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那個男人。雖然只是校場上的一瞥,但男人以騎士或士兵來說稍嫌肥胖的體型讓他格外印象深刻。
尤其當他知道,就在他拉開餐館椅子坐下的那一刻,男人才把最後一盤水果派點走,他便發誓此生絕對不會忘了那張總是笑嘻嘻的討厭臉孔。
難怪每天訓練還那麼胖,騎士的薪酬肯定都進了肚子裡。
他憤恨不平地想著,狠狠瞪著男人愉快的後腦杓,一邊默默詛咒對方出餐館會被門檻絆倒,一邊屈就自己享用糖漬水果和烤餅的組合。
砂糖是高價品,沒有參雜異物的純淨糖塊更是只有有錢人享用得起。這間店標榜純正東方的鄉土料理,自然不會用那種高級玩意兒。
糖漬水果是用蜂蜜與香料熬煮,甜味溫和,保留濃郁的酸味,搭配薄脆的小麥餅意外有點像他朝思暮想的水果派。美味下肚,他放鬆緊繃的肩膀大嘆一口氣,灌下冰涼的角麥酒,收回對男人的詛咒。
蜂蜜和香料其實也不便宜,但據說店主有管道能不透過東方的商會進貨。那些吃人不吐骨的奸商被自己的領主狠狠剝了層皮,便落著假惺惺的眼淚正大光明地把損失轉嫁到一般人身上。
他向來看不起這些人。只憑動動嘴、幾張紙還有某位大人的名字,便能賺到足以買下利弗斯大道豪宅的金錢,與那幫自視甚高的貴族當鄰居。相形之下,冒著殘障和生命危險與魔獸搏鬥的守備隊和騎士團簡直像蠢蛋。
精緻甜點在這間面向冒險者與士兵的簡陋餐館裡有些格格不入。不過這些老粗們往往都像他一樣,一開始不屑於顧,沒幾天就會被發現上衣縫裡滿是派皮。
店主給水果派定了個明顯會虧錢的價格,讓他每半個月只要少去兩天酒館就能吃得起。他非常感激,於是就更討厭那個胖子了。
如果那時他就去道歉,對方肯定會嚇一跳吧!
他雖然出身平民,還是懂得禮貌。所以即使他知道現在不開口就再也沒機會,斧頭穿過盾牌切進他額頭時,他也只是對胖男人報以顫抖的微笑。
那張圓胖的雀斑臉又驚又怒,伸手想穩住他的馬,他一把將對方推開,然後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女神啊!請讓他活下去,一生都有吃不盡的水果派。
時間只夠讓他想到這種愚蠢的禱詞。他還來不及感到尷尬,方才息偃的祈禱聲重又飄響,與宏大的聖光一同包裹起他,匯入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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