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獨孤遙是一個意外,他是暗衛三年前在邊境深山之中發現的。
當時他高燒昏迷倒在樹下,囈語不斷,吐出的字詞更是一個比一個驚人,暗衛不敢耽誤直接就將人送到郭老身邊。熬過一個月反反復復的高燒低燒,人總算在夢魘中甦醒過來。
獨孤遙的記憶是不完整的,不曉得是被當時一場高燒燒沒了,還是長年累月試藥所做成的副作用。
他只模模糊糊的記得由他有記憶開始,隔日就要泡在充滿毒物的藥水之中三個時辰,承受錐心蝕骨之痛。大概每三個月他就會被綁在一個木架上,毒師會在他身上添加深深淺淺的傷口,用刀插,用鞭抽,用火烙等等,林林總總,然後觀察記錄傷口恢復情況。有時他們會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賞他一隻雞腿一碗白米飯,但更多更多時候是陰沉着臉將他割腕放血,直至他昏死過去。
這樣的日子日復日,年復年,他慢慢長大了,身邊那十多個孩子卻走了一批又一批,總都是不過三四歲的模樣,熬得最耐的亦不過六七歲就歿了。如此直到他十二歲,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那日他泡毒液時被一隻馬蜂螫了下,結果馬蜂死了,他亦渾身發紫全身抽搐昏死過去,再睜眼就是躺在舒適的床上,跟碰巧過來了解情況的蕭子麒四目相對,從此一眼萬年。
蕭子麒一身白衣俊美如謫仙,那審視中又帶有一絲關懷的眼神,莫名的就讓他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感。
他睜着那雙純淨如水洗過的眸子坐在床上怔怔半晌,隨後猛然撲向蕭子麒,死死的抱住,似是盡情發洩委屈般大哭了一場。在之後的整整一年,他成了蕭子麒身邊形影不離的小尾巴。
郭老當時還感嘆地說了句「禍兮福所倚」,估摸那些疆北毒師是以為他扛不住死了,就隨便將他放血後扔在深山,結果奇跡般被暗衛發現,還大難不死被救活了。
獨孤遙這個名是他再後來自己取的,似乎是某個戲台子上的英雄人物。
他知道自己身體異於常人,不單止受傷會比旁人較快恢復,他的血更是媲美鶴頂紅的劇毒,所以這樣一個孩子就開始幻想要做一個英雄俠客。他偷偷用自己的毒血,嘗試混和其他藥材制毒,更找了些小動物做試驗,如此這般幾個月後才因為他冶煉的一條小蛇毒死了一隻經常到廚房偷腥的貓而被揭發,更因此意外暴露他那超常的醫藥天賦。
郭老慈愛地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小遙,先鬆開你的阿麒哥吧,他傷還未好全呢。」
獨孤遙聞言在蕭子麒前襟蹭了蹭自己的眼淚鼻涕後,退開一步,轉身從後面的暗衛夜二手中接過檀木盒子,獻寶似的遞給蕭子麒。
「阿麒哥,我和二二他等了足足一個月,終於等到赤曇花開了!」
檀木盒打開,只見一株如火焰般灼目的紅花靜靜佇立着,因為是連着根莖和泥土整株挖出來的,加上精心養護,所以花兒雖然經過一路顛簸,卻依然充滿朝氣,鮮紅的花瓣在陽光下更顯嬌豔欲滴。
赤曇花花莖內的粉紅色汁液是強身至寶,效果猶勝千年血蔘,長於炙熱的火炎山峽黑土之上,十年開一花,花期三日,相對來說並不算特別稀有,只因為火炎山峽毒物較多,一般人不敢隨意上山,加上花期短,花期一過枯萎就無藥用價值,所以大夫一般不會用它入藥,自然就沒有採藥人去冒險採摘,故而比較罕有。
郭老的小眼睛不由得睜大了幾分,他雖然知道獨孤遙在找藥草毒物方面總是有逆天的好運氣,但今次叫他跟夜二去火炎山峽找赤曇花,本意只是想耍走這個小尾巴一段時間,以免那誘敵之計會出岔子,誰成想他不止找到了赤曇花,還是一株剛好開花的赤曇花?郭老連忙站起來接過檀木盒道:「殿下元氣大傷,此花來的正合時,老夫這就煉藥去。」說完就寶貝似的抱着盒子轉身,腳步匆匆地直奔藥房。
獨孤遙扭頭看了看走遠的師父,雙手攏在袖子中掏了掏,然後將左前臂舉到蕭子麒面前。
「阿麒哥,我將小青讓給你吧?牠可以保護你的!」
獨孤遙雙眼亮晶晶的,一臉得意和驕傲,明晃晃的將「快誇我」三個大字寫在臉上。
「這趟在火炎山峽我可餵了小青小黑食了不少好東西呢,牠們的皮變得更亮了,還可以一口毒死比牠們大很多很多倍的巨蜥呢!」
說着還揮了揮手臂,纏在上面的一條有手指頭粗,約一尺長的小青蛇配合地高仰起腦袋瓜,嘶嘶的吐出蛇信子。
蕭子麒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視線猛地由小青身上轉向夜二:「巨蜥?你們還遇到赤焰蜥?」
「不,只是一隻三尺長的黑色蜥蜴。」夜二撓了撓頭:「當時我們在樹下休息,蜥蜴想偷襲遙少,結果被小青小黑反殺了,屬下將牠的屍體帶了回來。」說完就將他一直背着的麻包袋必恭必敬地放在蕭子麒面前。
蕭子麒聞言垂眸掩住眸底的失落,擺擺手道:「送去給郭老吧。」然後揪了揪身上被糊了一片的衣袍,滿臉嫌棄地望着獨孤遙道:「你,推我回清風閣換一身,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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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書閣內,早就醒了的零在郭老他們退出去後又再等了片刻才緩緩睜開雙眼。扭頭,入目的是一張花梨大理石案,案上整齊擺放着紙筆墨硯,邊上還有一隻燃着安神香的小香爐,加上鏤空的雕花窗桕,還有描繪了春夏秋冬四景的山水屏風......零面無表情地轉回頭看着頂上的水藍色帳幔,試着再動了動那被重重包裹着而動彈不得的四肢,然後不得不接受現實,接受眼前這一切並不是個夢。
她,是真的穿越了,而且不是小說中常見的借屍還魂式魂穿,而是硬生生的,因為實驗室大爆炸扭曲時空而身穿,穿到這一個叫大月國的古代時空,她還糊里糊塗的挾持了大月太子,又為了幾個錢答應人家做暗衛......
當時應得隨意,只因為想着以她的能力,這世上還沒有任何可以困住她的地方,怎成想眼下情況似乎有些超乎想像。
她重新閉上眼,緩緩將腦中紛亂的思緒沉下。
多想無益,盡快恢復體力,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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