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一連串耗盡精神的事,今晚籃恭連特別好入眠,果然一覺睡到天亮的感覺比剛起床不假思索發的呆還爽,別問他怎麼總愛拿發呆來比較,因為他平常淺眠要這樣比較才能讓自己心情平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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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自我介紹,相較其他同學籃恭連並沒有什麼緊張感,而教室裡和他一樣沒緊張感的同桌已經將臉埋在臂彎裡又只看得見他雙旋的黑色短寸頭補眠中,宮蓮比他想像得還勤快,明明乍看之下是一副壞學生的樣子卻很準時甚至還提早到校;明明就是一副難相處的臭臉,雖然這點籃恭連沒什麼立場這樣說別人,但結果宮蓮是個眼裡對弟弟溢滿溫柔的弟控。當然在還不知道宮蓮也是一個學霸之前,他還不算太驚訝,讓他更震驚的是,往後和他爭校榜首的對象也是宮蓮,那個一副壞痞子樣,對事情總不太上心的宮蓮。
感覺到身邊的動靜,宮蓮很給面子從臂彎裡抬起頭,打著哈欠:「早啊,你來滿晚的。」
一下子被戳中罩門籃恭連頓時不悅,『早起』這件事打從出生以來就和他八字不合,可人家籃恭連臉皮薄,他會換句說法——壓線進教室是我一慣的作風。
而宮蓮拿捏得以太過自然的招呼讓他一時無所適從,猶豫了一下才擠出一個字:「早。」
籃恭連稍顯尷尬的樣子被宮蓮收進眼底,但他沒太在意,「今天沒迷路啊?」
第二個罩門被戳中,籃恭連板起臉:「我希望你能不再提這件事。」他面無表情轉眸看宮蓮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清秀。
宮蓮笑了笑:「我發現你滿彆扭的。」
「我發現你話滿多的。」
「是嗎?」宮蓮頗為驚訝,「我第一次被人這樣說。」
「那你還真是跟自己不熟。」
「那倒是。」
宮蓮快速承認反而讓籃恭連不知所措,他轉頭收回目光,宮蓮仍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要繼續補眠了——」
「不是要自我介紹嗎?」籃恭連又轉頭看他。
「那小千來了你再叫我。」
「小千?」
「恩,我們的班導師,大家都叫她小千。」
籃恭連稍走神,意識到昨天自己錯過第一堂課當然不知道班導名字。於是他頓很久之後,「我不要。」
「?」宮蓮挑眉歪頭有些困惑,「要不要叫班導小千是你的自由。」
「我不要叫你起來。」
然後宮蓮又被籃恭連逗笑了:「我發現你有點遲鈍耶。」
「真想要趕快自我介紹。」
宮蓮唇角依舊漾著笑意:「爲什麼?」
「因為自我介紹完就可以重抽座位了。」
「是啦是啦——」宮蓮未斂的笑容彷彿未經世事的孩子,不愛笑的宮蓮在籃恭連面前似乎能夠被輕易地挑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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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按照號碼順序作自我介紹吧。」小千慣性的以食指推了推黑色眼鏡,恰到好處的微笑給人一種不容置喙的魄力。
「六號。」
宮蓮走到講台上,一副漫不經心:「宮蓮,皇宮的宮,蓮花的蓮。」正當全班都在疑惑他為什麼要這樣自我介紹的時候,表情全在七號一上台之後便立刻明白了一切。
「我是籃恭連,竹字籃,恭賀的恭,連線的連。」
「你怎麼不說連本帶利的連啊?」宮蓮皺著眉有些失落的靠過去問剛下台坐定的籃恭連。
籃恭連轉眸,兩人不經意的對視:「我跟其他人沒有要討回來的仇。」他一雙眸子澈然如海,宮蓮看得有些恍神,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別人,「也是。」宮蓮瞭然的點頭不著痕跡的拉開彼此距離。
「接下來要抽籤位置,就從最後一號開始抽吧。」小千在講台上搖著筆筒裡的摺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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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什麼隱藏攝影節目,最後一排最後位根本就是電視劇男女主角會抽到的座位,此刻籃恭連就坐在這個座位,雙手擱在桌面上緊握著拳頭,眼球晃動不敢置信的瞠著目,左邊的宮蓮一副事不關己漾著沒心沒肺的笑容:「你一定很失望——我們還是同桌。」
籃恭連怎麼看宮蓮都像是在幸災樂禍的樣子感到一肚子窩火無處可洩,只能空虛的瞪著他。
「雙Gong Lian真是有緣——」小千在台上笑著說,她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安排。
此刻籃恭連看著小千的笑容都感覺自己被嘲諷,這讓他絕望的嘆了一口氣,最終無力的接受事實。
但一天下來也不全都發生讓籃恭連心情不好的事,至少在最後一節課宮蓮被第五位不同的老師叫起床,而聽聞此事的小千在放學前夕風風火火的趕到一班教室把宮蓮狠狠教育了一番之後便幫他取了個『睡蓮』的綽號,宮蓮頓時無法管理表情滿臉黑線,而小千和籃恭連非常樂見他那副嘴角抽蓄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從此班上開始拿『睡蓮』來開玩笑,尤其是從小怕宮蓮怕到大的辛廣左對此樂此不疲,只是開學的第二週之後宮蓮就露出本性不演了。
辛廣左在體育課沒看見宮蓮的身影,於是他肯定宮蓮是躲在某處補眠,他暗笑著絕不能錯過調侃宮蓮的機會,他要時刻把握為數不多的佔上風,誰叫他從幼稚園起就樣樣比不過宮蓮,這樣難得的機會他怎麼能——
「你要不要試著在別的地方佔上風啊?」籃恭連見他這樣也是挺心酸的,在體育課下課一起走回教室的路上,他提議道。
「不可能,我從小就沒有什麼機會能贏過蓮,最煩的是他成績還很好。」
「他這麼優秀?」籃恭連語調上揚。
「跟優秀無關,贏不贏是一回,重點是他就算輸了氣場都能像贏了一樣。」
他看見籃恭連瞇目一臉疑竇的表情,他忿忿補充道:「你肯定不知道蓮光是一個眼神都能殺人。」
「嗯?我看他很愛笑啊?尤其是嘲諷人的時候特別燦爛。」籃恭連光想到宮蓮那副唇角上揚的弧度就上火。
「笑?燦爛?你才別說笑,宮蓮和那種詞絕對沾不上邊。」
籃恭連開始懷疑他們說的是不是同一人,不過仔細回起來,這兩週以來他似乎沒見過宮蓮和他還有辛廣左以外的同學有過多的互動,他在想,要不是他和宮蓮是同桌,宮蓮會不會連理都懶得理他。
「你桌球不是滿厲害的?剛剛看你打的不錯啊?怎麼?難道宮蓮連桌球都比你厲害?」
「如果蓮是用左手的話......」辛廣左扶著下頷認真思考了一下,「我可能還有機會贏過他......」然後他一轉念搖搖頭,「但是他換右手的話就不可能了。」
「他還左右開弓啊?」籃恭連嗤之以鼻。
「嗯,蓮他以前不是左撇子。」
「哦?」籃恭連挑眉,然後他們走進教室,果然發現趴在座位上補眠的宮蓮,於是辛廣左興沖沖的朝宮蓮的座位跑過去。
然後......沒有然後,在辛廣左喊第十六次『睡蓮』的同時,他口中的『睡蓮』緩緩把臉從臂彎裡抬起來,接著不疾不徐的從包裡拿出一捆大膠帶,並且三兩下擒拿住辛廣左,一邊壓制住想要掙脫桎梏的辛廣左一邊扯著膠帶封住他嘴,還貼心的用筆尖戳個小洞好讓他可以順暢呼吸,目睹全程的同學們很識相的閉上嘴無視可憐的辛廣左,整整一節課後宮蓮才滿意的放過辛廣左。自此班上沒人敢再喊他『睡蓮』,除了小千和籃恭連。不過籃恭連時至今日都還沒喊過就是了,因為籃恭連覺得不管是誰喊,宮蓮都會露出那副難以言喻的表情就等同於自己喊的那般愉快,正所謂兵法三十六計第三計——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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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籃恭連到《宮》練習,看見宮薊如往常蹲坐在石階上拿著木枝在土沙上畫畫,「哇——薊以後一定是個大畫家,」他揉揉小傢伙的髮,「你哥哥被老師訓話晚點就回來。」宮薊點點頭,籃恭連繞過他走進道場。
自從上次籃恭連奇蹟般把宮薊帶進家門後,他在下一次不假思索欲再次嘗試時被宮薊無情又倔強的甩開手以失敗告終,看來第一次是宮薊看在企鵝娃娃的份上才讓他帶進道場的。
「恭——」張培榕以高亢的聲線拉著長音迎接籃恭連的到來,她從裝備更衣室探出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籃恭連面前,「恭!你決定好了嗎?你決定好了吧?你是絕對不會拋棄我們的吧?」
「什......什麼......」不及籃恭連應答,張培榕步步逼近,「就是藏主上週提到啊!你會答應吧?會吧?」
張培榕一串緊追的逼問讓籃恭連不得不倒退幾步,他雙手擋在胸前抵擋張培榕的問題進攻,不料,退著退著就撞上一個人的胸膛,而且那個人還牽著宮薊一臉很不悅挑著濃眉,「你跟薊說我被老師訓話了嗎?」與其表情反差的是,那個人推開他的力道極其輕柔,用右手掌撫著籃恭連的背。
籃恭連回頭,一撇唇線形成一個完美的嘲諷弧度:「這不是事實嗎?」
「恭,我發現你滿幼稚的。」上週起,張培榕礙於每次喊宮蓮恭連就會回頭;喊恭連宮蓮就會回頭,為此她鬱悶的尋求籃恭連的同意允許她喊他『恭』,誰知宮蓮也跟著這樣喊,籃恭連也懶得和他吵就任他喊。
「多謝。我發現你很愛『發現』。是勵志要當個偵探嗎?」籃恭連挑起眉線。
「對!專門破案你這幼稚鬼犯的——」然後,『罪』字硬生生被張培榕打劫——
「蓮你走開,還沒換你的說話!我先!請你排隊!」張培榕墊著腳尖勉強地搭上籃恭連快一米八的肩把他往裡帶,「怎麼樣?上次藏主的提議,你決定好了嗎?」
「是有想了一下,不過我沒什麼參賽經驗......擔心會連累到其他人......」籃恭連換了語調,尾音漸收企圖委婉拒絕。
「你也知道藏主很青睞你的弓法,如果你參加這次的例行賽一定會增添不少看頭。」
聞言,籃恭連擺出一副看穿張培榕的傲然神態:「培榕姊,宮藏道長是想要我為《宮》拿個名次吧?」
「你要這樣理解我也不反對,但是你想想,參加校外活動不僅能幫你加分......」
「我爸又再施加壓力給無辜的人嗎?」宮蓮其實一直跟在身後聽他們的對話,他的語氣不似平常飄渺的調,而是尖銳的鏗鏘。
還沒聽出宮蓮不對勁的張培榕回頭:「蓮你走開——」定眼後,她發現宮蓮的表情很難看,她適時的止住話語,搭在籃恭連肩上的手緩緩垂落。
籃恭連也回頭,呆呆的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的望著突然沉默的兩人。
「恭再有天分也要他自願參加吧?以他的成績可不必靠校外活動來加分。」宮蓮今天以『欺負辛廣左』的名義放學被叫到小千辦公室訓話,在小千辦公桌上瞄到擺在第一張籃恭連的入學成績單,他看見那組數字可是比自己高出一些,截至上學期他校排前三,籃恭連校排一、二可以說是無庸置疑。
「不......不是這個意思......」張培榕聲線帶些顫巍,宮蓮不經修飾的語句讓她有些無措慌亂,「這次例行賽是日本方協辦,藏主是希望......」
「不管是什麼理由,恭不是在猶豫嗎?」
突然被點名的籃恭連眉頭一動,「我可以參加。」他冷不防地說,「我可以參加例行賽。」他清冷的神態有篤定的韻。
宮蓮沒說接話,只是看向籃恭連的眸光更加冷冽,籃恭連擺明是在跟他唱反調。
「真的嗎!恭!太感謝你了!」張培榕試圖緩和氣氛,「蓮,你別想太多,藏主是看恭很有天分,沒給壓力。」
「有沒有到時候就知道了。」宮蓮瞥開視線,朝不知何時已經趴在櫃台角落畫畫的宮薊走去,然後頭也不回的牽著宮薊回主家。
籃恭連一向不會去過問他人的私事,他很清楚宮蓮這般態度並不是針對自己,但這是他第一次被傳說中,『宮蓮眼神可以殺人』的眼神所視,這種感覺就好像剛看完恐怖片,躺在床上時突然想起可怕畫面而打起的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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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恭連通常一放學就會到《宮》練習,《宮》是晚上七點閉館,他會從下午四點半練到六點半,然在回去的路上買晚餐,回到家後再讀個兩小時的書,他每一天的行程不太有所變動,但此刻坐在書桌前的他看著書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滿腦子迴盪的都是宮蓮和宮藏在中庭的對話內容。
事情是這樣的,裝備更衣室有個窗子是對著通往主家的中庭,籃恭連發誓他不是有意要偷聽的,要怪就要怪在中庭『大聲』談話的宮父子倆,籃恭連正在放弓具時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說話,他也沒太在意,問題是道服的放置區就正對窗子,而他換下的道服需要歸位,於是他就聽到以下對話——
「您叫培榕姊說服籃恭連參加例行賽嗎?」宮蓮對自己的父親一向都使用敬語稱謂,聽起來格外生分。
「是啊,那孩子弓法很正統,應該沒少練習。我希望他能被日本主辦看見。」宮藏聲線是中年男子的沉穩,語句裡聽不出絲毫假意。
宮蓮沈默了幾秒,後緩緩起唇:「您以為是為對方好,其實只是在逃避,就和以前一樣。」宮蓮眸子沒有一絲光,說話的調冷冷清清。
「蓮,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的手的事情......」
「我並不想和您談這個。」宮蓮不自覺的收起右手藏於身後,「恭......」他一頓,決定換一個叫法:「籃恭連的弓法我也很清楚,這兩週我看他練弓的時間也沒有少於您,他很享受練弓,」宮蓮腦海裡浮現了籃恭連練弓時的畫面——昏光陰翳相攏前的最後幾縷彤光之下,他看到他從拉弓、展臂、揮落,力量釋放的瞬間被定格,如此竭力而拼命的樣子,彷彿竭力逃離著什麼,又好似拼命追逐著什麼,他挺拔又帥氣的姿態有太陽般的明亮,最後的放弦儼然作他飛翔的翅膀,這樣的籃恭連他親眼見識過幾次。宮蓮眸光忽有些明明滅滅,「可是他對於比賽是猶豫的,連我都看得出來您不可能看不出來......重點是他猶豫的理由,您有想去了解嗎?」
宮藏沈默,他被宮蓮的話堵的內心一陣虛無。宮蓮繼而起唇:「媽和您談卒婚的時候您答應的很快,那時候您是這樣說的吧——為了她好,我願意聽從。」他頓了頓,「可是您知道怎樣才是真正為媽好嗎?」他目光望著父親被陰影遮半的臉,「您了解媽想卒婚的原因嗎?爺爺對媽說那些傷人的話時、無視媽媽的辛苦時,您看在眼裡卻不敢為她說點什麼,甚至連一句簡單的安慰都沒有,您過於吝嗇的付出......是媽想要卒婚的原因......您有了解過嗎?」
後面籃恭連不記得宮蓮還說了什麼,他只覺得心裡一沉,有種被宮蓮好好關注著而自己卻毫無覺察的羞愧感,宮蓮的關注說不上討厭,可他就是有一種赤裸裸被看穿的感覺、一腳踩空的感覺。他突然很好奇宮蓮的手怎麼了?辛廣左提過宮蓮以前不是左撇子,他有點後悔沒問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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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刻的宮蓮躺在床上,突然又想起那幅陰光之下籃恭連獨一無二拉弓的畫面,卻讓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一句,曾經無所信仰獨斷獨行的他所不屑一顧的——「神愛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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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麼會察言觀色,為什麼還總是愛惹我生氣啊?
——因為你生氣的時候很好笑。
——............你又惹我生氣了。......還好笑嗎?
——不。
——看吧,我生氣一點也不好笑。
——不,是你沒有真的生氣所以不好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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