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
徐文麗因為後怕不停發顫,唇色越發蒼白,遲遲無法緩過神,陳西瓜見狀連忙讓倪耕耘倒杯熱茶。
「娘,您不要緊吧?」
胃暖和了,身子也就不再緊繃。徐文麗拍拍女兒手背:「沒事了。娘就是太緊張了。」
這或許是她此生發過最大的脾氣,而且還是對著本該百依百順的夫君。可她不後悔,比起看著心肝寶貝受委屈,就算要她懟天懟地也在所不惜!
一旁,小寶正在看眼色。久違的母女重聚,想必是滿腹牢騷欲相互傾訴,而他與倪耕耘如兩條柱子杵在這多礙眼呀。
於是乎,他半推著倪耕耘往外走,邊回頭說道:「那就不耽誤西瓜大嫂敘舊了,我和倪耕耘先去外頭晃晃。」
「啊?可我想和媳婦在一塊呀!」倪耕耘滿眼深情望向陳西瓜,雙腳似被綁上萬斤巨石。
小寶鄙視道:「你個傻瓜,就分開一盞茶的時間,能不能別這麼黏糊,噁心死了!」
「真的只有一盞茶嗎……?」倪耕耘癟嘴,嘀咕著。岳父岳母這般嫌棄他,屆時若不讓媳婦與他回倪家該如何是好?
徐文麗見女婿這副深情款款,女兒瞧他時亦是柔情似水,心裡鬆了口氣 ,沒什麼比女兒幸福更要緊的了。
她看著門前躊躇的二人說道:「左拐便是灶房,能否再幫我燒些熱水過來。」
陳西瓜同樣有許多話欲與娘親訴說,連忙附和道:「麻煩你們了。」
既然媳婦都開口了,倪耕耘自然會點頭。
房門一闔上,母女倆旋即抱頭痛哭。
「娘……」陳西瓜未曾想有朝一日,會是以此番難堪的場面重逢,心裡委屈,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娘,女兒真的好想您呀!」
「娘也想,娘每天都在等你的來信呀。」徐文麗淚眼婆娑,又道:「喜安啊,你都不知道爹娘多擔心你……瞧你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娘實在心疼啊!」
出嫁前,女兒臉頰還軟糯可愛,不及一年肉眼可見的消瘦呀。她摸了摸女兒兩頰,心疼地問:「是不是農村的食物吃不慣?」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U4TRAj8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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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回事,我過得很好,一切都好。」陳西瓜語氣忽有些埋怨,「反倒是爹娘都到隔壁村多日了,怎麼不託人通知女兒前去接你們呢?還有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都沒來得及備些您愛吃的糕點呢。」
徐文麗見她嘴脣翹得極高,忍俊不禁:「那還不是數月都沒收到你寄來的信,我和你爹擔心你在倪家受委屈,才想著過來看看。」
陳西瓜聽言,將額頭抵在娘親肩頭,小聲道出內心話:「我怕太常寫家書,爹娘會嫌我煩……」
徐文麗哼笑了聲:「傻孩子,你是嫁出去,但依舊是爹娘的心頭肉呀,怎麼會這麼想呢?」
既是如此,陳西瓜委屈更甚:「那為何每次爹都只回幾個字來敷衍我?」
說到這,徐文麗亦是又氣又惱:「哎⋯⋯都怪你爹那老頑固拉不下臉。一面怕你太常寫信回娘家,會被人說閒話,一面又因為讓你嫁給⋯⋯嫁給他『那樣的』,心裡頭總覺得對你有愧。」
「當真?」
「當然,喜安呀,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徐文麗話鋒一轉,又問:「不過你老實與娘親說,倪家可有人欺負你?」
「真沒有!耕耘對我很好的!」
「那為何讓你改名?我聽村民、還有方才同行的孩童都喚你「西瓜」,這又是怎麼回事?實在難聽又俗氣。」
「說來話長。就當做是西瓜這名字好記便好。」陳西瓜緊抱著娘親撒嬌著,「不管叫什麼名字,女兒都是娘親的喜安呀~」
「就你嘴甜,每回不想談及就撒嬌來蒙混。」偏偏她就吃女兒這套。
陳西瓜與娘親聊了會心情有所好轉,這才又憶起仍在大廳生悶氣的爹。問道:「娘,你們怎麼會與村長相識?之前我成婚時也沒見你們有所交流呀?」
徐文麗表情倏然一僵,旋即莞爾一笑,柔聲道:「說來話長。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母女一個樣。陳西瓜頷首沒再追問,卻是心知肚明當中定不簡單。
然而,徐文麗之所以不願提起,是因為這當中牽扯太多不能說的秘密了。
呂懷安與陳泉坤結識於一場官商聚會,彼時呂淮安仍為官、陳家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儘管交集不多,卻甚是欣賞對方處事為人,格外投緣。後來呂懷安因事被同僚誣陷,本欲以死相證卻被陳泉坤一句「世道如此,那便遠離世道」,從而離開官場遠走他鄉。
數年後,呂懷安前去城裡欲拜訪陳家才知陳家生意失敗,興榮不在,正愁著生不出錢財還債。
一命之恩,此時不報何時報。呂懷安思想起陳家有一尚未婚配的女兒,猶豫半晌,旁側敲擊道出為陳喜安招親一法。
起先陳泉坤震怒,只道他堂堂城裡有頭有面之人,怎能賣女求榮!再是日日被催債,為了避開債主連大門都不敢走,最終還是接受了呂懷安的提議。
呂懷安似乎早料到此事終會成,這腦筋早早就動到倪家頭上。一回村便託人四處放消息,說是城裡一戶陳家女兒秀麗聰慧,這會正在招親。
消息不偏不移聽進正在替兒尋妻的倪家二老耳裡。
二老急匆匆乘馬車趕到城中,暗中觀察陳喜安數日,見其品行、樣貌欣喜不已,不再二話,開口便是銀票千兩、外加十甲地做聘。
錢財上門,陳泉坤理智尚在。他與晚些重返陳家的呂懷安再三確認倪家大小事,思起一手帶大的寶貝女兒得嫁給一傻子,夫妻倆愁眉苦臉數日,最終在呂懷安屢次保證倪家生活單純、且農村的日子亦快活,陳喜安嫁過去日子定不會差到哪,一樁婚事才就此塵埃落定。
陳喜安與倪耕耘婚事板上釘釘,陳泉坤深憂女兒不願嫁給傻子,暗夜便與妻子商討一個扮黑臉、一個作白臉。
翌日,陳泉坤一句「不嫁便去青樓」,陳喜安淚落哭無聲,點頭同意親事,轉身便對家人的脅迫倍感心寒,就此與爹娘有了隔閡。
憶起那日,徐文麗仍心痛萬分,因此在女兒問起他們夫婦何時結識呂懷安時,她是真不知如何說起,後暗忖,有些事爛在肚子裡也罷。
都過去了。徐文麗眼神無比溫柔,摸摸女兒的頭又道:「你過得好,那便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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