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國,順昌十年,八月十五,中秋夜。
月正當空,皓白的光芒淡淡灑落淮江水面,江邊是一整片的參天大樹,波光粼粼,樹影婆娑,若是配上一壺美酒,加上才子佳人,儼然是花前月下的美好景色。
三架款式模樣相同的馬車在夜色下徐徐緩緩地向前走着,乍一看道是哪家貴公子夜遊歸家,然而認真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不單是走在車旁的護衛,就連車夫和僕從身上都隱隱透着剎氣。
遠處的浮雲緩緩飄至,輕輕慢慢的矇矓了天上的月,夜色愈加濃重,壓抑得如暴風雨的前夕。
突然,一聲鳥鳴響起,彷彿是信號一般,無數黑衣殺手從樹影間飛縱而出,車隊的人都同時間動了,剎那間刀光劍影,血色漫天。殺手人數比車隊的多,部分人逕直衝向馬車,提劍就要刺入車廂。
「錚---」
一股強大的內力隨着古箏的聲音由車廂猛然撞出,衝在最前排的幾名殺手猝不及防,身形猛然頓住,竟是在頃刻間口鼻流血昏迷倒地。
「在這兒!」領頭的黑衣人突然大喊,「大人說了,取得人頭者賞黃金萬兩!」
一聲輕笑隔着車簾傳來。
「前面死了幾批千兩的,今次是個萬兩的?好,就讓我看看你們有甚麼本事!」
話音剛落,數道更為渾厚的內力隨着琴音向四方八面延展,深沉的古箏音色混和着殺手的慘叫聲,譜出了血色的樂章。
被震退的黑衣首領緊緊盯着馬車,血氣翻湧得他寸步難移。他抬眼看了看周邊的參天大樹,已經一炷香時間了,按主子估計車內的人應該要毒發了,只要他們再多撐一會,毒發之後任他插翅難逃。
他咬咬牙,猛地拉開懷中的信號彈。
火光升上半空,炸開了一片紅色的焰火,染紅了天上的圓月。
在場的人武功不低,幾乎是在信號彈炸開的瞬間,他們就感覺到有更多的人迅速朝車隊靠近。
一直守在車廂附近的侍衛藍月臉色微變,在又斬殺了一人後飛身衝過去低聲道:「爺,要撤......」然而話未說完,車內琴音突然一頓,內力一下子散了。
「他毒發了!殺!」
藍月驚怒回頭,猛地一掀車簾,只見青衣男子面色青紫地靠在車壁上,旁邊的郭老頭急得滿頭大汗,一邊抓住他的手把脈,一邊將藥丸一股腦地塞入他口中。
「走!」
藍月焦急地背起青衣男子,在其他人的掩護下試圖衝出包圍圈。
突然,天邊一道閃電伴着轟隆的一聲驚雷直直劈下,打在領頭黑衣人身上,隨即瓢潑大雨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所有黑衣人呆了一瞬,亦是這一瞬間侍衛們終於撕開殺手的包圍圈,掩護着青衣男子直奔京城近郊的秘莊而去。
混亂間,彷彿聽到後面有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鬼哭狼嚎般的,特別滲人。
然而,他們甚麼都顧不得了,只管玩命般向前狂奔。
這次本來是要引蛇出洞的,怎料到竟差點被人甕中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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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頭忙活了大半夜,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床上的青衣男子才悠悠轉醒。雖然唇上還有些青紫,但毒素總算是暫時壓下去了。
「主子,你覺得怎樣了?」
藍月和其他幾個侍衛圍在床邊,雙眼通紅的看着他,想到昨晚主子再次命懸一線,幾個七尺男兒的心就後怕得不行。
青衣男子靠着床頭坐起來,看着眼前幾個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微微頷首:「還好。」然後偏頭看向旁邊一臉憔悴的老頭,「多謝郭老又救了本殿一命。」
四年前,北漠跟擅毒的疆北人聯手發起毒襲,同時北漠四十萬大軍壓境,邊關將士死傷大片,短短十日大月被連奪三城。
太子蕭子麒親率三十萬軍迎戰,血戰一年,最終以北漠太子戰死,割讓五城劃上句點。
然而在峪南谷的最後一戰,蕭子麒被偷襲,胸背腿各中一箭且箭頭帶毒,當時是郭老力挽狂瀾吊住他最後一口氣,調理了足足一年才甦醒過來,但因為毒素都被壓在雙腿上,所以,雙腿目前來說算是廢了。
郭老看着他微微搖頭:「太子殿下,老夫學藝不精,這麼多年都沒能了解到這究竟是何毒,今次要不是有國師的那一副解毒藥方,老夫都束手無策。」郭老將手搭在他的脈搏上,半响再搖搖頭:「這毒自從當年被壓住後就隱隱不發,如今想來就是欠了個引子,老夫估計引子或者就在昨晚那片森林,再加上殿下運用了內力,所以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蕭子麒聞言,心中咯噔了一下,如果郭老所言屬實,那四年前跟四年後要自己命的就是同一撥人,而當年那個偷襲的人一直沒找到。他們之前懷疑是北漠混入的探子做的,然而這兩年調查下來,卻隱隱有些証據指向大月皇室。
蕭子麒不願意相信,他們皇家一向和睦,他實在難以想像要自己命的,是身邊最親的人。
「主子,昨晚的事有些詭異。」藍月遲疑了一下才道:「昨晚主子毒發後,我等本是寡不敵眾,但天上突然一道驚雷直接劈死了殺手頭領,隨即暴雨傾盆而下,我等是在混亂中鑽了空子才逃出來的。」
蕭子麒不禁皺眉,卻又聽藍月續道:「昨晚中秋,淮江對面剛好辦了燈會,不少人都見到這異象,還有人說見到江裏衝出一條水龍,在江邊樹林繞了一圈,還聽到了慘叫聲,持續了好一會水龍才飛走,水龍一消失雨就停了。夜一去查看過,江邊現在一整片光禿禿的甚麼都不剩了。城中雖沒聽說有人失蹤,但人心惶惶。夜一聽得說有幾個人被水龍扔了出去掉在燈會附近,就跑去查了。」
郭老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是甚麼怪力亂神的話本啊,還水龍呢,我們的陛下才是真龍好吧。」
藍月欲言又止,隨後猛地跪下來,「今早城中謠言四起,說水龍出世,表明當今陛下不是真龍天子......」
蕭子麒放在床上的手猛然一顫,手緊緊揪住身下的被褥,良久,唇邊溢出一抹冷笑:「好,好的很。」
他腰背挺得筆直,薄唇緊抿,眼底燃燒着熊熊烈焰,說出口的話卻是冷得冰渣似的。
「去查!鉅細無遺的都給我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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