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人穿着同樣的深藍色長袍,步伐一致地入門,蕭子麒先是怔了一下,待看到寧皓慘白如紙的臉容,他沉聲道:「人還這麼虛弱,不好好躺着亂跑甚麼?」
寧皓還未開口,倒是藍月猛地跪下,開口就是一句:「殿下息怒,此事是屬下的主意,請殿下責罰。」
旁邊郭老又悄麼麼補了一句:「這眼倒是毒辣,就這樣都能看出人受傷了?」
蕭子麒何等聰慧,原先不知道的事,只聽這樣兩句,他就可以猜到發生何事了。
之前寧皓一言驚醒,直指下毒之人並無意取蕭子麒性命,反而是想要他纏綿病榻,將他擺成局中的一顆棋子。所以之前多次的刺殺,目的或者並不是太子本人,而是一直在太子身邊,壓制毒性發作的郭山。
這個假設亦可以解釋到為何之前派來的人實力一般,因為只殺一個老大夫,並不值得下重本。偏偏郭老一直待在蕭子麒身邊,處於保護圈的最內圍,對方難以逮到機會,接連幾次試探偷襲都鍛羽而歸,才會急於在京城近郊處佈下天羅地網,更不惜動用了凌雪這枚暗棋。
他們早知凌雪是探子,留着她只為在必要時傳出一些消息誤導對方。只是沒想到,一直安安份份的凌雪會借切磋之機對寧皓下死手,更沒料到蕭子麒當時會不顧一切直接出手廢了凌雪。
對於不經意間壞了他們的佈局,寧皓直接給出了一個新提議。
她說,可以先散播太子急尋靈藥的消息,再以凌雪之名向她的主子報信,說太子在京郊一戰後身體發僵,似有不能動彈之勢,然後找人假扮郭老在少量護衛保護下出門尋藥,誘敵偷襲,偽裝郭老中伏身死。主治大夫身死,太子病危,背後之人此時理應會浮出水面。
蕭子麒死死盯着跪地的藍月。1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rB5qxWzoJ
整個計劃實施不難,當中最高風險的要算假扮郭老的人和他身邊的護衛,而這部分本該是由死士負責的。
「我去是因為我更合適。」
「你出去!」
寧皓怔了怔,見他雙眼冒火般直盯自己,默了默,拱手後拉着郭老一同轉身離開。
藍月看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轉回頭,垂首沉默不語。
這件事他無從辯解。
他是在安排人手時才發現,那群死士個個虎背熊腰,竟然無一人可以完美地扮演身型偏瘦削的郭老。就在他發愁之際,「郭老」直接找上他,拍着胸口說要親自上陣,說甚麼人總有一死,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又展示了胸口的護心鏡。他當時吃驚不已,正要說些甚麼,眼前人卻忽然拿出手絹,抬手向臉上抹了一圈。這人還哪是郭老?分明就是穿着郭老衣裳的寧皓。
他當時震驚得頭腦一熱,直接道:「就你了!」
出動的日子選在布局的第三日早上,那亦是最後一次換血的翌日。
「郭老」和六個死士一走出官道就被二、三十名刺客圍殺,劍刃直插「郭老」胸口,她瞬間吐血倒地,對方抽劍,再在腹部補插一刀,俯身探過鼻息後亦不戀戰,隨即四散逃去。
此戰重傷了兩名貼身保護寧皓的死士,餘下輕傷的人不管自身,急急向寧皓嘴裏塞一顆她早早交託的藥丸後,扛着人直奔京郊別院,再經地道入城找郭老。
藍月在寧皓出發後就坐立不安。
雖然當日寧皓頂着郭老的一張臉,但他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疲憊。1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b8eTEFokl
他不斷安慰自己,寧皓武功高強,身法詭異,而且他們已經多次模擬,加上護心鏡,只要寧皓假裝受傷後運用她的獨門心法詐死,應該能全身而退。
結果,人是渾身是血,了無聲息地被扛回來的。
死士告訴他,寧皓為了預防刺客會搜身檢查,身上並沒穿任何防護裝備,所以她是結結實實的胸腹各中一劍。
那刻,他渾身冰冷發抖,幾乎挪不動步子。
後來郭老說,劍刃是堪堪在心臟邊上擦過,而腹部一劍亦避開了重要內臟,加上及時服用了赤曇花,所以傷勢看似極重但情況是穩定的。
整整一日一夜,時間一到他就守在寧皓床邊,親自喂她用藥,就在剛剛她才醒來,一醒來就掙扎着起床,要過去看望殿下。
他心中又氣又無奈,卻扭不過她,只得亦步亦趨的跟在身旁,結果這事他還未匯報,殿下就看出來了,還生了好大的怒火。
「你可知錯?」
「知錯。」
「錯在哪兒?」
藍月沉默了一下,道:「寧姑娘的底細尚未查清,屬下就將人用在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位置......」
「你錯的是將她放在這樣一個九死一生的局面!」蕭子麒憤怒大吼,手掌一拍,整個案几四分五裂轟然倒下。「寧皓不是死士!她甚至,不是我們衛隊的人!她是我的大夫,我的救命恩人,我的貴人!你說,你做了甚麼?」
藍月心頭劇顫,一個念頭猛地升起。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迎着那赤裸裸的噴火目光,心頭泛起酸澀。
「殿下,你身體才剛好,可不能動怒啊!」
郭老端着一壺藥茶急匆匆由外面跑入來,看到案几的慘狀腳步微頓了一下,轉身將茶壺放到稍遠處的桌上後,直接上手要拉蕭子麒向床邊方向走,不料他紋絲未動。抬眼,卻見他目光深深地凝住自己,眼底一片複雜。
「殿下......」
「我懂你的意思了。」蕭子麒看着「郭老」的雙眼,嘆了一口氣,似無奈,似寵溺地道:「這事我不追究了,但你可以乖乖回去休息一下,不要再折騰了嗎?寧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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