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追憶》 - 鏡子—鄰婦之家

今夜無月。

只有那零散著星塵的漆黑畫布，如同沙粒和粗鹽一般地不起眼，卻又時不時閃爍著光點提醒你它的存在，沙粒微小，細細看時，卻是寶石。這便是暮星。與墜落在夜的另一端的晨星，天各一方，卻又遙遙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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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坐在餐桌前，她的手肘置於桌面，她的雙手捂著臉，其中一手還拿著拭淚的手帕，她像一名失去父母的孩童般無助。

「願上帝寬恕我心愛的丈夫，他可沒少做什麼好事讓我難忘！一溜煙跑到了天涯海角，扔下我獨守空房好淒涼。我可真沒讓他傷過心，我從心眼裡愛他這個人。说不定他真的死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她的眼淚就如同融化的冰塊般從哭紅的臉龐流下，她從背脊到鼻腔感到發熱，此時她的堅持、她的等待都化作鼻水與淚水，她用手帕輕輕摀口鼻，她用力緊閉著雙眼不敢去多想。燭台上燃燒的燭火順著蠟燭緩緩流下了鮮紅炙熱的蠟液，她的神情在那是殷紅色液體的反射上，是那麼的無助。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情緒稍微平復了。

「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從門口傳了過來，她隨即起身去應門。

「馬爾特太太！」

「是克里斯蒂亞。你的神色似乎有些緊張？發生什麼事？」

「我兩腿快要站不住了！我在烏木櫃里發現一個小鐵盒子，裡面的東西妙極了！」

馬爾特看著有些慌亂的克里斯蒂，微蹙的眉頭、無辜中又帶點不知所措的眼珠，像極了隻小白兔，不禁讓她覺得有些可愛，並看向手中的鐵盒。

「哇！這些金銀玉飾我這輩子可沒見過！可別對你媽媽說漏嘴；否則她又會馬上拿著它去懺悔悔。」

馬爾特說完後隨手拿起了幾件珠寶在克里斯蒂亞身上裝扮著。

「您瞧瞧！您瞅瞅！這頭飾是多麼適合你！你可真是有福氣的小妞！」

「很漂亮吧馬爾特太太！只可惜不能戴著滿街跑，也不能到教堂去讓人瞧。」

「那你不妨在我家來試試，在這兒悄悄戴上這些首飾；在玻璃鏡子面前走來走去，走上個把鐘頭，咱們自己看著也高興；然後看個機會，等個什麼節日，再一件件戴著出門露露臉：先戴上項鍊，再戴上珍珠耳墜——媽媽不會看見的，看見了也不妨躲躲閃閃。」

「可到底是誰送來這個小盒子？這裡面總有點蹊蹺。」

克里斯蒂亞拿著小盒子上下打量著每一個角落，試圖尋找關於送禮人的名字。

「咚！咚！⋯。」

此時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天哪！莫非是媽媽來了？」

「我去看看。」

馬爾特走到帷幔前拉開窺視著。

「是一位面生的男士。

——請進！」

是一位身穿黑大衣，身材高挑、臉龐精緻、碧瞳深目及一頭金棕色的稍長及脖的捲髮的男子。

「冒昧走進府上，務請太太小姐原諒。

（男子恭敬地後退鞠躬說著。

我想見瑪爾特·施韋特萊因夫人。」

「我就是，先生有何見教？」

男子看了看兩女人後，俯下身向著馬爾特低語著

「現在認識了您，實在不勝榮幸；您正有貴客臨門。請原諒我冒昧造訪，明早再來也成。」

男子語畢後，馬爾特有些驚訝，大聲地向身後的克里斯蒂亞說道

「孩子！天下事真能胡扯！这位先生把你当作千金小姐！」

「我是個窮家姑娘；天哪，這位先生未免過獎：首飾珠寶都不是我的。」

「我不是只看您的金銀首飾；您有人品，兩眼炯炯有神！我要能留下陪您，該多高興！」

男子微笑著回應面容有些難為情的少女。

「請問您有何貴幹，我很想知道。」

「唯願我有喜訊奉告！您的丈夫約翰 · 施韋特萊因死了，托我向您問好。」

「他死了⋯？我忠實的心肝⋯真痛心！我的丈夫死了！哎呀⋯這樣我也活不成！」

馬爾特那溫熱的眼淚又再次奪眶而出，她遮住那泛紅的鼻子，雙手摀著臉像是不願意面對這扎心如劍的事實似的，崩潰地說著。

「唉⋯不要太絕望，親愛的太太。」

克里斯蒂亞上前安慰馬爾特，並遞上手帕試圖攙扶她那支離破碎的心靈。

「所以我才不想談戀愛，要是死了，我也會悲痛欲絕。」

克里斯蒂亞說道。

「須知樂中有苦，苦中也有樂。

他葬在帕多瓦，在聖安東尼的墓旁，有一個吉祥的地段，給他安放著永遠陰涼的寢床。」

「您另外沒有要給我捎來什麼嗎？」

「捎來了一個請求，重大無比：讓您在他的墓前請人演奏《垂淚之日》！除此請求之外就沒有什麼了，您的丈夫並沒有囑咐錢財，我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什麼？小首飾或紀念的東西也沒有一件？」

馬爾特驚訝得連下巴都不知不覺往下垮說著。

「夫人，我由衷感到遺憾；只是他的確沒有拋灑錢財。他甚至為他的過失懊悔不已，是的，他更悲嘆自己惹禍招災。」

「唉，想不到人是這樣的不幸！我一定要為他多念幾遍彌撒安魂。」

克里斯蒂亞輕垂著頭，雙手擺出祈禱的手勢憐惜地說著。

男子接著說。

「我那時正站在他的床邊，他躺在半爛的草墊上，怕比糞堆好不了一點；但他死得還算安詳，發現還有好多酒肉賬沒有還完。他這樣喊道：我打心眼兒自怨自艾，就這樣拋開了手藝，丟下了老婆，實在不該！唉，回想一下，我真想立馬吐！只願她今生把我寬饒、原諒！——

只是，上天曉得，她的罪過也不比我少。」

男子一面說著一面模仿著那人臨死前的口吻。

馬爾特震驚地喊道

「不⋯⋯。他撒謊！怎麼⋯。死到臨頭還撒謊！」

「這些肯定是他斷氣之前的胡說八道，儘管我這個局外人說這些有點莫名其妙。但他說，「我可沒有打呵欠混日子，先跟她一塊生孩子，後來又為他們弄麵包，最廣意義上的麵包，可一次也不能安安生生把自己的一份吃掉。」

馬爾特的心都要垮了一般聲音顫抖著，搖著頭回應道

「不不不⋯⋯⋯⋯難道他忘了我所有的忠貞，所有的恩愛，以及辛辛苦苦的日日夜夜⋯？」

「不不，他由衷惦記你的這一切。他還說：「我離開馬耳他時，曾經熱烈地為妻兒祈禱；那時托天保佑，我們的船攔截了土耳其艦隻一條，它在為大蘇丹運送珍寶。勇者總有報，那時我也得到我應得的一份，相當豐饒。」

「那又是怎麼弄到的？又在哪兒？」

「東南西北風把它吹到哪兒去了，又有誰知道！一天他在那不勒斯異鄉四下遊玩，一個漂亮小姐給他便宜佔；她在他身上留下了柔情蜜意說不完，直到升天時他還痛感這一點。」

馬爾特聽後覺得自己被玩弄、欺騙了，氣憤得扭緊手中的手帕說道

「這個惡棍⋯⋯！扒竊兒女的傢伙！所有艱難困苦⋯⋯都攔不住他過無恥的生活..！」

男子一下抓到了馬爾特的怒火的苗頭，並趁勢幫腔

「唉！可不是！他也是因此罪才一命嗚呼！如果我是您，我就守他一年寡講個規矩，然後隨時去物色一位新丈夫。」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6zVVHZ4BM

「唉，天哪，要像先夫那個樣，世上怕不容易找到第二個！難得他是個可愛的小丑角。只是他愛拋下我走南闖北，愛外國的花天酒地，還愛抓起該死的骰子來賭博！」

「從他那方面說，他大概也不計較你什麼，我倒向您發誓：就按這個條件，我本人願意跟您交換訂婚戒指。」

「先生真愛開玩笑！」

「我還是及時告辭為上。言多必失，她聽多了會把我扭住不放。（自語

您的芳心如何？（對著克里斯蒂亞說著

」

克里斯蒂亞聽後有些呆然的問著

「先生是什麼意思呢？」

「你這善良、單純、純潔的小女孩！（自語

只是玩笑話罷了。」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oHuOQqS4

「快告訴我！我想要一張證明書，上面寫明我的先夫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怎麼死，怎麼葬。從來我就歡喜按規矩辦事，還想為他登個訃告在周報上。」

「通過兩個證人的嘴巴，什麼真相都可大白於天下，我相信世人會同情您的。我還有一個可靠的夥伴，也可以為見官說話。我去把他找來。一個翩翩少年！見過不少世面，也對小姐們禮貌周全。」

「那就勞駕！」

男子隨後便辭別了。

在離開的路上，他揉了揉雙眼，碧藍的雙眼變得赤紅，他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高筒紳士帽後，突然摸到口袋裡的懷錶，掏出看了看時間後，隨手扔進經過的垃圾桶，錶後貌似刻著一個人的名字——

約翰 · 施韋特萊因。

男子隨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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