出來一看，是沈博秋給他發消息。

沈博秋：「你家裡沒事吧？」

李希然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很久很久才落下。

李希然：「沒事，他們不知道。」

沈博秋：「那就好，我找好露營的地點了，你現在能打電話嗎？」

李希然有一瞬間的慌亂：「啊？嗯。」

手機幾乎立刻響起，沈博秋的聲音傳來：「喂？」

李希然壓低聲音道：「喂？」

沈博秋擔心的問：「你沒事吧？」

李希然盡量維持聲音的平穩：「我沒事，你說吧。」

沈博秋開始交代露營的詳情：「我問了我師兄了，他推薦我們去東貢的綠浮山，登山的難度不高，而且景觀開闊，挺適合我們這些新手的。」

李希然：「嗯。」

沈博秋：「我們這個星期五在宿舍見面，星期六早上出發，星期天下午回來，兩天一夜的行程。」

李希然：「嗯，好。」

沈博秋：「我們要先走一段路上山，所以你要是有登山鞋的話就穿上，沒有的話就穿一雙堅固舒服的運動鞋，還有，入夜之後天氣會轉涼，所以一定要帶外套和風衣。」

李希然：「嗯，我知道了。」

沈博秋：「暫時就是這些了，如果我之後再想起什麼就給你發消息。」

李希然：「行。」

沈博秋頓了頓，再問了一次：「你真的沒事吧？」

李希然立刻答道：「沒事，能有什麼事。」

沈博秋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李希然，你覺得我是這麼好糊弄的嗎。」

李希然噎了噎：「......」

沈博秋放軟了嗓音：「你這鼻音比感冒還厲害，是不是偷偷哭了。」

李希然原本沒想哭的，被他這麼一說，突然就有點想哭了。

沈博秋歎了口氣，寵溺道：「好了好了，我不問了，你哭吧，哭完就舒服了。」

李希然眨了眨眼，把眼裡的濕潤逼回去，嘟噥道：「說啥呢，我都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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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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